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傳(chuan) 統靜態社會(hui) 生發出來的文化理念來解釋如今高度開放、碎片化的現代社會(hui) 日漸捉襟見肘。

　　在全球傳(chuan) 播時代，文化交往問題變得空前突出。中國作為(wei) 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伴隨著經濟地位和國際政治地位的崛起，其文化問題變得越來越突出。在與(yu) 他者文化交流、交鋒中，中國文化的話語優(you) 勢並不顯著，尤其是在遭遇西方文化的挑戰時，表現出明顯的劣勢。趙啟正也指出，今天，我國的其他產(chan) 品貿易總體(ti) 上出超（順差），但文化產(chan) 品貿易卻是嚴(yan) 重入超，書(shu) 籍和影視的版權貿易的逆差都在10倍以上。在強大的西方話語體(ti) 係中，中國更多隻能被動應對，常常處於(yu) 被妖魔化、汙名化的劣勢地位。在這種不利的環境下，中國必須為(wei) 自己殺出一條路來，以改變在國際舞台上的話語弱勢地位。當下中國正麵臨(lin) 一個(ge) 新的曆史機遇期。這種時機可遇不可求，一旦失去，可能就永遠錯過。但擺在中國麵前的文化挑戰還很大，任務尚很艱巨。

　　西方國家的誤解和遏製

　　“中國崛起”本身就是一個(ge) 相當引人入勝的話題，正如哈佛大學教授、著名金融史專(zhuan) 家尼爾·弗格森所說，“中國的崛起，被證明是當今世界具有劃時代意義(yi) 的經濟和地緣政治的變化”。對如此重要的變化，西方人的認知卻非常有限，甚至還抱有不少偏見。中國的發展路徑受到曆史和文化傳(chuan) 統的深刻影響。中國和其他任何國家相比都非常不一樣，尤其是和西方不一樣，如果不了解中國在曆史和文化方麵與(yu) 其他國家存在的根本性不同，就無法理解中國。當下中國主流價(jia) 值觀的核心資源來自於(yu) 馬克思主義(yi) 意識形態。而馬克思主義(yi) 意識形態與(yu) 資本主義(yi) 意識形態存在深刻的差異。“冷戰”很大程度上就是兩(liang) 種意識形態衝(chong) 突升級的產(chan) 物。“冷戰”之後，“曆史的終結”空前提振了資本主義(yi) 製度的信心，增強了資本主義(yi) 意識形態在跨文化交流中的話語優(you) 勢。中國處於(yu) 資本主義(yi) 世界體(ti) 係之中，同時麵臨(lin) 著其內(nei) 部價(jia) 值係統轉型以及外來資本主義(yi) 意識形態衝(chong) 擊的雙重挑戰。

　　此外，從(cong) 現實主義(yi) 的角度看，西方國家對中國的誤解也是根深蒂固的。有西方主流學者公開為(wei) 西方政治決(jue) 策建言獻策。比如，著名學者約翰·米爾斯海默曾說：應該要下定決(jue) 心不惜一切代價(jia) 來削弱中國日益顯現的權力和影響力，而不僅(jin) 僅(jin) 隻是對其進行簡單的遏製。還有學者甚至拋出這樣的論調：崛起大國往往是欲壑難填的。類似的極端言論在西方國家頗有市場。意識形態偏見以及利益驅動，造成西方國家拒絕接納崛起的中國，他們(men) 在文化上還沒有準備好，不知道如何應對中國，尤其是不知道如何在文化上接納中國。當然，如何應對異在的西方文化，中國也沒有充分的準備。

　　增強文化話語解釋力

　　文化意識形態的主要功能就是解釋功能，即為(wei) 現實存在進行合理性解釋。其中，核心價(jia) 值觀扮演的角色更為(wei) 顯要。核心價(jia) 值觀要為(wei) 現行的製度和政治行為(wei) 提供合法性變化，為(wei) 社會(hui) 共同體(ti) 輸送共識基礎，核心價(jia) 值觀應該具有很強的吸納包容能力，它能不斷地從(cong) 社會(hui) 意識形態中吸納養(yang) 分，形成一個(ge) 自洽的話語係統。近30多年來，中國遭遇意識形態係統的大轉型。原先成型於(yu) “全能主義(yi) ”時代的大一統意識形態漸漸被衝(chong) 散，核心價(jia) 值觀麵臨(lin) 著空前的合法性危機。在30年的改革開放中，中國一直忙於(yu) 發展經濟，無暇在意識形態創新和整合上作過多努力，致使文化發展相對滯後，進而成為(wei) 國家發展的短板。文化建設的滯後以及意識形態整合的艱難使得中國在主流意識形態建構上甚為(wei) 緩慢。相比之下，社會(hui) 意識形態以及外來意識形態則在野蠻生長，非主流的文化價(jia) 值觀正在解構高高在上的主流意識形態，消解其權威和合法性基礎。有學者認為(wei) ，“我們(men) 正處於(yu) 一個(ge) 從(cong) 物質到精神、從(cong) 生產(chan) 方式到消費模式的全麵模仿時代，睜眼看的、耳朵聽的、嘴巴吃的，全是模仿品。我們(men) 的感官和大腦領域已經被攻克。這種全麵模仿，就是‘文化殖民化’的一個(ge) 典型症候，也是當代的邯鄲學步和東(dong) 施效顰。文化自信心喪(sang) 失了，不具備激活傳(chuan) 統文化的當代想象能力，隻能是人雲(yun) 亦雲(yun) 。”當下中國的意識形態現實是：缺乏一個(ge) 自洽、有說服力的話語係統為(wei) 變化的中國乃至世界作出解釋。文化發展以及意識形態建構的滯後，不僅(jin) 導致國內(nei) 發展以及社會(hui) 整合的一係列問題，社會(hui) 認同焦慮日益強烈，還導致國際交往中的文化失語，麵對西方文化的強大攻勢，中國文化尚無還手之力。

　　“西化”限製中國傳(chuan) 統的推陳出新

　　從(cong) 一定意義(yi) 上說，中國崛起的過程就是國家自信重建的過程。近代一百多年積貧積弱，包括中國淪為(wei) 西方列強半殖民地的遭遇，是中國人集體(ti) 心理不夠強大的真正根源。直到今天，那一個(ge) 多世紀陰影對中國社會(hui) 的籠罩仍沒有完全散去。近代中國的不自信是整體(ti) 性的。國家的現實層麵差不多全線崩潰，有著五千年驕傲文明史的中國受盡列強的侵略和羞辱，國家戰亂(luan) ，民不聊生，國人自信缺少一些最基礎性的支撐。徹底解決(jue) 中國人的自信問題，需要一段很長時間的努力，這個(ge) 時段將比中國實現現代化的過程更長。一個(ge) 國家的文化自信首先要看精英群體(ti) 的作為(wei) 。但是，長期以來，中國精英們(men) 的文化自卑感幽靈般如影隨形。特別是我們(men) 的知識精英，從(cong) 理智到情感，被西方文化套牢。餘(yu) 英時認為(wei) ，知識分子一心一意以“西方”為(wei) 範式，並借助西方的“新思想”、“新方法”來重建中國。在這個(ge) 過程中，中國的文化傳(chuan) 統不但沒有獲得其應有的位置，而且愈來愈被看作是“現代化”的阻礙，“現代化”每受一次挫折，推動者對文化傳(chuan) 統的憎惡便隨之更深一層。這一心態的長期發展終於(yu) 造成一種普遍的印象，即以為(wei) 文化傳(chuan) 統可以一掃而光，然後在一張白紙上建造一個(ge) 全新的中國。這種“西化”意識阻礙了知識界對自身文化傳(chuan) 統的正確定位，也限製了中國傳(chuan) 統的推陳出新。

　　建立文化秩序是當下的緊迫任務

　　當前，我們(men) 文化所麵臨(lin) 的問題是：結構上失衡、規範上失範、秩序上失序。何謂“失衡”？此前，主流文化往往擁有絕對的話語權，非主流的文化隻能被動地接受主流文化的引領。如今，非主流力量開始野蠻生長，主流文化的霸權地位就被消解了。同時，全球化帶來的外來文化對本土文化的衝(chong) 擊非常大。西方文化現在以各種形式潛入，改變著我們(men) 原有的文化結構。當前，多元文化思潮激蕩，主流文化失語，其中心地位也被打破，致使文化結構出現嚴(yan) 重失衡。何謂“失範”？現在整個(ge) 社會(hui) 是碎片化的，在文化精神方麵沒有規範，或者說，名義(yi) 上的規範不起作用，王綱解紐，禮崩樂(le) 壞。中國社會(hui) 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道德、精神危機。很多人富裕起來後，精神無所皈依，心靈無處安頓，出現精神上的焦慮感和價(jia) 值真空。何謂“失序”？理想狀態下，不同文化階層各有各的秩序，精英有精英的文化認同，民間有民間的文化認同，缺乏一種秩序性，很難達成認同。我們(men) 認為(wei) ，建立各得其所、井然有序的文化秩序，是當下中國所麵臨(lin) 的緊迫任務。有人提議用傳(chuan) 統儒家文化思想來重建。對此，我們(men) 是存疑的。因為(wei) 儒家思想文化是建立在靜態化的傳(chuan) 統社會(hui) 中的。儒家思想雖然很精致，“修、齊、治、平”，似乎環環相扣，是一個(ge) 完整的鏈條。但是，用這種傳(chuan) 統靜態社會(hui) 生發出來的文化理念來解釋如今高度開放、碎片化的現代社會(hui) 是捉襟見肘的。傳(chuan) 統文化資源不能不要，可把它作為(wei) 重建道德秩序的一種資源，但依靠老祖宗是救不了我們(men) 的，依靠一部《論語》治天下，顯然是不太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