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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美衝突是否必然——美國學者的視角

發稿時間:2014-07-31 00:00:00   來源:《江南社會(hui) 學院學報》   作者:吳澤林

  摘要:隨著中國的崛起,美國學者對中美之間是否會(hui) 爆發衝(chong) 突的討論越來越多。美國學者認為(wei) ,中美兩(liang) 國爆發直接軍(jun) 事衝(chong) 突的可能性很小。這主要是由於(yu) :第一,中國無此野心,也無此實力。第二,中國在現存國際秩序中獲益而非受損。第三,美國及其構築的西方國際秩序依然強大,中國難以打破。但是,在次級爭(zheng) 端如台灣問題和南海問題上,中美之間引發衝(chong) 突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在非傳(chuan) 統安全領域特別是經貿領域,中美兩(liang) 國的摩擦將進一步加深,貨幣戰爭(zheng) 、貿易爭(zheng) 端、國際組織話語權的爭(zheng) 奪等將主導中美之間的衝(chong) 突性質,但這些問題很難導致兩(liang) 國兵戎相見。因此,多數美國學者認為(wei) ,未來幾十年,中國的發展將繼續依靠美國及其構建和主導的西方國際秩序。
 
  自1978年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持續30多年高速增長。目前,中國經濟總量已位居世界第二,榮獲製造大國、貿易大國等多個(ge) 稱號。相對而言,美國的實力卻呈現出一定程度的衰退之勢。特別是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之後,美國實力遭到重創,美國的經濟力量、國際地位都有一定程度的下降,新一輪的“中國威脅論”和“美國衰落論”甚囂塵上。那麽(me) ,伴隨著“中國的崛起”和“美國的衰弱”,美國學者是如何看待中美權勢轉移過程中的衝(chong) 突問題?中美之間是否必然陷入“修昔底德陷阱”①?筆者將以美國權威雜誌《外交》(ForeignAffairs)作為(wei) 研究對象,探討美國學者對此問題的看法。
 
  一、兩(liang) 種範式的解釋
 
  既有理論對崛起大國與(yu) 既有體(ti) 係大國的更替是否導致衝(chong) 突有兩(liang) 種解釋,這兩(liang) 種解釋分別來自於(yu) 現實主義(yi) 和自由主義(yi) 。
 
  權力轉移理論是現實主義(yi) 的重要組成部分,是討論大國崛起與(yu) 體(ti) 係戰爭(zheng) 關(guan) 係較有影響的國際戰爭(zheng) 理論。其核心解釋變量是大國相對實力關(guan) 係的變化和崛起國對現狀的評估。該理論認為(wei) ,體(ti) 係戰爭(zheng) 源於(yu) 大國之間增長速度的差異。體(ti) 係大國的崛起使其與(yu) 主導國之間的實力差距逐漸縮小,雙方之間爆發戰爭(zheng) 的可能性也隨之增大。主導國可能進行預防性打擊,而崛起國也可能出其不意首先發起攻擊。如果崛起國對國際體(ti) 係現狀不滿,那麽(me) 當其實力趕上或超過主導國時,它將明確表示要改變現狀。一旦主導國拒絕這一要求,兩(liang) 國之間爆發戰爭(zheng) 的可能性將大大增加,而且這樣的戰爭(zheng) 會(hui) 相當激烈,因為(wei) 戰爭(zheng) 將決(jue) 定國際體(ti) 係領導權的歸屬。
 
  相反,自由主義(yi) 的觀點則比較樂(le) 觀,其認為(wei) ,自由國際秩序能夠包容大國和平地崛起。貿易的開放性、競爭(zheng) 的公平性以及大量的國際法律規範使得每一個(ge) 新興(xing) 崛起大國能夠從(cong) 中獲益,崛起大國無需通過成本高昂的戰爭(zheng) 手段來推翻現存國際秩序。自由主義(yi) 範式認為(wei) ,崛起大國會(hui) 在現存國際秩序內(nei) 展開競爭(zheng) 、爭(zheng) 奪話語權,使得利益分配更加符合崛起大國,而沒有必要推翻既有國際體(ti) 係。兩(liang) 種解釋從(cong) 不同角度得出了不同的觀點。第一種觀點正確認識到了權力分配對體(ti) 係戰爭(zheng) 的影響,但是,這種觀點幾乎完全忽視了“崛起國對既有國際體(ti) 係的滿意程度”這一分析變量,而這一變量也是決(jue) 定中國以何種方式實現崛起的關(guan) 鍵變量。
 
  第二種觀點有其合理性,但這種觀點主要是站在西方的角度來看待問題的,其研究重心是放在如何把崛起的中國納入到由美國主導的西方秩序之中並保持秩序的持續運作。縱觀國際關(guan) 係史,兩(liang) 種範式都能夠對特殊的曆史事件進行解釋。現實主義(yi) 範式解釋了18世紀末期法國的崛起、一戰和二戰前德國和日本的崛起,這些國家的崛起都導致了與(yu) 既有體(ti) 係大國之間的戰爭(zheng) 。而自由主義(yi) 範式解釋了20世紀初期美國的崛起,英美更替並沒有爆發戰爭(zheng) ,屬於(yu) 和平的領導權更替。
 
  美國學者對中美權勢轉移過程中衝(chong) 突問題的分析主要基於(yu) 兩(liang) 個(ge) 變量———“是否滿意”和“是否有能力推翻”。同時,對衝(chong) 突的性質也進行了分類,將“衝(chong) 突”劃分為(wei) “軍(jun) 事領域的衝(chong) 突”和“非軍(jun) 事領域的衝(chong) 突”。也就是說,對於(yu) 中美之間的衝(chong) 突問題,美國學者要對兩(liang) 個(ge) 關(guan) 鍵變量進行考察:第一,中國對現存由美國主導的國際秩序是否滿意。第二,中國是否有能力推翻現存的國際秩序。
 
  二、中國在現存國際秩序中獲益
 
  中美是否爆發衝(chong) 突最主要的是考察中美兩(liang) 國利益的兼容性。斯圖爾特·帕特裏克(StewartPatrick)認為(wei) ,中美兩(liang) 國的國家利益是不兼容的。這至少在地緣政治和意識形態兩(liang) 個(ge) 方麵得以體(ti) 現:一方麵,美國希望維持東(dong) 亞(ya) 地區的權力均衡,而中國謀求主導該地區;另一方麵,美國希望民主化中國,而中國共產(chan) 黨(dang) 反對。[1]
 
  在這兩(liang) 個(ge) 方麵的不同看法導致中美之間的結構性矛盾和根本利益的不兼容,爆發衝(chong) 突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弗雷德·伯格斯坦(FredBergsten)也認為(wei) ,雖然中美之間合作的態勢逐漸增大,但是,中美兩(liang) 國目標不同。在許多領域,中國追求的戰略有悖於(yu) 既有規範、法律和秩序安排。[2]而萊斯利·吉爾貝(LeslieGelb)則認為(wei) ,大國之間不存在嚴(yan) 重的利益衝(chong) 突。[3]
 
  那麽(me) ,現有的美國霸權是否阻礙了中國實現自身的國家利益?中國是否“滿意”現存的國際秩序?事實上,大多數美國學者認為(wei) ,中國的發展需要一個(ge) 強大的美國和由美國構建與(yu) 主導的國際秩序,這符合中國的國際利益。
 
  (一)中國經濟的發展需要一個(ge) 強大的美國
 
  目前,中國是美國第二大貿易夥(huo) 伴、第三大出口市場、第二大進口來源地和第一大國債(zhai) 持有國;美國是中國第一大貿易夥(huo) 伴國、第一大出口市場和第二大直接投資國,中美關(guan) 係已經成為(wei) 世界上最重要的雙邊關(guan) 係之一。自2009年7月中美兩(liang) 國在華盛頓召開首輪中美戰略與(yu) 經濟對話以來,兩(liang) 國已進行了五輪對話,對話涉及金融市場穩定與(yu) 改革、貿易和投資、地區安全、氣候變化、能源安全、聯合國維和、反恐、可持續發展等內(nei) 容,顯示了彼此對對方的重要性。對美國來講,沒有中國的合作,某些國際重大問題就不可能得到解決(jue) 。有學者利用數據計算得出,20世紀90年代初期到中期,中國對美國的依賴為(wei) 70,美國對中國的依賴為(wei) 30。到世紀之交,數字就變為(wei) 65∶35。伊拉克危機時,特別是金融海嘯後,很多北京的戰略家認為(wei) ,這個(ge) 比率已經變為(wei) 60∶40至55∶45。①數據變化表明,中美之間的相互依賴已經開始由不對稱的相互依賴向對稱的相互依賴轉變,這種轉變既顯示了中國權力的增長,又使中美兩(liang) 國更加緊密地相互依存。美國需要中國這個(ge) 大市場,中國也需要出口大量產(chan) 品輸往美國。一個(ge) 強大的美國有利於(yu) 中國經濟的發展,符合中國的國家利益。而一個(ge) 穩定繁榮的中國,也有利於(yu) 美國的進一步發展。曾科(MicahZenko)和科恩(MichaelCohen)認為(wei) ,中國目前仍然是一個(ge) 出口導向型的經濟發展戰略。同時,手中持有、並將繼續持有大量的美國國債(zhai) 。這就要求中國更傾(qing) 向於(yu) 一個(ge) 強大的美國,而不是虛弱的。[4]
 
  (二)中國需要一個(ge) 由美國主導的強大的國際秩序
 
  雖然美國對外關(guan) 係委員會(hui) 的中國問題專(zhuan) 家伊麗(li) 莎白·易明(ElizabethEconomy)認為(wei) ,中國有更激進的全球戰略需求。當中國的經濟總量不斷膨脹時,他不僅(jin) 想要在現有國際組織內(nei) 獲得更大的主導權,並且想要重新製定遊戲規則,並稱中國為(wei) “革命力量”。[5]
 
  但美國的大多數學者,比如喬(qiao) 治華盛頓大學的政治學教授查爾斯·格拉澤(CharlesGlaser)認為(wei) ,中國不會(hui) 挑戰由美國主導的國際秩序。因為(wei) ,中國從(cong) 中獲益而不是遭受損失。目前的國際結構致使中美兩(liang) 國不會(hui) 將他國視為(wei) 最大威脅,並且能夠相互尊重雙方的核心利益。目前的國際結構被視為(wei) 是經濟和政治的開放性。這種開放性能夠包容中國的崛起。[6]
 
  中國會(hui) 積極地加入這一秩序中,並且在這一秩序中發展與(yu) 繁榮。因此,中國不會(hui) 花大量的成本去推翻有利於(yu) 中國發展的現有國際秩序,雖然它是由美國構建和主導的。約翰·伊肯伯裏(JohnIkenberry)也認為(wei) ,雖然美國在全球格局中的地位有所變化,但自由國際秩序依然完好。中國並不打算推翻自由國際秩序的基本原則和規範,他們(men) 想的是在既有國際秩序內(nei) 獲得更大的主導權。[7]
 
  也就是說,即使中國試圖挑戰美國的領導地位———圍繞權利、特權及大國責任的爭(zheng) 鬥的確存在———更深層次的國際秩序仍然較為(wei) 鞏固。
 
  (三)非傳(chuan) 統安全因素要求兩(liang) 國加強合作
 
  在“和平與(yu) 發展”的時代主題下,目前,全球安全重點已從(cong) 傳(chuan) 統安全領域轉向非傳(chuan) 統安全領域,非傳(chuan) 統安全因素的增加給了大國更多合作的機會(hui) 。萊斯利·吉爾貝即認為(wei) ,擁有核武器的“無賴國家”以及擁有大規模殺傷(shang) 性武器的恐怖主義(yi) 會(hui) 使中美之間增加合作而非衝(chong) 突。美國“9·11”事件發生後,中美兩(liang) 國圍繞打擊全球和地區恐怖主義(yi) 進行了一係列的合作,包括軍(jun) 事訓練和情報共享等。針對朝鮮核問題,中國致力於(yu) 促進朝核六方會(hui) 談,積極邀請各大國在朝核六方會(hui) 談框架內(nei) 進行溝通,積極推動朝鮮半島無核化進程。在經濟領域,中美兩(liang) 國致力於(yu) 全球經濟和金融的穩定與(yu) 發展。在氣候變化領域,中美都是能源消費大國和碳排放大國,沒有中美兩(liang) 國的合作,氣候談判的進程難以推動。這一係列議題表明,中美兩(liang) 國在非傳(chuan) 統安全領域具有較多的共同利益,兩(liang) 國的合作正在逐漸加強。
 
  三、中國與(yu) 美國衝(chong) 突代價(jia) 高昂
 
  從(cong) 以上分析來看,中國對目前的國際秩序是滿意的,在現存國際秩序中,中國能夠從(cong) 中獲益並繁榮發展。那麽(me) ,從(cong) 另一個(ge) 角度來看,中國推翻現存國際秩序的能力有多大?美國學者認為(wei) ,由於(yu) 中國國內(nei) 發展的局限性,中國與(yu) 美國的衝(chong) 突將產(chan) 生巨大成本,而這正是強調“以經濟建設為(wei) 中心”的中國最不能接受的。這些局限性導致中美之間難以爆發直接的軍(jun) 事衝(chong) 突,但同時,不排除兩(liang) 國在次級爭(zheng) 端和非軍(jun) 事領域發生摩擦,而在這些領域的摩擦,很難升級為(wei) 軍(jun) 事衝(chong) 突。
 
  (一)中國國內(nei) 發展的局限性
 
  1.經濟發展的局限性。學者們(men) 認為(wei) ,雖然中國正在經曆著高速發展,但並不代表未來中國的經濟增長仍然保持這樣的高速。比如,薩爾瓦托雷·巴博尼斯(SalvatoreBabones)認為(wei) ,中國目前的經濟增長隻是回歸一個(ge) 正常國家。在將來某個(ge) 時間點(或許並不遙遠)中國的超高速成長將減緩,逐漸回歸到類似每個(ge) 國家曾經曆過的成長速度。從(cong) 曆史來看,他認為(wei) ,中國在過去20年裏戲劇性的提升得益於(yu) 兩(liang) 大一次性的紅利:不斷降低的人口出生率和不斷提高的城市化水平。兩(liang) 大因素極大地促進了經濟生產(chan) 力,但它們(men) 都是有極限的過程,中國不能在未來繼續仰仗於(yu) 此。同時,從(cong) 發展規律來看,他認為(wei) ,當一個(ge) 國家攀登全球價(jia) 值鏈,從(cong) 簡單工業(ye) 品發展至國內(nei) 自主創新時,上升的速度會(hui) 越來越慢。[8]
 
  摩根斯坦利投資管理公司的魯吉·夏爾馬(RuchirSharma)也認為(wei) ,由於(yu) 中國人口老齡化的趨勢和勞動力越來越接近劉易斯拐點,中國的經濟將無法像以前那樣快速增長。[9]德雷克·史劍道(DerekScisors)和阿爾溫德·薩伯拉曼尼(ArvindSubramanian)認為(wei) ,中國的崛起被誇大了,由於(yu) 中國經濟在很大程度上是封閉的,而且還存在著大量的金融問題。因此,在可預見的未來,中國不會(hui) 達到美國長期以來所擁有的那種主導地位。[10]
 
  2.政治發展的局限性。美國學者對中國政治製度詬病頗多,持一種消極態度,認為(wei) 它是阻礙中國崛起的一大因素,也是導致其難以超越美國和打破現存國際秩序的重要障礙。丹尼爾·德德尼(DanielDeudney)和伊肯伯裏認為(wei) ,中國的威權政治製度和資本主義(yi) 經濟製度之間存在著深刻的矛盾,中國模式隻是一個(ge) “神話”。[11]巴博尼斯認為(wei) ,除非中國的政治開放,否則中國不會(hui) 處於(yu) 全球價(jia) 值鏈的頂端。因為(wei) ,隻有政治開放,思想的自由和創造性才能成為(wei) 可能。約瑟夫·奈(JosephNye)也認為(wei) ,中國的政治因素在控製國家方麵作用巨大。
 
  但是,這個(ge) 政權是否能夠長期維持是一個(ge) 問題,中國還沒有發現一個(ge) 解決(jue) 政治參與(yu) 問題的辦法,對於(yu) 逐漸增多的城市中產(chan) 階級、地區發展不平衡、農(nong) 村貧困和少數民族不滿等方麵的問題,中國還沒有一個(ge) 長期的解決(jue) 藍圖。[12]薩伯拉曼尼指出,很多人忽視了中國政治因素將使中國經濟複雜化的情況,甚至,這將可能導致中國經濟增長的驟然停止。[13]
 
  普林斯頓大學的安尼-瑪麗(li) ·斯勞特(Anne-MarieSlaughter)的觀點則將政治與(yu) 經濟因素結合起來,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她認為(wei) ,中國的政治和經濟體(ti) 製使中國創新能力不足,這導致很難使中國從(cong) 世界工廠轉變成世界品牌的設計者。[14]
 
  3.社會(hui) 發展的局限性。中國社會(hui) 的發展限於(yu) 曆史因素和條件,曆史的經濟數據不能用來說明和預測未來。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中國社會(hui) 逐漸開始麵臨(lin) 越來越多的問題。薩爾瓦托雷·巴博尼斯認為(wei) ,一方麵,計劃生育後,製造業(ye) 轉向服務業(ye) ,特別是醫療行業(ye) ,產(chan) 出增量更難實現;另一方麵,2020年以後,中國人口將下降,而美國人口將上升。因此,中國經濟整體(ti) 規模將在21世紀餘(yu) 下的時間裏與(yu) 美國基本持平。美國對外關(guan) 係委員會(hui) 環球衛生高級研究員黃嚴(yan) 忠(YanzhongHuang)認為(wei) ,由於(yu) 中國片麵地追求經濟增長,中國政府長期忽視了公共健康問題,中國將存在很大的健康危機。[15]因此,美國學者認為(wei) ,未來的中國將更有可能奔忙於(yu) 滿足國民的需求,而不是追求其國際野心。
 
  4.軍(jun) 事力量的局限性。中國軍(jun) 事實力與(yu) 美國相差幾十年,從(cong) 軍(jun) 事對比來說,是完全沒有能力挑戰美國的。而且,正是基於(yu) 目前的軍(jun) 事實力,中國的軍(jun) 事戰略也比較保守。曾科和科恩認為(wei) ,中國的軍(jun) 事野心仍然是屬於(yu) 地區性的。中國人民解放軍(jun) 在發展覆蓋全球的軍(jun) 事能力方麵並沒有什麽(me) 進步。中國在今後的行動目標仍然是在強化地區角色。
 
  查爾斯·格拉澤也認為(wei) ,從(cong) 目前來看,中國並沒有爭(zheng) 奪地區霸權的野心。因此,美國在亞(ya) 太地區的存在並不對其安全造成嚴(yan) 重威脅。相比於(yu) 美國,中國更恐懼的是日本稱霸亞(ya) 太地區。因此,從(cong) 某種程度上來說,美國在亞(ya) 太地區的軍(jun) 事存在對中國是有利的。萊斯利·吉爾貝認為(wei) ,由於(yu) 經濟增長有助於(yu) 共產(chan) 黨(dang) 的執政地位,對執政合法性的鞏固導致中國並沒有采取進攻性的軍(jun) 事戰略。
 
  (二)美國構築的國際秩序的製約作用
 
  冷戰時期,美國在東(dong) 亞(ya) 地區構築了美日、美韓、美菲、美泰、美澳新等同盟體(ti) 係,這些同盟在冷戰時期對中國的發展起到了一定的遏製作用。冷戰後,隨著中國的崛起,約瑟夫·奈認為(wei) ,中國的軍(jun) 事崛起將引起日本、印度、越南等周邊國家的疑慮。基辛格也認為(wei) ,中國北方麵對著俄羅斯,東(dong) 麵是日本和韓國,往南是越南和印度,而離印尼和馬來西亞(ya) 也不遠。這些國家都是不容易征服的,他們(men) 都有著悠久的軍(jun) 事傳(chuan) 統,一旦領土或推行獨立政策的能力受到威脅,將構成難以對付的障礙。好戰的政策將會(hui) 驅使所有這些國家或其中某些國家之間進行合作,喚起對曆史的回憶。[16]
 
  中國如果要挑戰美國,挑戰的內(nei) 容除了美國和其同盟體(ti) 係之外,還有整個(ge) 西方的國際秩序,這個(ge) 秩序以自由民主為(wei) 核心,以其團結世界各國。伊肯伯裏認為(wei) ,今天的西方秩序難以推翻而容易融入,美國的單極世界將不可避免地終結。中國目前不僅(jin) 要麵對美國,還要麵對整個(ge) 統合的、以法律和法規為(wei) 基礎的西方國際秩序。這一秩序在戰後變得更加自由。如果衝(chong) 突雙方是中國和美國,那麽(me) 中國會(hui) 贏;如果是中國和西方國際秩序,那麽(me) ,中國不會(hui) 贏。但中國能夠融入這一體(ti) 係,並在這一體(ti) 係中實現興(xing) 旺、繁榮和崛起。[17]
 
  另外,萊斯利·吉爾貝從(cong) 核威懾與(yu) 地緣優(you) 勢的角度認為(wei) ,中美兩(liang) 國的核武器使兩(liang) 國的相互威懾更為(wei) 容易和有效。即使中國的軍(jun) 力超過美國,美國仍然能夠在中國的大範圍攻擊下得以幸存,因為(wei) 兩(liang) 國被浩瀚的太平洋隔開,在這種情況下進行大範圍的常規攻擊是很困難的。伊肯伯裏也持同樣的看法,核武器限製了中國打破現存國際秩序,使得中國更可能在現存秩序中扮演管理者的角色。
 
  四、在次級爭(zheng) 端和非軍(jun) 事領域存在摩擦可能
 
  多數美國學者認為(wei) ,由於(yu) 國際體(ti) 係壓力,中美兩(liang) 國之間爆發直接軍(jun) 事衝(chong) 突的可能性較弱,但在次級爭(zheng) 端中引發中美衝(chong) 突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查爾斯·格拉澤認為(wei) ,這些次級衝(chong) 突可能發生在東(dong) 南亞(ya) 。其中,台灣問題是可能引發中美不穩定的最大因素。中國軍(jun) 力的增長不可避免地要求美國外交政策作一些調整,而這一調整要求很可能導致美國的不滿。在台灣問題上,中美兩(liang) 國有全然不同的觀點。當美國發現自己跟隨著危機而不是主導危機時,台灣問題便可能升級至核戰爭(zheng) 。賈森·沙普蘭(lan) (JasonShaplen)和詹姆斯·雷尼(JamesLaney)也認為(wei) ,中國大陸軍(jun) 方正逐步提高軍(jun) 事力量,為(wei) 統一台灣提供保障,台灣問題是中美可能引發衝(chong) 突的一個(ge) 關(guan) 鍵誘因。[18]
 
  萊斯利·吉爾貝認為(wei) ,南海問題是另一個(ge) 可能導致兩(liang) 國軍(jun) 事緊張的因素。南海爭(zheng) 端導致中國周邊各國害怕中國的軍(jun) 事力量,同時積極拉攏美國。美國的主張是海洋自由,而中國對整個(ge) 南海聲索主權。中美兩(liang) 國在南海的利益分歧容易引發衝(chong) 突。伊恩·布雷默(IanBremmer)和努裏爾·盧比尼(NourielRoubini)等學者將視線轉向經貿領域,他們(men) 認為(wei) ,全球貿易的不平等越來越廣泛,中美之間爆發貨幣衝(chong) 突的風險逐漸加大。[19]
 
  由於(yu) 美國經濟的衰退,一方麵,美國越來越難以成為(wei) 全球公共物品的提供者;另一方麵,美元霸權遭受新型大國的挑戰。中國的經濟崛起必將挑戰美元霸權,人民幣與(yu) 美元的衝(chong) 突將越來越突出。因此,貨幣戰爭(zheng) 存在可能。肯·米勒(KenMiller)認為(wei) ,隨著中國經濟的發展,中美之間的經貿摩擦會(hui) 進一步增加,由於(yu) 中美在就業(ye) 、匯率和金融方麵的政策分歧,奧巴馬政策計劃在未來五年出口翻一番,這必將導致與(yu) 中國出口市場的競爭(zheng) 。[20]
 
  隨著中國經濟的增長,中國經濟總量占世界GDP的比重逐漸擴大。既有體(ti) 係大國與(yu) 中國的關(guan) 係必將重新調整,而這一調整是維護和爭(zheng) 鬥的過程。中國必將在世界貿易組織、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爭(zheng) 奪更大的話語權,而美國為(wei) 其自身利益考慮,也會(hui) 采取應對措施,在國際組織中的話語權將成為(wei) 中美兩(liang) 國的必爭(zheng) 之的。
 
  五、結語
 
  由此看來,中美衝(chong) 突並非不可避免是美國學者的共識。在中國未來的發展過程中,中美兩(liang) 國爆發直接軍(jun) 事衝(chong) 突的可能性較小。這主要是由於(yu) :第一,對於(yu) 推翻由美國構建和主導的現存國際秩序,中國既無此野心,也無此實力。第二,中國在現存國際秩序中獲益而非受損。第三,美國及其構築的西方國際秩序依然強大,中國難以打破。但是,在次級爭(zheng) 端,主要是台灣問題上,中美之間引發衝(chong) 突的可能性還是存在的。在非傳(chuan) 統安全領域,貿易摩擦、貨幣戰爭(zheng) 、貿易衝(chong) 突、國際組織話語權的爭(zheng) 奪等議題將繼續主導中美兩(liang) 國的發展,但這些衝(chong) 突很難導致兩(liang) 國爆發戰爭(zheng) 。因此,大多數美國學者對中國未來的發展和美國及其主導的國際秩序的前景比較樂(le) 觀,認為(wei) 中國將繼續在現存國際秩序中繁榮和發展,而並非推翻該體(ti) 係。
 
  眾(zhong) 所周知,中美之間存在著深刻的結構性矛盾,這一結構性矛盾是否必然會(hui) 導致直接的軍(jun) 事衝(chong) 突,不僅(jin) 是兩(liang) 國政界,也是兩(liang) 國學界關(guan) 注的焦點問題。所幸的是,中美兩(liang) 國領導人已經意識到了該問題,並都能夠抱著積極樂(le) 觀的態度對此問題做出符合兩(liang) 國利益的正確判斷。兩(liang) 國領導人提出了“利益攸關(guan) 方”、“G2”(中美共治)、“C2”(中美協調)、“構建中美新型大國關(guan) 係”等概念,兩(liang) 國也建立了包括中美戰略與(yu) 經濟對話、人權對話、中美軍(jun) 事熱線在內(nei) 的全方位、多層次的溝通機製。雖然這些概念的提出和機製的建立還不成熟,也存在一定的局限,但都是為(wei) 試圖避免“修昔底德陷阱”而做出的努力。從(cong) 近幾年《外交》雜誌發表的相關(guan) 刊文來看,在中國進一步發展的過程中,台灣問題是最有可能引發中美直接軍(jun) 事衝(chong) 突的因素,中國領導人在處理台灣問題以及南海問題時需要格外的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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