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7月2日《中國青年報》報道，原本計劃報考新聞係的今年江蘇高考理科狀元吳呈傑，經過前來采訪的若幹記者們(men) 苦勸，最後決(jue) 定填報高大上的金融係。部分記者對行業(ye) 前景的“唱衰”，令業(ye) 內(nei) 外人士震驚。原《南方周末》記者、傳(chuan) 播學博士方可成為(wei) “反思媒體(ti) ”撰文，指出：過度的自黑實際上是在消解職業(ye) 責任感：既然這個(ge) 行業(ye) 沒有價(jia) 值，那麽(me) 個(ge) 人的努力便完全沒有意義(yi) 。既然隻是為(wei) 了混口飯吃，那麽(me) 何必追求卓越，何必強調職業(ye) 倫(lun) 理？以下為(wei) 正文：

　　今年的江蘇高考理科狀元吳呈傑可能沒有預料到，自己的誌願填報會(hui) 在新聞界引發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當他告訴前來采訪的記者，自己對北大新聞專(zhuan) 業(ye) 很感興(xing) 趣時，“所有采訪我的記者都不建議我考新聞。”於(yu) 是狀元轉而考慮金融專(zhuan) 業(ye) 。一些媒體(ti) 微博賬號在轉發這條消息時，還給勸吳呈傑別學新聞的記者冠以“良心記者”的稱謂。新聞從(cong) 業(ye) 者對自身職業(ye) 的抱怨並不鮮見，自嘲、自怨、自黑都可以理解。但是這樣“集體(ti) 苦勸”狀元別學新聞、別做新聞，還是暴露出不少從(cong) 業(ye) 者自輕自賤的扭曲心態。

　　自黑很正常，但應有限度

　　平心而論，各行各業(ye) 都有“自黑”的聲音，這並非新聞界的專(zhuan) 利。編輯記者喜歡自稱“新聞民工”，而金融界人士也自稱“金融民工”，程序員則自稱“碼農(nong) ”，抱怨自己的工作苦逼——就連被萬(wan) 人羨慕的公務員群體(ti) 也經常抱怨工作忙收入低。

　　自黑之所以常見，一方麵是因為(wei) 身處局內(nei) 時，能夠深切感受到本行業(ye) 的許多弊病，做出針對性的批評；另一方麵，自黑也是一種生活技巧，通過半開玩笑的自我貶損，降低期待，減輕工作生活帶來的重壓。

　　從(cong) 這個(ge) 意義(yi) 上說，自黑不僅(jin) 正常，而且可能是一種健康的心態。

　　然而，如果在自黑的道路上一條路走到黑，就成了自輕自賤，這就並不常見了。自稱“碼農(nong) ”的程序員們(men) ，肯定不會(hui) 異口同聲勸自己的後輩別學計算機；抱怨工作累、工資低的公務員，也不會(hui) 否認這份工作吸引人的一麵，不會(hui) 叫大家都別參加國考。

　　當自黑跨過界限時，一個(ge) 人對本行業(ye) 的態度幾乎是完全的否定，不認為(wei) 其有實質性的意義(yi) ；對於(yu) 自己仍在從(cong) 事這份行業(ye) 這個(ge) 事實，則帶有深深的懊悔和不甘。這實際上也是在消解職業(ye) 責任感：既然這個(ge) 行業(ye) 沒有價(jia) 值，那麽(me) 個(ge) 人的努力便完全沒有意義(yi) 。既然隻是為(wei) 了混口飯吃，那麽(me) 何必追求卓越，何必強調職業(ye) 倫(lun) 理？任何行業(ye) 都需要職業(ye) 精神和責任倫(lun) 理的支撐，如果一個(ge) 行業(ye) 中大部分人都持有類似的心態，這個(ge) 行業(ye) 將會(hui) 加速走向危機和崩潰。

　　不應故意忽略新聞職業(ye) 的“富足”之處

　　那些“苦勸”狀元不要報考新聞專(zhuan) 業(ye) 的記者們(men) 也許沒有意識到：他們(men) 之所以能夠站在狀元麵前提供自己的建議，其實正是自己所從(cong) 事的這份職業(ye) 帶來的機會(hui) 。狀元在做專(zhuan) 業(ye) 選擇時，聽到了父母的聲音，聽到了老師的聲音，除此之外就是聽到大量記者的聲音，並沒有聽到來自其他職業(ye) 者的聲音。這背後正反映了記者這個(ge) 行業(ye) 本身所具有的權力——這種權力可以視為(wei) 全體(ti) 公民委托的，大家委托記者接觸各類信息源、采訪新聞當事人，委托記者根據自己的采訪所得還原事實，發表能夠影響輿論的新聞報道。

　　正如公務員離權力近，金融圈離財富近，記者則離話語權近。記者的關(guan) 切很容易成為(wei) 大眾(zhong) 討論的話題。一個(ge) 簡單的例子是：不少人認為(wei) 在中國從(cong) 事記者行業(ye) “十分危險”，但業(ye) 內(nei) 人士知道：真正遭遇過危險的記者，不過是少數中的少數，絕大部分記者的整個(ge) 職業(ye) 生涯都不會(hui) 麵臨(lin) 高於(yu) 其他行業(ye) 的風險。那麽(me) 大眾(zhong) 為(wei) 何會(hui) 形成這樣的印象？恐怕原因之一便是記者掌握了話語權，一旦有記者遭遇危險的事情發生，便能夠迅速傳(chuan) 播，為(wei) 眾(zhong) 人所知。

　　中國傳(chuan) 媒大學的李星佺、劉南琦和李雲(yun) 瑤在一篇題為(wei) “媒體(ti) 人：一半屌絲(si) ，一半高富帥”的文章中還指出了記者的另一個(ge) “富足”之處：資源。在他們(men) 看來，“一個(ge) 成熟的職業(ye) 記者，在其多年的從(cong) 業(ye) 過程中，都建立起了較為(wei) 龐大的社會(hui) 關(guan) 係網，擁有廣博的‘人脈’。這是其它行業(ye) 較少能夠匹敵的巨大職業(ye) 優(you) 勢。”他們(men) 引用中山大學傳(chuan) 播與(yu) 設計學院教授張誌安的話說：相比起普通人，記者“小孩上個(ge) 學，托個(ge) 關(guan) 係，買(mai) 火車票，遞個(ge) 條，並不是像社會(hui) 上講的那麽(me) 苦逼，網上講的那麽(me) 悲情。”

　　在勸說狀元放棄新聞專(zhuan) 業(ye) 的時候，不知道那些記者是否有意忽略了這個(ge) 行業(ye) 的富足一麵？至於(yu) “勸說被采訪對象”這種行為(wei) 本身，存在僭越職業(ye) 倫(lun) 理的嫌疑，不過這是另一個(ge) 問題了。並且由於(yu) 並不清楚這些記者具體(ti) 是怎樣勸說的，在此不做過多討論。

　　不必對新聞行業(ye) 的意義(yi) 感到幻滅

　　對新聞業(ye) 的過度自黑，暴露出很多媒體(ti) 人，尤其是傳(chuan) 統媒體(ti) 人幻滅的心態。在政治壓力和新媒體(ti) 衝(chong) 擊的雙重挑戰下，很多人看不到這個(ge) 行業(ye) 的意義(yi) 。

　　實際上，無論傳(chuan) 播技術如何變化，無論政治炎涼如何轉換，隻要當今人類社會(hui) 的基本模式沒有發生根本性的變化，新聞行業(ye) 就有著繼續存在的理由和價(jia) 值——為(wei) 了經濟的運轉、政治的運行、社會(hui) 生活的正常開展，人們(men) 每時每刻都離不開信息，並且越來越需要在一個(ge) 信息爆炸的時代便捷地得到高質量的信息。

　　很多時候，危機的另一麵是契機。新技術為(wei) 新聞的采集和呈現都提供了許多新的可能性，能夠給新聞業(ye) 帶來一個(ge) 更精彩的未來。

　　更重要的是，新聞業(ye) 的意義(yi) 從(cong) 來不會(hui) 因為(wei) 空間的收緊而降低——恰恰相反，這個(ge) 社會(hui) 對真正優(you) 質信息的渴求或許是從(cong) 未有過的急迫。

　　結語

　　選擇專(zhuan) 業(ye) ，不僅(jin) 是選擇一份預期的收入回報，更是選擇個(ge) 人的理想和對社會(hui) 的責任。無論從(cong) 哪個(ge) 方麵看，新聞業(ye) 都沒有一些人描述得那麽(me) 糟糕。苦勸狀元並不是“良心”的體(ti) 現。令人高興(xing) 的是，吳呈傑說，他雖然不會(hui) 選擇新聞專(zhuan) 業(ye) ，但仍然會(hui) 堅持理想，以後成為(wei) 財經記者這類的專(zhuan) 業(ye) 型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