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像一個易拉罐西學中源說我們不信
發稿時間:2014-01-21 00:00:00 來源:新京報 作者:薑妍
“中國像一個(ge) 易拉罐,不是說自己自然而然就生成現代化,要沒有外力把它打開的話,新的東(dong) 西不進來的話,自然而然的現代化是走不成功的。所以對於(yu) 所謂古已有之,西學中源說,這個(ge) 我們(men) 都是不相信的。”
“上個(ge) 月27日,是陳樂(le) 民去世5周年的忌日。孔子講,逝者如斯,不舍晝夜。時光過得非常快,有些東(dong) 西過去了,有些思想可以留下。”上周六在《陳樂(le) 民文集》首發式上,資中筠引用孔子的話表達對亡夫的思念。
由三聯書(shu) 店推出的陳樂(le) 民作品集分為(wei) 文集、專(zhuan) 著兩(liang) 個(ge) 部分共計9冊(ce) ,率先出版的是文集中的《在中西之間》,該書(shu) 是作者的自述與(yu) 回憶。在陳樂(le) 民2004年為(wei) 本書(shu) 寫(xie) 的題記裏麵,他說“昨夜星辰昨夜風,過去的都過去了。幸好有些值得一記的東(dong) 西,還可以在記憶中尋覓到……”他自己說,這本不算厚的書(shu) 裏,寫(xie) 的是自己人生的三段時光:大學畢業(ye) 前讀書(shu) ;青年和中年當“民間外交”的國家“小公務員”和進入老年,此外他還加入了在國外的片段和回憶。
首發式上,北京大學國際關(guan) 係學院副院長王逸舟說:“現在我有一點擔心,我覺得我們(men) 現在包括很多年輕學生,就覺得現在是中國創造曆史、創造新時代的時候了,對於(yu) 很多異族的,他國的,包括西方明顯比我們(men) 進步發達的東(dong) 西是不屑一顧,甚至是采取一種非常讓人擔心的態度。”
王逸舟是在發言時回顧陳樂(le) 民的思想時提到的這個(ge) 問題。他稱在陳樂(le) 民的作品和平常言談中,對中西之別有很多精彩的、不同於(yu) 時下的看法。“他當然看得很清楚,就是‘中’和‘西’有什麽(me) 不同。陳先生特別反對把中國所謂的國學,或者我們(men) 現在所說的新儒家看成和西方完全對立或者是能夠簡單的取代的東(dong) 西,他強調‘中’和‘西’實際上是通的,中西之別很多時候是人為(wei) 的。”王逸舟認為(wei) ,陳樂(le) 民和馮(feng) 友蘭(lan) 都能既看到中學的優(you) 秀獨到之處,也能看到中學和西學間的內(nei) 在可溝通性。接著他就提出了自己的擔心,他擔心現在年輕學生對西方的東(dong) 西不屑一顧,“陳先生是非常溫潤、非常冷靜地來看待中西之別。”
除了對今天的年輕學生提出自己的意見,王逸舟也評價(jia) 了今天的老師。“我們(men) 現在當老師,說起來也是為(wei) 人師表,其實真的是慚愧,很多是工匠式的、機械式的,教學大綱式的去灌輸。”他很懷念當年陳樂(le) 民大儒一樣的豐(feng) 富精神。“對於(yu) 學生,今天的年輕人,我想到他們(men) 可能也有些可憐,就是今天他們(men) 很難有那種機會(hui) ,像當年我們(men) 那樣跟陳先生在一起。”
■ 回憶陳樂(le) 民
王逸舟:在陳先生家得到精神慰藉
我是在90年代初期國際關(guan) 係禁止探討的時候,被迫地去學習(xi) 和研究國際政治和國際關(guan) 係。我那個(ge) 時候感覺冷暖兩(liang) 重天。書(shu) 記說你不能寫(xie) 東(dong) 西了,你隻能是翻譯。但是另外一方麵來講,唯一讓我感覺溫暖的就是到陳先生家去。我記得在那個(ge) 胡同裏麵,陳先生、資先生我們(men) 幾個(ge) 人,包括其他幾個(ge) 朋友,我們(men) 是常客,經常蹭飯的。但是我覺得蹭個(ge) 飯,吃個(ge) 麵條是次要的,就是你感到精神上的慰藉。特殊的寒冷之後,年輕的學者渴望思想之光,渴望人生下一段的燈塔的時候,陳先生、資先生家裏的氛圍真的是讓我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我覺得陳先生是這樣,你平常看上去他是那種特別疾惡如仇,但是他對於(yu) 我們(men) 這樣很困惑的年輕人,他是充滿了熱情,而且是充滿了溝通的心。現在過了20年,我也快小60了,但是我覺得人生最溫暖的就是九二、九三、九四那幾年,去陳先生家,去資老師家。那個(ge) 故事是最有溫度的,最寒冷的時候,他帶來了思想,帶來了知識。
雷頤:他沒想象中那麽(me) 洋
我在(上世紀)80年代中後期就認識了資老師和陳老師。我們(men) 住得很近,他在我斜對麵的一個(ge) 胡同,經常向他們(men) 請教。他家有一個(ge) 小小的聚會(hui) ,不定期地請一些人去,有歲數大的,有年輕的。我也是常常有幸被邀請。以後熟了之後,他不請我就自己去了,因為(wei) 很近。或者向他們(men) 請教,問點什麽(me) 問題,有什麽(me) 困惑。他跟我談過他的經曆,1958年、1959年他們(men) 回來,聽說國內(nei) 有大饑荒,他們(men) 就覺得國內(nei) 居民在受災難,他們(men) 不能在國外吃奶油,吃麵包,主動要求回國。到了農(nong) 村,他看了農(nong) 村餓的樣子,包括他自己餓得有一次昏過去了,一下子倒在一個(ge) 溝裏了。溝裏還有水,如果不是有人把他拉上來他就被淹了。在那個(ge) 時候他有了他的女兒(er) 。陳先生那麽(me) 洋派的人,他女兒(er) 的名字很土,叫陳豐(feng) ,豐(feng) 收的豐(feng) 。他說為(wei) 什麽(me) ?資老師生女兒(er) 的時候陳先生還在農(nong) 村,跟農(nong) 民講,農(nong) 民也挺高興(xing) ,就說起什麽(me) 名字,那個(ge) 時候農(nong) 民就是饑餓,說叫滿屯、滿倉(cang) ,最大的願望就是這個(ge) 。後來想想,就是盼豐(feng) 收,就來一個(ge) 陳豐(feng) 吧,實際上這也是一個(ge) 時代的記憶。
我去陳先生家裏資先生有幾次都在彈鋼琴,而陳先生往往是在寫(xie) 毛筆字。這個(ge) 我覺得很意外。我想學外語的50年代沒有幾個(ge) 人出國,他們(men) 長期在維也納呆著,印象當中應該是非常洋派的人,結果我發現他這方麵還挺土。他不用電腦,資先生很早就用電腦了,而陳先生不用。
資中筠:在學術上與(yu) 他最知音
我對陳樂(le) 民應該說是最了解的,最近我接受過一個(ge) 雜誌的采訪,最後記者問我一個(ge) 問題,“在你的熟人和朋友圈子裏麵,在學術上最契合的,或者說最知音的,請你舉(ju) 出一個(ge) 人來。”我想了半天,我說還是陳樂(le) 民。
我體(ti) 會(hui) 到陳樂(le) 民在文化上,可以說在品味上很不喜歡美國。他去訪問了美國一次,看了人家認為(wei) 非常引以自豪的華盛頓的大教堂。他給我寫(xie) 一封信,他說歐洲人在本土再也造不出這麽(me) 粗糙的東(dong) 西,他對美國的文化就是這麽(me) 一個(ge) 看法。但是他在現代化的進程裏麵,在世界的發展裏麵,他又深信是歐洲靠了美國,而不是美國靠了歐洲。就是說整個(ge) 的世界發展的趨勢還是歐洲向美國靠攏,東(dong) 方向西方靠攏,而不是倒過來。對於(yu) 中國文化他就更加是這樣了。他對中國文化的感情之深就不用提了,而且他的審美文化也是這樣。在現代化的進程,在很理性地講這個(ge) 世界發展的趨勢的時候,他是被認為(wei) 是西化觀點的,甚至有人扣他一個(ge) 西方中心論的帽子。這是兩(liang) 種在感情、審美和理性這個(ge) 方麵的一種矛盾,在他身上是非常明顯的。
他傳(chuan) 統文化的修養(yang) ,或者舊學根底比我還多一些。我現在越來越有點返祖現象了,我所能夠調動的,一切我想到的什麽(me) 典故、文字、成語,要寫(xie) 東(dong) 西一定都是中國的。我很少說著話就加一句英文,或者是寫(xie) 東(dong) 西來一點外文。另外,我真正的底子還是中國文化。但是另外一方麵,從(cong) 製度來講,從(cong) 現代化的進程來講,又覺得純粹的中國傳(chuan) 統文化是走不到現代化的,這個(ge) 也是我們(men) 一個(ge) 非常堅定的信念。所以陳樂(le) 民常常說,中國像一個(ge) 易拉罐,不是說自己自然而然就生成現代化,要沒有外力把它打開的話,新的東(dong) 西不進來的話,自然而然的現代化是走不成功的。這一點也是我們(men) 共同的一個(ge) 想法。所以對於(yu) 所謂古已有之,西學中源說,這個(ge) 我們(men) 都是不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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