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不能讀太多書避免依樣畫葫蘆
發稿時間:2014-01-27 00:00:00 來源:南都網 作者:蔡炎培
如今的蔡炎培不再像早年那樣如饑似渴地閱讀了,他覺得一個(ge) 詩人不能讀太多書(shu) ,讀多了,寫(xie) 作時難免會(hui) 依樣畫葫蘆。
詩人,1935年生於(yu) 廣州,後定居香港。畢業(ye) 於(yu) 台灣中興(xing) 大學農(nong) 學院,1966-1994年任職《明報》副刊編輯。著有詩集《小詩三卷》、《變種的紅豆》、《藍田日暖》、《中國時間》等。
蔡炎培今年78歲了。1990年他申請了香港”政府福利“,用低於(yu) 市場的價(jia) 格在觀塘的藍田公屋區買(mai) 了房子。在寸土寸金、高樓入雲(yun) 的香港,詩人的這個(ge) 小小住所,像無數巨型集裝箱中的一個(ge) 火柴盒子。
走進蔡炎培獨居的寓所,就來到不足十平米的”多功能廳“---客廳、書(shu) 房、飯廳、睡房四合一。這裏書(shu) 、照片、餐具、衣物淩亂(luan) 堆放,滿足蔡炎培日常起居所需。地方狹小,蔡炎培有定時清書(shu) 的習(xi) 慣,書(shu) 桌上堆放著吳興(xing) 華、白先勇、葉維廉、瘂弦、潘國靈等作家的書(shu) ,都是他所喜愛的。蔡炎培在香港人稱”蔡爺“或”蔡詩人“,文壇地位頗高,從(cong) 金庸、西西、亦舒、林燕妮等老一輩作家到廖偉(wei) 棠、潘國靈等後輩作家,都和他有交往。房子有兩(liang) 個(ge) 客房,堆滿金庸的書(shu) 與(yu) 他自己的詩集。
“這叫淩亂(luan) 中的秩序吧。你看天上的星星,看起來也很亂(luan) ,但每一顆都有它的軌跡運行。”蔡炎培用詩人的語言打趣自己。
“吳興(xing) 華的詩歌救了我的命”
蔡炎培家中掛著一張黑白照片,是他與(yu) 前妻朱璽輝(璽璽)的結婚照。璽璽瓜子臉,眼睛很美。她也是一名作家,六十年代末出道時寫(xie) 過短篇小說。有一天蔡炎培讀到她的《廢船》,最後一句是:“隻有一滴水,也能流到中國。”蔡炎培後來在文章說,這句“真是要了我命”,他馬上寫(xie) 了一封信向她表白,成就一段姻緣。二人現已離婚,但住得很近,來往頻密。南都記者訪問中途,璽璽來電約蔡炎培吃晚飯,他謊稱自己在休息,絕不提采訪一事,原因是“她是個(ge) 很愛幹淨的人,被她知道記者在這裏采訪,肯定笑話我了”。
采訪話題從(cong) 蔡炎培年少時談起。少年時蔡炎培家境不錯,他是家中獨子,母親(qin) 開襪廠,他在20歲之前衣食無憂。但母親(qin) 不識字,從(cong) 小他有很多困惑,母親(qin) 無法解答,他隻能從(cong) 文學中尋找答案。那時,香港石板街有很多舊書(shu) 攤,書(shu) 多又便宜,是蔡炎培常去淘書(shu) 的地方。他買(mai) 了不少外國書(shu) 籍,比如拜倫(lun) 、果戈裏等人的詩集。但“就像打遊擊戰,不成係統”。
不係統地讀書(shu) ,讓蔡炎培像大部分同齡人一樣,不懂詩歌的內(nei) 涵。甚至他在課堂上讀到徐誌摩的詩歌就發笑,還私下給徐誌摩起了個(ge) 外號“隨處摸”。真正讀書(shu) 是高二那年,他讀到從(cong) 同學處借來的何其芳的《古城》,感受到語言的優(you) 美。裏麵有一句“長城像一大隊奔馬正當舉(ju) 頸怒號時變成石頭了”,蔡炎培覺得“比卡夫卡更卡夫卡,比南美洲的魔幻現實主義(yi) 更魔幻”,對中國新詩發生興(xing) 趣,越走越遠。
他開始有意識地閱讀不同詩歌流派的作品,譬如“九月詩派”。“我最喜歡裏麵的詩人穆旦,他有句詩‘我穿著你們(men) 燃燒的衣服,向著地麵降臨(lin) ’。”接著,他接觸到蕭紅的作品。蔡炎培形容她是位“很了不起的作家”,“她的《呼蘭(lan) 河傳(chuan) 》的文字接近詩”。蔡炎培有個(ge) 筆名叫杜紅,就是紀念蕭紅。當他讀到徐紆的詩歌時,“他的作品讓我回到個(ge) 人主義(yi) 自由之路”。但讓他印象最深刻的,莫過於(yu) 吳興(xing) 華的詩,尤其是《秋日的女王》、《記憶》、《絕句》和《十四行》。
上世紀50年代,一次失戀,加上家道中落,蔡炎培把家中所藏的書(shu) 散掉---這個(ge) 有著羅曼蒂克心境的詩人“感到人生將要完蛋”。有一天,他讀到吳興(xing) 華《論裏爾克的詩》,提及了希臘神話中一位音樂(le) 家俄耳甫斯到冥府尋妻的事,還解釋了裏爾克寫(xie) 此詩的處理手法,這讓蔡炎培開了竅:“吳興(xing) 華的現代漢詩試體(ti) ,如《秋日的女皇》,用的是西方傳(chuan) 統的歌謠體(ti) ;《尼庵》用的是史賓莎體(ti) ;《彈琵琶的婦人》巧妙地使用白樂(le) 天的《琵琶行》,借一點T.S。艾略特的顏色,作出變奏。”蔡炎培從(cong) 中得到深刻體(ti) 悟,他不無誇張地說:“吳興(xing) 華的詩救回了我的命。”
50年代,香港的《人人文學》、台灣的《文學雜誌》相繼發表多首吳興(xing) 華的詩作,那時吳興(xing) 華身在內(nei) 地,因政治運動影響,已不能在內(nei) 地發表詩作,那些作品是吳興(xing) 華的燕京大學同學、詩人宋淇替他發表的。從(cong) 初次讀到吳興(xing) 華詩作至今的五十年多年來,蔡炎培在文章中多次尊稱吳興(xing) 華為(wei) “文星師”,對他評價(jia) 很高:“中國新詩百年,(成就)主要就在吳興(xing) 華的身上”。“我一接觸吳興(xing) 華就覺得隻有這個(ge) 人可以做我的老師,可惜他英年早逝。我在他那裏學了很多東(dong) 西---我的病好了,詩也進步了,一路穩步前進。”
讀詩、寫(xie) 詩並進
蔡炎培讀詩、寫(xie) 詩幾乎是並進的。上世紀五十年代,蔡炎培赴台灣中興(xing) 大學農(nong) 學院求學。當時正是台灣現代詩的活躍時期,詩社風頭正勁,比如以洛夫、瘂弦、張默、葉維廉等詩人為(wei) 代表的“創世紀詩社”,還有以餘(yu) 光中、周夢蝶等人為(wei) 首的“藍星詩社”等。蔡炎培開始拚命寫(xie) 詩,寄了一首去《創世紀》,馬上被刊用了,當時鮮有香港詩人在台灣發表詩作。
蔡炎培的學校位於(yu) 台中,每逢路過台北,他就會(hui) 和那裏的詩人會(hui) 麵,葉維廉介紹他認識瘂弦和洛夫。一次在淡水河畔的聚會(hui) 中,蔡炎培拿出新作、長詩《離騷》給瘂弦和洛夫看,“他們(men) 問我:‘在那急流河畔,滿月在扶光之中’何為(wei) 之‘扶光’?我說:“現在滿月,它的光像水一樣,滿到快瀉,但是因為(wei) 有張力而不瀉,所以像浮光(扶光)一樣。”他們(men) 聽完,很讚同。蔡炎培清楚記得,那晚,瘂弦送他上車,對他說了句:“炎培,我們(men) 的文壇是有希望的。”這句話讓他很感動,詩運也從(cong) 此開始,創作不輟。
詩人往往對文字很挑剔,蔡炎培也不例外。對於(yu) 徐誌摩,他毫不留情地評價(jia) 道,“嚴(yan) 格來說,他一生隻有一首半詩,《再見康橋》一首,《偶然》半首,半首又比一首好。”他讚賞潘國靈以及波蘭(lan) 女作家辛波絲(si) 卡的作品。他家中有一本辛波絲(si) 卡的詩集,是在油麻地的kubrick書(shu) 店買(mai) 的。“她和我很多東(dong) 西是不相連的,但有好些詩歌裏麵又能看出一些細致的東(dong) 西,這點與(yu) 我風格相似。”
如今的蔡炎培不再像早年那樣如饑似渴地閱讀了,他覺得一個(ge) 詩人不能讀太多書(shu) ,讀多了,寫(xie) 作時難免會(hui) 依樣畫葫蘆。“我相信愛因斯坦的話:人在一定歲數後,閱讀過多反而影響創造性。讀得太多,分分鍾會(hui) 影響你,你一學別人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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