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西方國家的大學招生考試隻是一種測量手段，隻是引起小範圍的關(guan) 注，隻是一種少數人關(guan) 心的話題。然而，受傳(chuan) 統和現實的製約，中國人卻將高考變成了文化，變成了經濟，變成了產(chan) 業(ye) ，變成了盛大的儀(yi) 式，變成了一種各方麵關(guan) 注的社會(hui) 活動，變成一種慣例式的全民動員。它不僅(jin) 是一種考試，也不僅(jin) 僅(jin) 是教育，在一定意義(yi) 上說，高考還是一種文化、一種經濟，有時高考甚至還會(hui) 成為(wei) 一種政治。

　　高考改革是教育改革的關(guan) 鍵問題之一，曆來受到教育界和全社會(hui) 的高度關(guan) 注。廣義(yi) 的高考包括考試與(yu) 招生兩(liang) 個(ge) 主要環節，2010年7月正式頒布的《國家教育中長期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列有關(guan) 於(yu) 考試招生的專(zhuan) 門一章，即第十二章《考試招生製度改革》。在中國曆次教育改革文件中，這是第一次將考試招生單獨列出一章，足見此問題在現階段的重要性。

　　作為(wei) 典型的高競爭(zheng) 、高利害、高風險的大規模選拔性考試，高考是中國各類考試中最重要、影響最大的考試，也是上至高層領導人、下至基層老百姓都關(guan) 心的大事。高考改革是一個(ge) 敏感而重大的問題，一有風吹草動，都會(hui) 引發激烈的討論，就會(hui) 在門戶網站的首頁看到相關(guan) 新聞。高考改革被全社會(hui) 寄予高度的期望，但改革又具有巨大的難度，可謂任重而道遠。

　　抓好了高考改革，就像抓住了教育改革的“牛鼻子”。

　　中國是考試製度的發源地，不僅(jin) 是一個(ge) 考試古國，而且是一個(ge) 考試大國。許多西方國家的大學招生考試隻是一種測量手段，隻是引起小範圍的關(guan) 注，隻是一種少數人關(guan) 心的話題。然而，受傳(chuan) 統和現實的製約，中國人卻將高考變成了文化，變成了經濟，變成了產(chan) 業(ye) ，變成了盛大的儀(yi) 式，變成了一種各方麵關(guan) 注的社會(hui) 活動，變成一種慣例式的全民動員。它不僅(jin) 是一種考試，也不僅(jin) 僅(jin) 是教育，在一定意義(yi) 上說，高考還是一種文化、一種經濟，有時高考甚至還會(hui) 成為(wei) 一種政治。當你看到全國上下為(wei) 高考讓路，當你看到高考牽動著千百萬(wan) 人的神經，當你看到高考成為(wei) 地方政府關(guan) 切的大事，當你看到考試季節所有媒體(ti) 都聚焦於(yu) 高考的時候，你一定會(hui) 承認，高考已是一種獨特的文化現象。

　　高考是一個(ge) 國家教育考試製度，作為(wei) 教育體(ti) 係中的一個(ge) 重要環節，高考上聯高等教育，是高等學校人才培養(yang) 的起點，關(guan) 係到創新人才的選拔和培養(yang) ，下引基礎教育，具有強大的導向功能，關(guan) 係到素質教育的推進，在整個(ge) 教育中起到樞紐調節作用。作為(wei) 中學與(yu) 大學之間的橋梁，高考一頭連著教育，一頭連著社會(hui) ，牽涉到千家萬(wan) 戶的切身利益，關(guan) 係到每個(ge) 高中生選擇職業(ye) 和未來生活的方式，因此在整個(ge) 中國教育體(ti) 係中占有舉(ju) 足輕重的地位。

　　在所有教育改革問題中，高考改革是最受教育界和社會(hui) 大眾(zhong) 關(guan) 注的問題之一。表麵上看，高考隻是一種為(wei) 高校選拔新生的考試製度，但高考還有維護教育和社會(hui) 公平、維護社會(hui) 穩定、促進社會(hui) 階層流動的功能，因此，高考還成為(wei) 維護社會(hui) 穩定的“減壓閥”，它事關(guan) 千家萬(wan) 戶的安居樂(le) 業(ye) 、事關(guan) 國家的長治久安、事關(guan) 全麵建成小康社會(hui) 目標的順利實現。

　　當今高考改革已成為(wei) 一個(ge) 重大民生議題，是一個(ge) 關(guan) 係我國教育改革全局的關(guan) 鍵問題，有時甚至成為(wei) 教育改革的頭等大事，抓好了高考改革，就像抓住了教育改革的“牛鼻子”。

　　在中國高等教育已經進入大眾(zhong) 化階段的曆史時期，以往為(wei) 選拔少數精英的高考模式必然要發生變化。隨著我國高等教育現代化、終身化、國際化等趨勢的到來以及基礎教育課程改革的進展，高校招生考試的內(nei) 容、形式、錄取辦法等方方麵麵也必將隨之進行調整。過去以選拔或淘汰式為(wei) 主的招考機製，將轉變為(wei) 展示才能和全麵評價(jia) 的招考機製。

　　目前中國中學生有三分之二左右是在縣及縣以下中學，農(nong) 村中學生占全體(ti) 學生的比例很大。他們(men) 很少媒體(ti) 資源可以利用，在高考改革的議論中往往成為(wei) 沉默的大多數，需要為(wei) 他們(men) 發聲。

　　由於(yu) 高考關(guan) 係到高等教育資源的分配，改革涉及到宏大的社會(hui) 利益再分配問題，高考競爭(zheng) 往往成為(wei) 教育競爭(zheng) 和社會(hui) 競爭(zheng) 的矛盾集合點，因而其改革難度大、影響深、波及麵廣，是一項複雜的、牽一發而動全身的係統工程，高考改革可以說是中國教育體(ti) 製改革中難度最大的問題之一。高考改革中存在著一係列的兩(liang) 難問題，而各種兩(liang) 難的實質其實隻有兩(liang) 個(ge) ：即理想與(yu) 現實之間的矛盾、不同利益群體(ti) 之間的矛盾。

　　經過多年的運行，高考的利弊得失都十分顯著，是一個(ge) “橫看成嶺側(ce) 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的製度，對待同一項高考改革，不同的群體(ti) 從(cong) 不同的立場、不同的角度觀察問題，往往會(hui) 得出不同的看法。作為(wei) 一種大規模選拔性考試，高考是一個(ge) 誰都說得出看法的問題，社會(hui) 各界，各行各業(ye) 的人，任何家長、任何學生都可以發表自己的觀點，從(cong) 某一個(ge) 角度看可能都有道理，都可以談出自己的道道來。但是將這些意見集合起來，有些可能是互相對立的。

　　高考是一個(ge) 關(guan) 係多元利益主體(ti) 的教育考試製度，高考改革時常陷入左右為(wei) 難、舉(ju) 步為(wei) 艱的兩(liang) 難境地，其原因之一就是改革牽涉的各利益群體(ti) 之間的衝(chong) 突、矛盾不容易調和。例如，在中國這麽(me) 一個(ge) 幅員遼闊、人口眾(zhong) 多，各地經濟、文化、教育水平差距相當大的國度中，對招生指標分省區定額分配、尤其是全國重點大學招生指標的分配問題的意見，便聚訟紛紜，爭(zheng) 論激烈，十分典型地反映出不同地區利益群體(ti) 之間的矛盾。

　　高考改革不僅(jin) 應考慮代表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還要考慮代表最廣大人民群眾(zhong) 的根本利益。目前中國中學生有三分之二左右是在縣及縣以下中學，農(nong) 村中學生占全體(ti) 學生的比例很大。他們(men) 很少媒體(ti) 資源可以利用，在高考改革的議論中往往成為(wei) 沉默的大多數，需要有學者為(wei) 他們(men) 發聲。在一個(ge) 現代的民主社會(hui) ，任何改革都必須考慮大多數人的意誌，而不能僅(jin) 由少數人的主觀願望來主導。我們(men) 在考慮推行高考改革時，應顧及城鄉(xiang) 公平，特別要注意防止改革使農(nong) 村和弱勢家庭的孩子減少上好大學的機會(hui) 。

　　城鄉(xiang) 二元結構的存在，決(jue) 定了缺少社會(hui) 資本和文化資本的農(nong) 村學生，對高考改革的看法與(yu) 城市學生和部分專(zhuan) 家的看法相去甚遠。在一定意義(yi) 上，分數實際上就是那些沒有家庭背景的考生的“硬實力”，不靠分數他們(men) 沒有其他辦法。一旦分數不夠，就隻有複讀一條路可走。要考察才藝的話，鋼琴沒摸過，怎麽(me) 去考級？強調見多識廣、談吐不凡，農(nong) 村生活又缺少見世麵和交流的條件。這就是選拔多樣人才和維持公平方麵的兩(liang) 難。實際上，招生考試改革越多樣越改變，對沒有社會(hui) 資源的家庭就越不利。多年來，中國的高考改革觀念很新，理論很先進，更多地代表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但如何考慮兼顧廣大農(nong) 村考生的利益？確實值得教育理論工作者和決(jue) 策部門深思。

　　“沒有高考，你拚得過富二代嗎？”這句口號之所以在準備參加高考的學生中流行，就是因為(wei) 不夠合理的教育資源分配已經造成城鄉(xiang) 之間、階層之間巨大的落差，如果再改掉了高考，連這難得的一個(ge) 公平競爭(zheng) 途徑都消失的話，平民子弟還有多少向上流動的機會(hui) ？

　　理論工作者往往抱持先進的教育理念，側(ce) 重關(guan) 切素質教育，致力於(yu) 多元取材，在高考改革設想時注重求新求變；而跟高考最直接的相關(guan) 者高中學生和教師往往求穩，求少折騰，多數情況下都希望高考保持一定的穩定性和繼承性，兩(liang) 者之間存在著相當大的距離。公眾(zhong) 則更多關(guan) 注教育和考試機會(hui) 公平，形成強烈的反差。隻有代表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同時兼顧社會(hui) 公平和文化傳(chuan) 統的高考改革，才是具有廣泛民意和生命力且能夠長期推行的改革。

　　無論我們(men) 的一些高考改革理論說得多麽(me) 美好，多元錄取方式的設想多麽(me) 完善，如果高度重視甚至過度重視教育的文化傳(chuan) 統沒有改變，如果重人情與(yu) 關(guan) 係的社會(hui) 風氣沒有改變，如果誠信體(ti) 係沒有真正建立起來，統一考試成績還將成為(wei) 高校招生錄取時的主要依據。

　　應該看到，盡管高考在以考促學、推動教育水平提高、維護公平等方麵起了巨大作用，但在高考指揮棒的影響下，中小學教育確實出現了許多不良現象，如中學隻抓智育而片麵追求升學率、文理偏科、學生學習(xi) 壓力過大負擔過重，且近視率攀升體(ti) 質下降，影響求異思維和個(ge) 性發展、學校辦不出特色、教改不易推行，等等。有考試就有應試，特別是競爭(zheng) 激烈的高考，更是引發考生盡力應試，考什麽(me) 就學什麽(me) ，不考什麽(me) 就不學什麽(me) ，這種片麵應試的消極影響，便是一定程度上造成智育一枝獨秀，形成知識偏狹的弊病和學業(ye) 成績至上的功利心態，扭曲了高中教育的目標與(yu) 理想。因此，許多人都急切想改變現狀，或者提出激進的高考改革設想，有的人甚至主張廢止統一高考製度，實行美國式的大學招考製度。

　　我認為(wei) ，不研究高考的人很可能成為(wei) 高考改革的激進派，研究高考的人很可能成為(wei) 高考改革的穩健派。高考不改革不行，改革急於(yu) 求成也不行。在目前的社會(hui) 和文化環境下，高考改革應穩中求進。所謂穩中求進，並非不思進取，無所作為(wei) ，而是指改革高考這樣重要的製度，應該在全麵研究和長遠規劃的基礎上漸進地推行。

　　中國的高考製度是傳(chuan) 統文化遺傳(chuan) 和現實社會(hui) 環境的產(chan) 物，現行高考製度有其產(chan) 生的必然性和存在的合理性。高考改革不能脫離中國的曆史文化傳(chuan) 統和當代的社會(hui) 現實，而必須植根於(yu) 中國社會(hui) 的深厚土壤。隻有如此，我們(men) 提出的高考改革理論和方案才不會(hui) 脫離實踐，才不至於(yu) 流於(yu) 空談。

　　有什麽(me) 樣的文化，就有什麽(me) 樣的招生考試製度；有什麽(me) 樣的社會(hui) 環境，就有什麽(me) 樣的招生考試方式；有什麽(me) 樣的國民，就有什麽(me) 樣的招生考試模式。如果美國的文化跟中國的文化差不多，如果美國社會(hui) 都是由類似於(yu) “虎媽”蔡美兒(er) 那樣高度重視子女教育的華人組成，那麽(me) 很可能美國的高校招生考試也會(hui) 演變成跟中國的高考類似的製度。

　　考試技術有先進和落後之分，但高校招考製度很難說有先進和落後之分。世界是多元的，文化本身也是多元的。1993年，美國學者在研究各國高中畢業(ye) 後的考試製度後便指出：考試製度與(yu) 各國的國家教育製度及社會(hui) 情況緊密結合，有些國家的考試製度具有高度持久性，而且不易改變；有些國家的考試製度則正在經曆實質、甚至快速的改製。此外，改變的方向也各國不同。

　　高考改革應該考慮中國的國情，包括教育與(yu) 社會(hui) 製度、社會(hui) 發展階段，以及民眾(zhong) 的認可程度。一些在西方部分國家能夠順利實行的招考製度，照搬到中國就不一定行得通。從(cong) 近年來幾次大規模的高考改革調查結果來看，多數人認為(wei) 高考必須改革，但同時多數人又認為(wei) 高考是很公平的一項製度。我曾與(yu) 一位高中資深教師交談高考改革問題，問他覺得現行高考製度合理嗎？他脫口而出說不合理。接著我問他，那你認為(wei) 應該用那一種辦法來招生？他好一會(hui) 答不上話來。因為(wei) 他像許多人一樣，看到高考的弊端，想當然地認為(wei) 高考不合理，但並沒有進一步去想如果不用高考製度，是否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可以替代高考。

　　如何製訂兼顧時代需求與(yu) 易於(yu) 遵行的考選標準，是我們(men) 應該認真思考與(yu) 研究的問題。好的製度能限製壞的行為(wei) 泛濫，壞的製度卻使好人也跟著學壞。評價(jia) 一項製度的好壞關(guan) 鍵要看後果而不是願望，高考改革重要的是提出可以操作的、具有可行性的選拔人才方法。

　　全麵考察中外高校招生考試發展的曆史與(yu) 現狀，可以看出統一招考製度是高校招生考試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chan) 物，它將各個(ge) 高校招生工作中的共性方麵統一起來，方便考生，減省報考費用，高校也節約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有利於(yu) 高校在全國範圍內(nei) 招生擇優(you) 錄取，有利於(yu) 提高命題水平和試卷質量，也便於(yu) 以高考成績來比較評估各高校的生源質量。因此，實行以統一考試為(wei) 主體(ti) 的招生考試製度，是招生考試發展的一種必然選擇。

　　當然，將來統一考試應該逐漸減輕其絕對權重，但在未來相當長時間內(nei) 還將是中國高校招生的主渠道。高校招生考試製度的改革與(yu) 發展要受社會(hui) 政治、經濟和文化的製約，這是一個(ge) 規律，不可能脫離中國的國情來實行某種招考製度。可以這麽(me) 說，無論我們(men) 的一些高考改革理論說得多麽(me) 美好，多元錄取方式的設想多麽(me) 完善，如果高度重視甚至過度重視教育的文化傳(chuan) 統沒有改變，如果重人情與(yu) 關(guan) 係的社會(hui) 風氣沒有改變，如果誠信體(ti) 係沒有真正建立起來，統一考試成績還將成為(wei) 高校招生錄取時的主要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