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人們(men) 可以將歐元視為(wei) 一個(ge) 失敗的實驗了。自1999年啟用歐元開始，僅(jin) 在十幾年後就麵臨(lin) 慘敗，這並不是一個(ge) 意外事件，也不是官僚機構管理不善的結果。

　　要想在一個(ge) 多元化國家群體(ti) 中強加一種單一貨幣機製，這種失敗是不可避免的。歐元的失敗引發了諸多負麵經濟效應，如，數個(ge) 歐洲國家爆發主權債(zhai) 務危機、歐洲主要銀行生存狀況堪憂、歐元區內(nei) 失業(ye) 率普遍較高、絕大多數歐元區國家麵臨(lin) 龐大的貿易赤字。

　　創建和諧歐洲的美好政治願望也破滅了。作為(wei) 對希臘和意大利實施財政救助的條件，法國和德國要求被援助國實施痛苦的財政緊縮措施，而且這兩(liang) 國政府就歐洲央行的職能和如何分擔財政援助等問題上產(chan) 生了意見分歧。

　　起初驅使歐盟建立歐洲貨幣聯盟和使用歐元的動力來源於(yu) 政治目的，而非經濟目的。歐洲政治家認為(wei) 使用通用貨幣能夠使歐洲民眾(zhong) 對歐盟產(chan) 生更強的歸屬感，而且將製訂貨幣政策的責任從(cong) 各國政府轉移到位於(yu) 法蘭(lan) 克福的歐洲央行，這還意味著政治權力的轉移。

　　過去，促進歐洲一體(ti) 化的主要政治動機是為(wei) 了提升歐洲在國際事務中的分量或許現在依然如此。1956年，就在美國迫使法國和英國從(cong) 蘇伊士運河撤兵後不久，德國總理康拉德.阿登納向法國一位政治家表示，任何一個(ge) 歐洲國家單憑一己之力永遠都不會(hui) 成為(wei) 主宰世界的力量，但是“還有一個(ge) ，也是唯一一個(ge) ，能夠讓歐洲國家在國際舞台上發揮決(jue) 定性作用的辦法——那就是聯合起來，建立一個(ge) 統一的歐洲…歐洲會(hui) 雪恥的”。一年後，歐洲國家簽署了《羅馬條約》，建立起歐洲共同市場。

　　1967年歐洲共同市場擴充成為(wei) 歐洲共同體(ti) ，1992年《馬斯特裏赫特條約》見證了歐盟的誕生，由此創建出更大的自由貿易區域，為(wei) 勞動力的自由流動創造條件，並且就使用單一貨幣、在歐洲建立商品和服務一體(ti) 化市場等問題製定了時間表。歐洲委員會(hui) 希望以此為(wei) 基礎，日後進一步提高政治的統一性。它還冠冕堂皇地提出，隻有在歐盟成員國使用單一貨幣的情況下，自由貿易區才能取得成功。(當然，沒有任何經濟學邏輯或實例表明，自由貿易必須在使用單一貨幣的情況下才得以實現。例如，《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的簽署成功地刺激了貿易往來，但從(cong) 沒有人提出美國、加拿大和墨西哥應該使用通用貨幣。)

　　德國政府最初反對使用單一貨幣的決(jue) 策，因為(wei) 它不願放棄德國馬克及其在戰後建立起的價(jia) 格穩定和經濟繁榮的局麵。不過最終它還是屈服了，法國和其他歐洲國家製訂了采用單一貨幣的時間表，並於(yu) 1999年推出歐元。雖然如此，德國還是影響到歐洲中央銀行的一些特性，如，該銀行在形式上保持獨立，以維持物價(jia) 穩定為(wei) 唯一政策目標，不得購買(mai) 成員國國債(zhai) ，確定了“不得拯救”破產(chan) 國家的條款，且總部設於(yu) 法蘭(lan) 克福。德國還強行推動歐盟簽署穩定協議，協議規定對預算赤字超過本國GDP三分之一或債(zhai) 務超過本國GDP60％的國家實施經濟處罰。然而不久後法國和德國就違反了該協議。歐盟部長理事會(hui) 投票決(jue) 定不對這兩(liang) 國實施經濟懲罰，穩定協議的約束力因此被削弱，該協議也就形同虛設。

　　歐元的滅亡宿命

　　早在歐元正式麵世之前，經濟學家就指出單一貨幣政策會(hui) 對歐洲經濟造成不利影響。(請見本人於(yu) 1992年發表在《經濟學家》上的文章《對歐元說不》，或發表在《外交事務》1997年11／12月刊上的文章《貨幣聯盟和國際衝(chong) 突》)使用單一貨幣要求貨幣聯盟內(nei) 的所有國家製定相同的貨幣政策並使用相同的基準利率，隻有當信用風險的差異可以被市場感知時，借款方才能采用不同的利率。單一貨幣還意味著貨幣聯盟內(nei) 各國采用固定匯率製，並對其它所有貨幣保持相同的匯率——即使其成員國會(hui) 從(cong) 貨幣相對價(jia) 值的變動中獲益，依然如此。經濟學家認為(wei) 歐元會(hui) 加大歐元區產(chan) 出和就業(ye) 的波動性，在總需求下降的情況下大幅減緩相應的調整過程，並導致歐洲和世界其它國家之間產(chan) 生長期貿易失衡。事實上，所有這些負麵效應都已經在近幾年裏變成現實。

　　為(wei) 什麽(me) 會(hui) 出現以上問題呢？如果一個(ge) 國家擁有獨立的貨幣政策，那麽(me) 需求下降時，它可以通過調低利率來刺激經濟活動。然而，歐洲央行製定貨幣政策時必須要考慮貨幣聯盟內(nei) 所有成員國的整體(ti) 經濟形勢，結果就會(hui) 造成以下局麵：歐洲央行製訂的利率對於(yu) 失業(ye) 率上升的國家過高，而對於(yu) 薪資水平迅速上漲的國家又過低。另外，德國經濟規模明顯超過其它歐洲國家，因此歐洲央行在製定貨幣政策時必須更多地考慮德國的經濟形勢，而相對忽略其它國家。

　　在意大利和西班牙等歐洲國家，國內(nei) 較高的通脹預期導致利率水平居高不下，而歐洲央行強硬的反通脹政策卻壓低了其利率水平。在低利率的條件下，這些國家的居民和政府紛紛提高了貸款額。居民用貸款來購房，由此刺激了住房建築業(ye) ，並抬高房價(jia) 。政府則用借來的錢來資助更大規模的社會(hui) 福利項目。

　　借貸激增導致希臘、愛爾蘭(lan) 、意大利和西班牙等多個(ge) 國家的個(ge) 人和公共債(zhai) 務GDP占比急劇上升。盡管這意味著貸方麵對的風險增大，但全球資本市場並沒有提高這些債(zhai) 務水平急速攀升的國家的利率。債(zhai) 券投資者忽略了《馬斯特裏赫特條約》中的“不拯救”條款，一廂情願地認為(wei) 購買(mai) 這些國家的國債(zhai) 與(yu) 購買(mai) 歐洲貨幣聯盟中其它國家的國債(zhai) 同等安全，結果希臘和意大利的國債(zhai) 利率與(yu) 德國的國債(zhai) 利率之間隻存在百分之零點幾的差別。

　　在貨幣聯盟成立之前，龐大的財政赤字通常會(hui) 導致利率升高或匯率降低。這些市場訊息相當於(yu) 提醒政府減少借款的自動預警信號。而貨幣聯盟消除了這些市場信號，也阻礙了融資成本上升——較高的融資成本原本可以限製家庭貸款。最終導致這些國家政府借債(zhai) 過度，銀行放貸過度，而房價(jia) 虛高。

　　2010年初，市場認識到將所有歐元區國家視為(wei) 同等安全的經濟體(ti) 是個(ge) 錯誤，隨後希臘、意大利和西班牙的主權債(zhai) 務利率開始上升。在市場的自我強化機製影響下，主權債(zhai) 務利率上升將這些國家推向破產(chan) 的邊緣。希臘的情況尤為(wei) 嚴(yan) 重：由於(yu) 市場擔心希臘可能無力償(chang) 還貸款，所以希臘的借款利率開始上升，人們(men) 預期未來它需要支付更高的利息付款，而這意味著希臘要在未來承擔更沉重的債(zhai) 務負擔。最初人們(men) 隻是擔心希臘的流動性問題，即擔心希臘是否有足夠現金支付下一筆債(zhai) 務利息，但後來流動性問題逐漸演變成了清償(chang) 能力問題，即人們(men) 開始擔心希臘或許永無能力償(chang) 還其現有和正在積累的債(zhai) 務。這種擔憂進一步推高了希臘的借款利率，並最終導致希臘主權債(zhai) 務的部分持有者協商同意希臘部分債(zhai) 務違約，即允許將希臘債(zhai) 券的麵值減記50％。希臘的情況還促使人們(men) 注意到意大利政府債(zhai) 務的風險，導致意大利國債(zhai) 利率從(cong) 2010年4月的不足4％上升到了2011年11月的7％之上。如此高的利率會(hui) 導致意大利的債(zhai) 務增速超過國民收入，將意大利推向破產(chan) 的邊緣。

　　不同的市場動態影響到歐洲商業(ye) 銀行和歐洲政府間的關(guan) 係。商業(ye) 銀行對國債(zhai) 進行了大量投資，所以國債(zhai) 貶值無疑使這些商業(ye) 銀行損失慘重。銀行不得不求助於(yu) 本國政府以保護其存款人和其他債(zhai) 權人的利益，這樣就放大了原來的問題。在愛爾蘭(lan) 和西班牙，這個(ge) 惡性循環始於(yu) 抵押貸款違約，隨後導致銀行遭受損失，政府被迫采取措施確保銀行存款人和其他債(zhai) 權人的財產(chan) 安全，最終推高了政府的債(zhai) 務水平。而銀行的國債(zhai) 投資額相當龐大，這也意味著愛爾蘭(lan) 和西班牙政府的債(zhai) 務問題使銀行利益進一步受損。

　　奄奄一息的歐元

　　到2011年秋，數個(ge) 歐洲國家的負債(zhai) ／GDP比居高不下，其債(zhai) 務違約的可能性已經相當高。大幅減記這些國家的主權債(zhai) 務並不可行，因為(wei) 這會(hui) 給歐洲銀行業(ye) ，甚至是美國銀行業(ye) 和其它金融機構，帶來重大損失。

　　歐洲政治領導人提出了三項策略來解決(jue) 眼下的問題。首先，在德國總理默克爾和法國總統薩科奇的倡導下，歐元區國家於(yu) 去年10月份同意提高商業(ye) 銀行的資本充足率，並同意將歐洲金融穩定基金(EFSF)的規模由4千億(yi) 歐元擴充至l萬(wan) 億(yi) 歐元以上。EFSF創建於(yu) 2010年5月，旨在為(wei) 希臘和其它歐元區國家的借款提供資金支持。擴大EFSF的目的在於(yu) 確保意大利和西班牙在合理的利率條件下進入資本市場融資。

　　但是提高銀行資本充足率的計劃迄今沒有落實。這是因為(wei) 銀行不想增加私有或公共資本導致現有股東(dong) 的股份被稀釋，所以轉而通過縮減貸款，尤其是減少對其它國家的貸款額，來提高資本充足率，這就進一步放緩了歐洲的經濟活動。EFSF也不能募集到新增資金，因為(wei) 作為(wei) 最大的潛在擔保者，德國並不認同該舉(ju) 措。此外，如果意大利和西班牙即將破產(chan) ，那麽(me) 即使EFSF籌到了一萬(wan) 億(yi) 歐元也不足以給這兩(liang) 國國債(zhai) 的潛在買(mai) 家提供有效保障。

　　法國提倡的第二項策略，是號召歐洲央行購買(mai) 意大利、西班牙和其它高負債(zhai) 國家的國債(zhai) ，使它們(men) 的利率保持在較低水平。盡管在一定程度上歐洲央行已經開始著手購買(mai) 這些國家的債(zhai) 務，但這遠遠不足以阻止希臘和意大利的利率飆升到無法維係的水平。如果讓央行加大購買(mai) 力度就會(hui) 直接違反《馬斯特裏赫特條約》中的“不拯救”條款。鑒於(yu) 該措施可能會(hui) 引發通貨膨脹，導致國債(zhai) 貶值，造成損失，所以德國並不讚同這個(ge) 舉(ju) 措。(歐洲央行執行理事會(hui) 的兩(liang) 位德國成員已經就此問題辭職)

　　默克爾等希望利用當前危機來推進政治聯盟發展的人則傾(qing) 向於(yu) 第三項策略。他們(men) 號召建立一個(ge) 財政聯盟。在這個(ge) 財政聯盟裏，有預算盈餘(yu) 的國家每年將資金轉移到那些存在預算赤字和貿易逆差的國家。作為(wei) 獲得資金轉移的交換條件，歐洲委員會(hui) 將有權審核這些國家的財政預算並迫使它們(men) 采納旨在削減財政赤字、促進經濟增長和增強國際競爭(zheng) 力的政策。

　　希臘和意大利已經接收了資金轉移，其中希臘接受轉移的過程最富戲劇性。截至去年10月份，希臘已經無法在全球資本市場上獲得借貸，因此不得不依靠延長其在歐洲央行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的債(zhai) 務期限，來維持本國公務員的工資支付和社會(hui) 福利項目的運行。默克爾和薩科奇把希臘總理喬(qiao) 治？帕潘德裏歐召喚到布魯塞爾，並告訴他希臘必須放棄剛剛宣布的，就其它歐元區國家強加於(yu) 希臘的財政緊縮方案進行全民公投的計劃。默克爾和薩科奇要求喬(qiao) 治.帕潘德裏歐勸說希臘議會(hui) 接受他們(men) 製定的降低希臘財政赤字的強硬措施，否則就將希臘踢出歐元區。喬(qiao) 治.帕潘德裏歐同意並迫使議會(hui) 通過了相關(guan) 法案，隨後辭去了國家總理一職，其工作暫由原歐洲央行副行長盧卡斯.帕帕季莫斯接替。盧卡斯。帕帕季莫斯負責落實布魯塞爾方麵為(wei) 希臘製定的預算削減政策。但是後來希臘議會(hui) 的變節和希臘公眾(zhong) 的示威活動都表明，希臘公眾(zhong) 極其不滿德國的舉(ju) 措——德國強迫希臘改變其經濟行為(wei) ，迫使希臘政府裁掉那些原以為(wei) 終身捧上鐵飯碗的政府雇員，並要求希臘政府在失業(ye) 率高達兩(liang) 位數和GDP急劇下降的情況下減少需求。與(yu) 此同時，許多德國選民對於(yu) 向希臘注資，並為(wei) 此徹底改變歐洲央行規則的舉(ju) 措也表示不滿。

　　與(yu) 希臘相比，意大利的形勢則不同，因為(wei) 意大利尚未完全依賴歐洲央行或IMF的資金轉移。但是它也要依靠歐洲央行的支持來限製其國債(zhai) 利率上升。法國和德國迫使意大利采用新的預算政策，這導致西爾維奧.貝盧斯科尼於(yu) 11月辭去意大利總理一職。新一屆意大利政府由技術官僚執掌，承諾使意大利擺脫當前的財政困難。因此若不是歐元，歐洲本不會(hui) 出現如此緊張的形勢和衝(chong) 突。進一步推進建立永久性財政聯盟的工作隻會(hui) 加劇歐洲的緊張形勢。

　　希臘無法解決(jue) 的數學難題

　　希臘的預算赤字占到GDP的9％，過大的預算赤字使希臘無力償(chang) 還公共債(zhai) 務，直接違約也是不可避免的結果。希臘目前的負債(zhai) ／GDP比為(wei) 150％，同時按照歐元的名義(yi) 匯率來計算，希臘GDP現值正在以每年4％的速度下滑，而明年希臘的負債(zhai) ／GDP比將上升到170％。此外，希臘延期償(chang) 還債(zhai) 務時要支付更高的利息，這將導致希臘的總債(zhai) 務規模繼續擴大。

　　即使進一步減記希臘債(zhai) 務，使其現有利息減少一半，希臘的赤字仍然要占到GDP的6％，一年後希臘的負債(zhai) ／GDP比會(hui) 上升至165％。況且這種做法還沒有將債(zhai) 務減記對希臘銀行造成的不利影響考慮在內(nei) 。減記後希臘政府將被迫支付銀行儲(chu) 戶，而這會(hui) 進一步增加希臘的國家債(zhai) 務。

　　為(wei) 了走上可持續之路，希臘必須著手降低其負債(zhai) 與(yu) GDP的比率。但如果希臘的實際GDP持續下降，那麽(me) 根本不可能降低希臘的負債(zhai) ／GDP比。我們(men) 隻要做一個(ge) 基本的預算計算，就可以看到即使希臘的實際GDP開始以2％的速度增長(希臘目前的GDPJ增速為(wei) -7％)，同時通脹率保持在歐洲央行2％的目標水平，預算赤字需要控製在GDP的6％及以下，才能避免負債(zhai) ／GDP比繼續上升。然而目前希臘僅(jin) 債(zhai) 務利息一項就接近GDP的6％，所以其它預算項目需要從(cong) 當前一3％的赤字水平升至平衡才可以實現目標。

　　即使將希臘的利息債(zhai) 務減半，同時使預算其餘(yu) 部分達到平衡，也隻能非常緩慢地降低希臘的負債(zhai) ／GDP比。即使無需支付銀行儲(chu) 戶和其他債(zhai) 權人，一年之後希臘的負債(zhai) ／GDP比也隻會(hui) 從(cong) 現在的150％降至145％。況且我們(men) 尚不清楚，希臘搖搖晃晃地走在財政鋼絲(si) 上時，金融市場是否會(hui) 等著它直至其債(zhai) 務比率降到具有可持續性的100％以下。

　　與(yu) 希臘相比，意大利的情況要樂(le) 觀得多。意大利已實現經濟的微幅正增長和基本預算盈餘(yu) ，國家稅收也比非利息政府支出高出GDP的1％。目前意大利的總預算赤字占GDP的4％，隻要削減的預算赤字達到GDP的2％就足以讓意大利的負債(zhai) ／GDP比開始下降。這個(ge) 目標並不難實現，因為(wei) 意大利的政府支出占到GDP的50％左右。預算赤字下降的前景已經將政府新近的借款利率從(cong) 7．5％降至6．5％。消除預算赤字和開始快速下降的負債(zhai) 比有望使意大利的利率下降到4％，回歸到危機開始前的水平。

　　換位思考

　　即使歐元區國家可以通過降低龐大的預算赤字來緩解投資國債(zhai) 的商業(ye) 銀行所麵對的威脅，這依然無法解決(jue) 貨幣聯盟帶來的另外一個(ge) 問題：歐元區成員國在長期競爭(zheng) 力上的差異導致它們(men) 的貿易差額始終不盡一致，而這種差異是無法通過資金支持所能解決(jue) 的。

　　去年德國的貿易盈餘(yu) 接近2千億(yi) 美元，而其它所有歐元區成員國的貿易赤字總額高達2千億(yi) 美元。另外一種更全麵的方法將投資淨收益考慮在內(nei) ，它的結果顯示德國的經常賬戶盈餘(yu) 達到GDP的5％，而希臘的經常賬戶赤字接近GDP的10％．換句話說，德國可以將其GDP的5％投資於(yu) 世界上其它國家，而希臘必須使其借款達到GDP的10％來維持當前的進口水平。

　　如果希臘不屬於(yu) 歐元區，那麽(me) 它就可以逐步調整匯率來規避龐大且日益增長的貿易赤字。更具體(ti) 地說，要填補貿易赤字的資金需求會(hui) 導致希臘貨幣貶值，從(cong) 而吸引更多外國買(mai) 家購買(mai) 希臘產(chan) 品，同時鼓勵希臘消費者放棄進口產(chan) 品而轉向本國商品和服務。上升的進口成本還將降低希臘的實際個(ge) 人收入，導致消費降低，使更多希臘商品和服務出口到國外。

　　但是鑒於(yu) 希臘已經是歐元區的一員，所以它缺少這種自動調整機製。希臘的勞動生產(chan) 率(即每個(ge) 雇員每年的產(chan) 出)增速低於(yu) 德國，導致其商品價(jia) 格的上漲速度相對高於(yu) 德國和其它歐洲國家，因此希臘的經常賬戶赤字將持續上升。目前希臘的經常賬戶赤字己占到GDP的10％。具體(ti) 而言，如果德國每個(ge) 雇員的產(chan) 出每年提高3％，那麽(me) 實際工資也會(hui) 每年增長3％。假如歐洲央行將歐元區的通脹控製在2％左右，那麽(me) 德國的名義(yi) 工資每年會(hui) 上升5％。如果希臘的名義(yi) 工資水平每年也提高5％，而其勞動生產(chan) 率每年僅(jin) 提高1％，那麽(me) 希臘的商品和服務價(jia) 格的增長速度要比德國產(chan) 品高出2％。希臘商品和服務的相對價(jia) 格上升會(hui) 推動進口，同時使希臘的出口停滯不前，導致希臘的貿易逆差持續擴大。如果希臘工資的年均增長速度控製在比德國低2％的水平，則可以避免上述問題。但可以想見，在希臘這樣一個(ge) 高度工會(hui) 化的經濟體(ti) 內(nei) ，這樣的措施在政治上是很難行得通的。

　　但是限製希臘工資上漲隻能解決(jue) 希臘競爭(zheng) 力未來進一步下降的問題，而阻止競爭(zheng) 力下降並不能改變希臘需要填補當前每年相當於(yu) GDPl0％的經常賬戶赤字這一事實。與(yu) 歐元區其它國家的商品和服務生產(chan) 成本相比，希臘需要將其商品和服務的生產(chan) 成本降低40％，才能使希臘的商品和服務價(jia) 格遠比今日更具競爭(zheng) 力，消除現在的經常賬戶赤字。由於(yu) 希臘不可能通過提高生產(chan) 率來降低商品和服務的生產(chan) 成本(由於(yu) 這個(ge) 降幅不太可能通過提高勞動生產(chan) 率來實現)，因此它必須使本國的實際工資低於(yu) 德國和其它歐元區國家的實際工資，來實現這個(ge) 目標。這個(ge) 過程將會(hui) 非常痛苦，需要以連年的高失業(ye) 率和降低收入為(wei) 代價(jia) 。現在，希臘官方公布的失業(ye) 率為(wei) 16％，實際GDP正在以每年7％的速度下降。對於(yu) 一個(ge) 民主國家而言，人們(men) 幾乎難以想像在未來十年或者更多年裏繼續這種糟糕的狀況。此外，希臘需要花費非常長的時間來削減經常賬戶赤字，所以它在短期內(nei) 仍需要繼續借款來填補經常賬戶的缺口。即使德國願意通過建立資金轉移聯盟來正式為(wei) 希臘提供長期金融救助，德國提出的降低希臘工資和收入水平的要求也會(hui) 讓德國和希臘之間的政治形勢變得異常緊張。

　　貶值的誘惑

　　希臘也可以選擇退出歐元區，重新啟用本幣。雖然《馬斯特裏赫特條約》中沒有相關(guan) 條款，但毫無疑問希臘和其它國家的政治領導者並不是沒有考慮這種可能性。從(cong) 希臘方麵來說，雖然目前希臘憑借著其成員國的身份，從(cong) 其它歐元區國家獲得了資金轉移，但它也在就業(ye) 和社會(hui) 穩定方麵付出了高昂的代價(jia) 。放棄歐元並使用新的德拉克馬(希臘采用歐元前的貨幣)會(hui) 導致希臘貨幣貶值並造成債(zhai) 務違約，但這樣做可能會(hui) 減輕希臘現在經曆的陣痛。對於(yu) 財政和貿易赤字龐大且無法維係的亞(ya) 洲和拉丁美洲國家來說，它們(men) 的傳(chuan) 統做法是實施“貨幣貶值—債(zhai) 務違約”策略。這些國家之所以能夠允許本幣貶值，就是因為(wei) 它們(men) 不屬於(yu) 任何一個(ge) 貨幣聯盟。

　　從(cong) 德國方麵來說，現在德國已經做好用資金援助將希臘留在歐元區的準備，因為(wei) 它擔心希臘離開歐元區可能會(hui) 導致帶個(ge) 貨幣聯盟解體(ti) ，並導致目前對德國出口和整體(ti) 經濟相當有利的固定匯率製崩盤。如果希臘退出歐元區並允許貨幣貶值，那麽(me) 全球資本市場會(hui) 揣測意大利也將效仿希臘。由此導致意大利的債(zhai) 務利率上，從(cong) 而可能真的驅使意大利退出歐元區。如果意大利重新使用新裏拉，並允許新意大利貨幣對其它貨幣貶值，那麽(me) 隨之而來的競爭(zheng) 壓力可能會(hui) 迫使法國離開歐元區，並使新法郎貶值。到了那時，歐洲貨幣聯盟就會(hui) 真的分崩離析。

　　盡管德國已經準備好了援助希臘和其它國家以維持歐元體(ti) 係，但如果德國強加於(yu) 希臘和其它國家的要求過於(yu) 苛刻和痛苦，那麽(me) 這些國家終究還是會(hui) 決(jue) 定離開歐元貨幣聯盟。整個(ge) 過程可能會(hui) 是這樣的雖然希臘不能發行歐元來支付公務員薪資和進行轉移支付，但是希臘政府可以重新發行新德拉克馬，並宣布所有符合希臘法律要求的契約，包括雇傭(yong) 和商品買(mai) 賣，都可以用新德拉克馬來支付；同樣所有銀行存款和銀行借貸都可以放棄歐元，轉而用新德拉克馬來進行交易。

　　新德拉克馬會(hui) 相對歐元貶值，自動降低實際工資水平並增加希臘的競爭(zheng) 力，使希臘躲過漫長且痛苦的高失業(ye) 率期。相應地，相對低廉的希臘貨幣會(hui) 刺激出口，國內(nei) 商品和服務市場來替代進口商品和服務。這會(hui) 促進希臘GDP增長，創造就業(ye) 機會(hui) 。

　　毫無疑問，從(cong) 歐元區退出會(hui) 是一個(ge) 艱難甚至痛苦的決(jue) 定。希臘必然會(hui) 出其不意地宣布這個(ge) 決(jue) 定，否則很可能會(hui) 發生銀行擠兌(dui) 。若非如此，希臘儲(chu) 戶就會(hui) 有時將歐元計價(jia) 資金轉移到國外銀行，或者是出存款以持有歐元現金。鑒於(yu) 現在希臘銀行已經發生了存款外流現象，希臘政府將被迫在存款大量流失之前采取行動。

　　希臘轉而使用新德拉克馬會(hui) 麵臨(lin) 另外一個(ge) 嚴(yan) 重問題，即希臘有可能被迫退出歐盟的政治風險。《馬斯特裏赫特條約》中並沒有為(wei) 成員國退出歐元區作任何規定，所以其它歐元區成員國可能會(hui) 以迫使希臘退出歐盟的方式來懲罰希臘退出歐元區的決(jue) 定，這樣希臘就會(hui) 失去作為(wei) 歐盟成員所享受的自由貿易和勞動力自由流動等利益。他們(men) 這樣做可能是為(wei) 了打消意大利及其它國家離開歐元區的想法。但也並不是所有的歐盟成員國都會(hui) 同意用這樣的方法來懲罰希臘，畢竟27個(ge) 歐盟員國中有十個(ge) 國家並不使用歐元，而且希臘目前的形勢明顯要比意大利和西班牙嚴(yan) 重地多。希臘離開歐元區後所麵臨(lin) 的主要實際問題是，一些希臘企業(ye) 和個(ge) 人在希臘以外的銀行借入歐元。因為(wei) 這些借款不受希臘法律約束，所以希臘政府不能將這些債(zhai) 務從(cong) 歐元轉為(wei) 新德克拉馬。新德克拉馬相對歐元貶值後，會(hui) 讓希臘債(zhai) 務人償(chang) 還歐元借款的壓力加大。這樣，希臘個(ge) 人和企業(ye) 可能會(hui) 出現大範圍破產(chan) ，繼而給這些破產(chan) 個(ge) 人和企業(ye) 的借方銀行帶來負麵影響。

　　但正如阿根廷2002年放棄盯住美元的策略一樣，希臘債(zhai) 務人最後可能隻需償(chang) 還一小部分歐元債(zhai) 務。所以，對於(yu) 希臘而言，離開貨幣聯盟這個(ge) 選擇極具吸引力。

　　希臘的舉(ju) 動不一定會(hui) 誘使意大利、西班牙或其它國家離開歐元區。對於(yu) 這些國家而言，離開歐元區所付出的代價(jia) 超出了留在歐元區內(nei) 調整國家經濟(進行調整)所承受的負擔與(yu) 希臘的情況不同的是，這些國家無需對其政策進行徹底改革，隻要通過調整財政預算和降低貿易赤字就可以避免破產(chan) 。

　　展望未來，歐元區繼續存在下去的可能性較大，且其成員也不會(hui) 有太大變化。現在它所麵對的挑戰是要改變其成員國的經濟行為(wei) 。最近德國、意大利和西班牙采納了歐盟的平衡預算規則。如果這些政策得以認真落實，那麽(me) 這些國家的國債(zhai) 水平將維持在具備可持續性的水平上。未來的新政策必須將國家進口額度控製在出口收益和國外直接投資所能支撐的範圍內(nei) ，以避免出現經常賬戶赤字。這些舉(ju) 措可以避免危機再次爆發，維係歐元的地位，而且避開了導致歐洲形勢如此緊張的財政轉移。

　　（作者係美國哈佛大學教授、美國總統經濟顧問委員會(hui) 前主席。本文是作者為(wei) 中國發展高層論壇2012年會(hui) 所撰寫(xie) 的背景報告，由中國發展研究基金會(hui) 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