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二十年裏，俄國是唯一一個(ge) 工業(ye) 產(chan) 值沒有得到增長的大經濟實體(ti) 。當中國和印度在1994年至2008年間將其工業(ye) 產(chan) 值分別增加了4.3和2.1倍時，俄國今天的工業(ye) 產(chan) 值還遠低於(yu) 其在蘇聯末期的水平。當“金磚四國”“聯合體(ti) ”在2008年出口工業(ye) 產(chan) 品總量達到1.42萬(wan) 億(yi) 美元時，俄羅斯當年的工業(ye) 產(chan) 品出口僅(jin) 僅(jin) 隻有320億(yi) 。在俄羅斯的總勞動力中產(chan) 業(ye) 工人隻占其中的16%，而在美國同樣數量的產(chan) 業(ye) 工人的生產(chan) 能力是他們(men) 的6.7倍。

　　俄羅斯工業(ye) 現代化的困境

　　對工業(ye) 化的限製始於(yu) 蘇聯崩潰年代，卻在普京時代加速了。與(yu) 重整俄國的工業(ye) 增長相比，普京政府更樂(le) 於(yu) 依賴增加石油天然氣收入，經過政府預算重新分配它們(men) ，然後以養(yang) 老金、工資和投資的方式返還給民眾(zhong) 和商人——這也許便是所謂的“普京式經濟”。由此帶來的結果是，俄國是唯一一個(ge) GDP增速超過了工業(ye) 生產(chan) 增速的快速增長國家：自1996到2007年，俄羅斯的GDP以平均每年5.9%的速度增長，但工業(ye) 生產(chan) 增速卻僅(jin) 有4.9%。盡管政客和專(zhuan) 家們(men) 現在終於(yu) 開始談論現代化了，但實現的幾率卻依舊很小。有如下幾個(ge) 原因：

　　·目前對於(yu) 讚成現代化還沒有達成共識。在近些年已經成功實現了現代化的大多數國家，普遍存在著這種感覺——這個(ge) 國家不僅(jin) 正在拖垮巨頭們(men) ，甚至禍及他們(men) 的地方合作者。現代化的驅動力是社會(hui) 精英和公眾(zhong) 對發展滯後的公認以及奮起直追的共同決(jue) 心的自然結果。然而，當俄國大部分企業(ye) 主與(yu) 統治官僚通過石油天然氣盈利和其他資源開采公司致富時，它的政治精英們(men) 宣稱俄國已經非常成功，因此對現代化工業(ye) 並不感興(xing) 趣。

　　·對於(yu) 實現現代化的條件了解甚少。現代化經常被混淆為(wei) 高科技知識經濟發展，而非製造業(ye) 提升。俄國專(zhuan) 家和政策製定者似乎認為(wei) 他們(men) 能省略掉經濟發展中的大規模生產(chan) 階段而直接跳入後工業(ye) 時代的未來。即使梅德韋傑夫總統也相信現代化將產(chan) 生於(yu) 航天項目、核能發電站與(yu) 超級電腦。然而在缺失發達的工業(ye) 園區和高教育水平的勞動力為(wei) 高科技工業(ye) 配備員工的前提下，這些計劃根本不可行。

　　·俄國沒有像日本的國際貿易和工業(ye) 部（MITI）這樣的機構。政府因此無法強製現代化的進程，即使是在國有公司如Gazprom（該公司用於(yu) 研發的資金與(yu) 世界其他任意能源巨頭相比要少3倍多）和俄國技術（Russian Technologies）（該公司無法發展生產(chan) 一輛現代的汽車）。比如國內(nei) 市場上新的燃油出售質量標準的實行在國有石油公司的壓力之下被推遲了6次。

　　·俄國的壟斷經濟結構允許原材料和能源生產(chan) 商提高零售價(jia) 格。從(cong) 2000年到2007年，俄羅斯的汽油和天然氣價(jia) 格暴漲，現在已經是3-4倍高於(yu) 中國。由此帶來的結果是，工業(ye) 生產(chan) 和投資非常昂貴，比如俄國急需新公路，但在俄國鋪好的公路一公裏的成本平均是西歐的3倍。

　　因此2009年的俄國與(yu) 20世紀50年代的日本，60年代的韓國、70年代的馬來西亞(ya) 和巴西以及90年代的中國有著巨大的差異。它缺乏一個(ge) 全國性的關(guan) 於(yu) 現代化的共識，它的精英們(men) 更傾(qing) 向於(yu) “能源超級大國”的國際地位，而所有的主要“全國冠軍(jun) 們(men) ”都在初級階段（the primary sector）做著他們(men) 的生意，同時人民也樂(le) 得生活水平的提高，雖然這伴隨著如火箭般上升般的石油價(jia) 格。我也確實看不到這種局麵有任何改變的可能性。在經濟危機初期，俄國的政治精英對這種經濟結構做了很小的改變。政府的所謂的“反危機計劃”聚焦於(yu) 幫助那些效率最差的企業(ye) ——嚴(yan) 格意義(yi) 上來說已經破產(chan) 的聯合大企業(ye) 如Oleg Deripaska’s Basic Element——生存下去。

　　通向現代化的兩(liang) 條路徑

　　我想提出通向現代化的兩(liang) 條可能的路徑，但是需要指出的是考慮到目前的形勢，我從(cong) 一開始就認為(wei) 任何一條路徑的實現都非常不可能。如果想要改變，俄國需要認識到自己處於(yu) 中等工業(ye) 化國家，需要努力在工業(ye) 產(chan) 品和技術方麵上追趕。首先，俄國需要拋棄他目前作為(wei) “歐洲能量之源”的角色，而努力變成一個(ge) 工業(ye) 品的生產(chan) 國與(yu) 出口國。在它的主要出口品依舊是原油和天然氣，而其超過一半的財政收入都來自於(yu) 關(guan) 稅（美國在19世紀90年代時緊隨其後）時，俄羅斯不會(hui) 輕易地現代化。

　　第一個(ge) 可能性途徑是經典的由政府領導的對俄羅斯經濟的再工業(ye) 化。實現這個(ge) 途徑存在三個(ge) 障礙：高能源和勞動力價(jia) 格、不完善的投資分配係統與(yu) 無法整體(ti) 駕馭的國家經濟。第一個(ge) 障礙可以通過急降生產(chan) 成本和能源及其他自然資源的價(jia) 格來克服。促進國內(nei) 外的直接投資可以解決(jue) 第二個(ge) 問題。第三個(ge) 障礙則可通過將政府轉變為(wei) 積極推動俄羅斯經濟現代化的角色來解決(jue) 。這種獨裁式的現代化可以得到實現，同時還可以避免在這個(ge) 國家進行數年的政治體(ti) 係大改革，但它也肯定會(hui) 傷(shang) 到目前在位巨頭們(men) 的切身利益。

　　在開始階段，政府將剝奪資源開采行業(ye) 的“自然壟斷”，將他們(men) 變為(wei) 資助俄國追趕工業(ye) 化步伐的印鈔機。資源的價(jia) 格必須下降（直接強製或通過貨幣貶值）來為(wei) 所有想在俄國經濟的任何分支創建新的高生產(chan) 率企業(ye) 的人提供廉價(jia) 的資源。政府必須幫助俄國公司購買(mai) 技術和設備，這正是日本政府在20世紀50年代所做的。至少從(cong) 這個(ge) 角度來看，金融危機成為(wei) 了各行業(ye) 的一個(ge) 機會(hui) ，因為(wei) 目前是所有的重要產(chan) 品自20世紀90年代早期以來最便宜的時間。

　　市場準入的環境必須盡可能放鬆。比如政府應該放棄設置官方障礙強迫房地產(chan) 商為(wei) 其支付“買(mai) 路費”的行為(wei) 。另一方麵，政府應該采取措施來製止商人的行賄腐蝕行為(wei) 。例如行賄地方官員以讓他們(men) 接受偽(wei) 造的低收入報表從(cong) 而逃稅。整體(ti) 上，這些舉(ju) 措在五到六年的時間裏會(hui) 將主要生產(chan) 領域的生產(chan) 成本降低一半，從(cong) 而使這些企業(ye) 迅速崛起。

　　下一步是對長期的主要投資的促進提升——不僅(jin) 僅(jin) 通過減稅，還保證已建造的生產(chan) 設施會(hui) 超過新企業(ye) 來確定競爭(zheng) 優(you) 勢。在20世紀90年代私有化的工業(ye) 很早就可以分期償(chang) 還，以保證他們(men) 的擁有者的競爭(zheng) 優(you) 勢。市場準入的成本因此而巨大。由此造成了自蘇聯解體(ti) 後，沒有增加一家新的原油或金屬加工廠。我提議為(wei) 新建立的工業(ye) 企業(ye) 在頭三年提供減稅和能源價(jia) 格補貼的政策。

　　俄羅斯當前的財政危機也顯示了它的銀行係統不能獨自解決(jue) 這個(ge) 國家一直累積的經濟問題。俄羅斯聯邦的每一間銀行的合並資產(chan) 都要少於(yu) 世界排名第二十的銀行——西班牙的Banco Bilbao Vizcaya Argentaria。因此俄國的銀行和工業(ye) 企業(ye) 不能變成一個(ge) 長期戰略投資的來源，這也是俄國境內(nei) 的企業(ye) 向西方貸款的原因。然而，在俄國的外國直接投資卻沒有得到公認。

　　現代化想要成功，俄國財政係統的改革也是必不可少的。對所有股票市場上的持續時間少於(yu) 七天投資利潤應該征高達75%-80%的利潤稅（這項征稅對於(yu) 持續時間長於(yu) 3年以上的投資可以降低為(wei) 零）。近年來，俄羅斯的企業(ye) 們(men) 在相互傾(qing) 軋、接管上浪費了太多的能量，而忽視了自然增長的基礎。政策上必須增加合並和吞並的難度。

　　最終俄國政府必須將自己轉型為(wei) 一個(ge) 經典的發展型政府。這將需要3種方法（measures）：

　　·在能源節省、生產(chan) 質量和生態標準上的更加嚴(yan) 格約束。像在歐盟，政府必須強製企業(ye) 節省能源與(yu) 提升產(chan) 品質量。

　　俄羅斯現代化的困境

　　在液態燃料、汽車發動機、能源消耗和建築材料方麵必須強加以新的質量標準。

　　·減少政府官員與(yu) 企業(ye) 主的直接接觸。稅務報表必須通過郵寄或網絡提交；文件報批的數量必須減少；開辦企業(ye) 需要變得更簡單。

　　·成立一個(ge) 類似於(yu) 日本的MITI的強製現代化的政府職能機構。它必須負責傳(chuan) 播國內(nei) 外的新型技術，同時也能為(wei) 購買(mai) 新技術和生產(chan) 設備的公司提供貸款。

　　簡言之，俄國政府必須讓國家沿著其他發展中國家已經走過的路前行。然而，我依然對這是否可能發生保持懷疑。

　　在這20年左右的時間裏，俄國政府並沒有以國家利益出發行事。它現在不僅(jin) 腐敗，還被利益集團所劫持。現在俄國的政策製定者所想和所為(wei) 都像一個(ge) 商人。為(wei) 了保證現代化，俄國必須首先改變它的政治領導層。

　　還有另外一個(ge) 通向現代化的路徑，這個(ge) 方法並不要求如此強大的發展型政府，但依然需要能夠做出激進的政治決(jue) 定。東(dong) 歐國家正是因為(wei) 采取了歐盟的做法而取得了近來的經濟成功。如果俄國可以接受歐盟境內(nei) 被稱為(wei) “共同體(ti) ”（acquis communautaire）的約束，遵從(cong) 歐洲的生態、競爭(zheng) 、貿易和一些社會(hui) 保障標準，以及同意聽從(cong) 歐洲正義(yi) 法庭（the European Court of Justice）的判決(jue) ，俄國不僅(jin) 將向歐洲的投資開放和提升競爭(zheng) 環境，還將逐漸將法治引入這個(ge) 精英階層表現得無法無天的國家。俄國可以像土耳其一樣不僅(jin) 著眼於(yu) 加入歐盟本身，還要加入這個(ge) “歐洲共同繁榮區域”。

　　然而，看起來俄國政府也並不可能走這條路徑。俄國政治精英把它們(men) 的主權看得比什麽(me) 都重要。俄羅斯選擇退出了很多具有約束性的國際協議，它似乎不能促成任何一種區域一體(ti) 化模式或服從(cong) 任何貿易集團的規則。所以也沒有理由相信俄國想要加入任何它不能支配規則的集團，盡管理論上來說這種加入也許會(hui) 十分具有價(jia) 值。

　　簡而言之，今天的俄羅斯缺乏現代化的意願，無論是通過政府領導的再工業(ye) 化或接受歐盟的做法與(yu) 標準。現代化或不現代化是世界上其他眾(zhong) 多國家都要麵臨(lin) 的選擇。選擇前者的國家如韓國、新加坡和馬來西亞(ya) 都演進為(wei) 成功的國家。而選擇後者的國家如委內(nei) 瑞拉、尼日利亞(ya) 和安哥拉都以混亂(luan) 結束。我能夠輕易想見俄國選擇了後者而轉變為(wei) 一個(ge) 秘魯經濟學家Oswaldo de Rivero稱為(wei) 的經典不發展國家。然而我依舊對俄國將避免這種命運保持少許希望，些許信心。

　　（江然婷 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