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下半年以來，歐洲債(zhai) 務危機和美國債(zhai) 務危機相互交織，國際金融市場反複巨幅震蕩。全球股市連番暴跌，約30萬(wan) 億(yi) 美元市值頃刻消失。市場震蕩烈度之大，股市指數跌幅之深，隻有金融海嘯才能相比。國際市場在金融海嘯三年後再次崩盤，標誌著此次百年不遇的金融危機不僅(jin) 未結束，反而仍在演化發展，意味著金融危機進入了新的階段。

　　發達經濟體(ti) 通過私營債(zhai) 務“國有化”，使金融危機從(cong) 私人債(zhai) 務危機發展演變為(wei) 主權債(zhai) 務危機。

　　私人債(zhai) 務向公共債(zhai) 務轉化

　　為(wei) 了更好地理解目前的國際經濟金融局勢，把握金融危機發展演化的軌跡和邏輯，有必要對金融危機的過程及不同階段進行梳理和分析。迄今為(wei) 止，金融危機大致經曆了四個(ge) 階段並繼續向縱深發展：從(cong) 初期的次貸產(chan) 品危機，逐步發展為(wei) 金融危機，繼而進一步演化至全球係統性危機。在信貸緊縮催化下，危機從(cong) 金融體(ti) 係向實體(ti) 經濟蔓延，演變為(wei) 世界經濟危機。隨著發達國家擴張財政無以為(wei) 繼，國際金融危機正演化為(wei) 目前的主權債(zhai) 務危機。

　　2010年的世界經濟複蘇為(wei) 什麽(me) 未能持續？金融危機為(wei) 什麽(me) 未能平息，反而深化發展至新的階段？金融動蕩的焦點為(wei) 什麽(me) 從(cong) 私人債(zhai) 務轉化為(wei) 公共債(zhai) 務？

　　其原因在於(yu) ，歐美發達國家過去數年處理金融危機時所采取的政策未能有係統地對症下藥，解決(jue) 引發危機的根源問題，而隻是忙於(yu) 滅火，平息動蕩，恢複市場平靜。其結果是問題並未能化解，根源依舊，隻是危機的焦點發生了變化。

　　2008年金融市場崩盤的直接原因是美國私營部門，包括個(ge) 人、家庭以及公司債(zhai) 務不可持續的累積。根據有關(guan) 數據，截至美國危機前夕經濟繁榮高峰的2007年末季，包括家庭、非金融機構等私營部門，以及政府在內(nei) 的美國總體(ti) 債(zhai) 務，相當於(yu) 美國GDP的218%，其中私營部門債(zhai) 務總額約為(wei) GDP的168%，政府債(zhai) 務則為(wei) GDP的51%。可見，危機前美國累積債(zhai) 務的主體(ti) 是私營部門，而非政府或公營部門。

　　為(wei) 了對抗泡沫和通脹，美國在2004年中至2006年中的加息周期中連續加息17次，利息從(cong) 1%急升至5.25%，導致私營債(zhai) 務部門難以承擔龐大的利息負擔，而次級按揭成為(wei) 私營部門債(zhai) 務鏈最薄弱的一環，由此引發次按危機，直接刺破美國房地產(chan) 泡沫。由房價(jia) 下跌開始，股價(jia) 以及其他金融資產(chan) 價(jia) 格也紛紛急跌，由此形成的資產(chan) 價(jia) 值萎縮，徹底摧毀了美國金融業(ye) 的資產(chan) 負債(zhai) 體(ti) 係，使美國私營部門喪(sang) 失了巨額債(zhai) 務的支付能力，美國整個(ge) 金融體(ti) 係近乎破產(chan) 。

　　在私營金融支付體(ti) 係幾乎崩潰，經濟金融正常運作難以維持下，政府作為(wei) 最後的拯救者也就不得不介入。比起私人金融機構而言，政府具有更強更集中的融資能力。美國政府如此，其他發達經濟尤其是歐洲也不得不如此。正是這一點改變了危機的焦點，推動危機深化發展。

　　政府作為(wei) 私營金融機構拯救者的行為(wei) ，改變了引發危機的債(zhai) 務屬性，原本龐大的私人債(zhai) 務持續不斷轉化為(wei) 公共債(zhai) 務。

　　根據IMF的一項研究，從(cong) 2007年次貸危機開始至2010年，全球公共債(zhai) 務增加約15.3萬(wan) 億(yi) 美元，其中逾80%來自七國集團。其間發達國家的債(zhai) 務占GDP的比重急升了21個(ge) 百分點。以美國為(wei) 例，在2008年美國經濟陷入嚴(yan) 重衰退後，為(wei) 了應對金融危機和刺激經濟複蘇，美國加大了舉(ju) 債(zhai) 力度，債(zhai) 務上限不斷被突破，總體(ti) 債(zhai) 務持續上升。截至2009年第三季度，美國債(zhai) 務總額占GDP比重高達247%，比危機前高29個(ge) 百分點。債(zhai) 務占比的上升雖然有經濟衰退導致的GDP總量下降的原因，但更主要的是債(zhai) 務本身的增加。

　　最新數據顯示，至2011年第一季度，美國債(zhai) 務與(yu) GDP的占比略為(wei) 回落至243%，但仍比危機前高26個(ge) 百分點。然而美國債(zhai) 務的內(nei) 部結構卻發生了巨大變化。私營部門的債(zhai) 務占比在2009年第二季度曾升至180%峰值，之後回落至163%，而私營部門債(zhai) 務的任何降幅都幾乎由政府或公營債(zhai) 務所抵消，公營債(zhai) 務的增加導致政府赤字已超過GDP的10%以上。

　　換言之，美國實質上是在“國有化”其債(zhai) 務問題，用公共債(zhai) 務取代原有的私營債(zhai) 務，其轉換機製和渠道就存在於(yu) 金融危機所產(chan) 生的後果之中：經濟衰退使福利開支增加而稅收減少；救銀行救企業(ye) 穩市場，實際上是將納稅人的錢轉至私人部門；另外為(wei) 減緩危機壓力，政府給予樓按貸款者各種直接或間接救助等。導致債(zhai) 務正從(cong) 消費者、家庭和其他私營機構的資產(chan) 負債(zhai) 表中轉移至政府相對應的賬目中。歐洲各國情況基本相似，甚至更糟。這表明通過私人債(zhai) 務國有化，以美國為(wei) 代表的發達經濟體(ti) 的金融危機，目前正從(cong) 私人債(zhai) 務危機發展演變至政府赤字和主權債(zhai) 務危機。

　　發達經濟體(ti) 陷入冰河期

　　發達經濟體(ti) 麵臨(lin) 的主權債(zhai) 務危機，實際上也是它們(men) 長期經濟金融扭曲發展累積的結果。

　　自上世紀80年代裏根和撒切爾分別執政以來，新自由主義(yi) 經濟學派風靡發達國家，該種思潮主張政府應該盡量少幹預市場，主張大力減稅。以美國為(wei) 例，近十年來美國政府多次推出大規模減稅政策，大大縮減了政府的收入來源。而與(yu) 此同時，包括出於(yu) 反恐和全球戰略需要的軍(jun) 費開支，以及其他支出卻仍在迅速增長。

　　人口老齡化與(yu) 社會(hui) 保障覆蓋麵擴大和保障水平的不斷提高，使得發達國家的財政不堪重負。許多發達國家都奉行高福利的社會(hui) 經濟政策，執政者出於(yu) 選舉(ju) 需要，不敢對現行體(ti) 製進行改革，依舊維持高福利的社會(hui) 保障體(ti) 係，這就造成了財政上的入不敷出，多年來靠舉(ju) 債(zhai) 度日。即使是福利保障水平較低的美國，近些年來也大力推行全民醫保計劃，醫療保險和醫療補助計劃費用的增長速度一直高於(yu) 美國經濟的增長速度。至2009年，美國聯邦財政支出中醫療衛生項目總額為(wei) 7963億(yi) 美元，相當於(yu) GDP的5.6%，財政預算的23%。

　　發達國家債(zhai) 務危機也是發達國家長期奉行過度消費模式的結果。美國民眾(zhong) 曆來多消費、少儲(chu) 蓄。20世紀50年代以來，美國居民消費支出占GDP的比重一直在60%以上，進入21世紀後，則開始超過70%。危機爆發前甚至高逾80%。而美國個(ge) 人儲(chu) 蓄率則從(cong) 1981年的12%一直下降到前不久的負儲(chu) 蓄，危機後也隻回升至3%左右。

　　金融危機的爆發使得發達國家的財政支出大幅增加，則是導致債(zhai) 務危機的直接原因。為(wei) 了應對金融危機的衝(chong) 擊，美國奧巴馬政府先後推出兩(liang) 輪量化寬鬆政策，購買(mai) 國債(zhai) 逾萬(wan) 億(yi) 美元，而且還實行逾千億(yi) 美元的減稅措施。目前第三輪的量化寬鬆政策亦蓄勢待發，隨時都有出台的可能。

　　由此可見，發達經濟體(ti) 陷入主權債(zhai) 務危機，是發達國家長期過度消費，采取內(nei) 外擴張政策(尤其是美國，持續龐大的軍(jun) 費約占政府預算20%)，片麵追求高福利而導致沉重的財政和貿易雙赤字，而又不時盲目減稅等各方麵合力的結果。在經濟疲弱，財政支出倍增，而稅收來源又萎縮情況下，出現主權債(zhai) 務危機是必然的。

　　麵對債(zhai) 務危機和新一輪金融亂(luan) 局，發達國家在經濟政策製定上更加捉襟見肘。無論在歐洲還是美國，財政政策都已成為(wei) 經濟增長的絆腳石，新一輪救市計劃不僅(jin) 政治上難以接受，經濟上更不可行。貨幣政策同時也走到了頭，難有作為(wei) 。

　　疲弱的經濟需要持續不斷的擴張政策刺激，但為(wei) 了維持經濟體(ti) 的穩定和正常運轉，當局又需消除赤字，削減債(zhai) 務。在經濟最需要扶持和刺激的當口，政府不但無能為(wei) 力，反而要減赤。而同時私營部門，包括消費者、企業(ye) 以及金融機構，卻仍處在進一步的去杠杆化進程中。這種惡性循環狀況非短期內(nei) 能改變，加上發達經濟體(ti) 普遍需要對現行結構和體(ti) 係進行長期和艱巨的調整與(yu) 改革，這意味著發達國家的經濟和金融發展，在未來相當長時期內(nei) 將處於(yu) 停滯甚至倒退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