普京再次就任總統後，為(wei) 了應對政治生態出現的新變化，采取了一係列旨在擴大政治參與(yu) 、增強政治競爭(zheng) 性的改革措施。雖然啟動了改革，但是在每一項改革舉(ju) 措中都留有後手，國家權力機構沒有出現實質性變化。

 

　　在政黨(dang) 製度上，降低建黨(dang) 門檻，但不允許成立政黨(dang) 選舉(ju) 聯盟，這實際上分散了反對派的力量，而且還保留了終止注冊(ce) 機製。

 

　　在選舉(ju) 製度上，從(cong) 比例代表製調回混合選舉(ju) 製，但是又在2013年6月將全俄人民陣線改組為(wei) 社會(hui) 運動，聯合1000多個(ge) 社會(hui) 組織，意在爭(zheng) 奪未來單一選區的名額。

 

　　在社會(hui) 機製上，建立了俄版海德公園，但又修改集會(hui) 法、非政府組織法等，依靠法律維穩，管理政治公共空間。

 

　　在聯邦製度上，允許地方行政長官直選，但又規定需要總統審查。2013年又提出由進入地方議會(hui) 政黨(dang) 推薦人選，總統從(cong) 中確定3人，再由議會(hui) 從(cong) 3人中選舉(ju) 產(chan) 生地方行政長官，這進一步加大了對地方的控製力度。

 

　　從(cong) 15世紀末形成以莫斯科為(wei) 中心的中央集權國家開始，俄羅斯一直是單一製國家結構形式。蘇聯時期聯邦製遵循列寧的民族自決(jue) 原則，但實際上是蘇共一黨(dang) 製支撐了聯邦製形式下的中央權威。從(cong) 曆史上看，俄羅斯沒有聯邦製的傳(chuan) 統。蘇聯解體(ti) 後俄羅斯的聯邦製是一種全新的探索。普京之所以能解決(jue) 葉利欽時期地方自行其是的問題，很重要的原因就在於(yu) 統一俄羅斯黨(dang) 作為(wei) 普京精心培育的全國性政黨(dang) 是防止地區分裂、鞏固聯邦統一的核心力量。既然曆史上沒有傳(chuan) 統，現實治理上還在借鑒蘇聯時期的經驗，那麽(me) ，當前這種民族區域與(yu) 行政區域原則相結合的聯邦製是否缺少一種自我穩定的機製？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麽(me) 直選依然要經過總統審查這一關(guan) ，保持對地方權力的可控管理也就具有了一定的合理性。以有限直選為(wei) 特點的聯邦製度改革使分權成為(wei) 集中的一種手段，這是俄羅斯穩定與(yu) 發展的獨特景觀。

 

　　總之，俄羅斯國家權力結構沒有出現實質性變化，政治體(ti) 製的控製性依然非常明顯，政局也保持穩定，當然這種穩定具有一定的脆弱性。雖然普京在政治治理上有思路有舉(ju) 措，但在經濟發展問題上遇到挑戰。普京借助2012年的五月命令、總統谘文，以及2013年人民陣線的宣言，反複強調了未來6年的戰略規劃：經濟年增長保持6%～7%，進入世界經濟大國前5名，成為(wei) 歐亞(ya) 地區一體(ti) 化的中心。但是2013年上半年俄羅斯的GDP僅(jin) 增長1.4%，全年GDP增幅連一再調低的2.4%都難以達到。

 

　　實際上，國際經濟危機並沒有影響到對原油的基本消費需求，對俄羅斯來說，這原本是其經濟保持發展的有利條件。2008年金融危機後，國際原油價(jia) 格曾一度跌至 30美元一桶。但此後原油價(jia) 格一路走高，2011年以來均價(jia) 保持在約100美元一桶的水平。此外，歐美國家應對危機時采用的量化寬鬆貨幣政策，以及其他財政刺激措施，都可能會(hui) 推高國際原油價(jia) 格。然而，從(cong) 俄羅斯2010年以來的經濟發展來看，雖然石油價(jia) 格保持高位，但是俄羅斯經濟還是沒有實現普京執政前8年的高速增長。直接投資下降、資金外流、基礎設施更新的沉重負擔、經濟活動人口的就業(ye) 壓力等等一係列因素的影響作用都在持續發酵。世界經濟尤其是歐洲經濟不振對於(yu) 俄羅斯能源需求的下降也是很重要的影響因素。

 

　　經濟增長放緩對於(yu) 俄羅斯發展的影響體(ti) 現在很多方麵：實現經濟發展目標難度加大；政局穩定的控製性受到挑戰；重新崛起的前景不容樂(le) 觀。俄羅斯發展模式的弊端實質是俄羅斯現代化的危機。這一危機從(cong) 根本上決(jue) 定了俄羅斯實現經濟強國的前景困難重重，而且也很難形成整合獨聯體(ti) 的軟實力。正如俄羅斯學者自己指出的，深層製度性改革才是出路。然而，普京的舉(ju) 措卻是在2013年6月的聖彼得堡經濟論壇上提出動用儲(chu) 備基金430億(yi) 美元進行三大基礎設施的改造，沒有真正實施經濟多元化改革的舉(ju) 措。

 

　　俄羅斯政治經濟形勢的現狀促使我們(men) 思考兩(liang) 個(ge) 問題。一是當俄羅斯出現選民代際結構的變化、中產(chan) 階層釋放政治訴求、社會(hui) 民意政治活躍的情況下，為(wei) 什麽(me) 俄羅斯的威權政體(ti) 沒能出現向民主政體(ti) 的過渡？二是當俄羅斯經濟增長放緩，並出現發展道路的爭(zheng) 論，且精英內(nei) 部出現分裂，政局穩定受到挑戰的情況下，為(wei) 什麽(me) 俄羅斯依然沒有啟動經濟的深層結構性改革？俄羅斯會(hui) 不會(hui) 出現蘇聯後期的停滯？

 

　　哈佛大學曆史學家派普斯從(cong) 財產(chan) 的理念和財產(chan) 製度演化發展的曆程詳細研究了俄羅斯權力與(yu) 資本的關(guan) 係，其基本結論是：俄羅斯權力與(yu) 資本的演化方向與(yu) 西方其他國家相比是完全不同的。俄國曆史上根深蒂固的一個(ge) 特征是財富與(yu) 權力都集中在統治階層，權力與(yu) 資本的政治主從(cong) 關(guan) 係是資本依附權力。可以說，俄羅斯社會(hui) 係統的基礎是政權效應。俄羅斯曆史上的強盛時期均依靠壟斷型經濟結構及適應於(yu) 這種結構的集權管理模式，這是俄羅斯自己獨特的發展基因，也是蘇聯解體(ti) 後俄羅斯轉型的路徑依賴。當前，俄羅斯是否進入了一個(ge) 慣性發展模式的軌道呢？這對俄羅斯的發展前景具有什麽(me) 影響呢？政治製度本身隻有在私人領域達到獨立存在的地方才能發展，所以正是基於(yu) 對人權和產(chan) 權的保護，西方才有了行之有效的製度設計，不是形式民主而是實質民主。俄羅斯不僅(jin) 缺乏這種前提條件，它還是一個(ge) 法律虛無主義(yi) 國家，就像梅德韋傑夫指出的，在歐洲找不到第二個(ge) 這樣藐視法律的國家。普京執政以來，俄羅斯權力與(yu) 資本的結合，實際上造就了一批食利者階層，依靠的是動員型模式，走上了俄羅斯曆史發展的老路。目前來看，無論是俄羅斯的社會(hui) 現實、思想基礎、國民心態、執政階層的治國理念都沒有擺脫這一影響。政治體(ti) 製缺乏現代化改革的動力，必將嚴(yan) 重製約俄羅斯現代化的有序進行，影響俄羅斯的快速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