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工程院新增院士名單公布，新當選院士中，有25人來自高等院校，其中13人為(wei) 現任高校校長、副校長，3人過去曾任校長或副校長，相比上次增選人數明顯增加。(《京華時報》12月9日)

    這還不包括高校中擔任二級學院院長的人數。就以上述數據計算，校長之外，當選院士的教授比例僅(jin) 為(wei) 30%多一點。校長當選院士，再次印證了“學而優(you) 則仕，仕而優(you) 則院士”的“學者成長”路徑在高校已經成型。當象征最高學術聲譽的科學院和工程院，成為(wei) 高校校長俱樂(le) 部，我不認為(wei) 這是校長和院士的“雙贏”，而是校長和院士的“雙輸”。

    在一些人看來，“校長院士”既表明校長是有很強學術能力的，同時也表明校長一邊擔任校長職務，一邊從(cong) 事學術研究，是可以兼顧的。但這隻是表麵現象，分析這背後的實質，就會(hui) 發現，“校長院士”正成為(wei) 影響高校整體(ti) 學術風氣的重要因素。

    首先，“校長院士”或可說明此人在擔任校長之前，是不錯的學者，但是，以學術標準，而非教育管理標準選擇校長人員，本就是對校長職務的誤會(hui) ，校長人選更應該看重其是否懂教育、懂管理，有較強的社會(hui) 活動能力。如果僅(jin) 以學術能力選擇校長，這不是選校長，而仍舊是選學者，這些人上任校長崗位之後，由於(yu) 並不懂教育、不懂管理，因此，造成社會(hui) 輿論對一些重點大學的評價(jia) 是“一流的學生，二流的教師，三流的校長，四流的管理”，大學的管理差，嚴(yan) 重製約我國大學的發展。近年來，這種趨勢更為(wei) 明顯，院士甚至成為(wei) 候選校長的一條不成文規定。大學校長的“學術含金量”似乎提高了，但大學的管理水平其實在下降。

    其次，學者擔任校長之後，大多繼續從(cong) 事學術研究，校長本人覺得自己還是學者，因此從(cong) 事學術研究，無可厚非，甚至還認為(wei) 自己是加倍付出，社會(hui) 輿論也對校長從(cong) 事學術研究，表示理解，還有的感慨這麽(me) 優(you) 秀的學者在組織的安排下擔任校長，是事業(ye) 的犧牲，因此更對校長在百忙之中擠出時間搞學術研究，給予讚許。但客觀而言，一個(ge) 人既擔任校長，又做學術研究，是嚴(yan) 重的學術權和行政權不分，本來就不太懂教育和管理，再花很少時間在管理上，管理可想而知，本來需要全力投入的學術研究，現在隻投入很少時間，學術也自然很不濟。

    這是在正常的學術環境中的結果。問題在於(yu) ，我國的學術環境並不正常。一個(ge) 擔任大學要職的學者，在學術研究中並不需要花太多時間，卻可以獲得比那些全身心用在學術研究中的教授們(men) ，獲得更多的成果。這其中的奧妙就是———“掛名”。

    自擔任校長職務之後，有著副部或正廳級別的校長，當然會(hui) 陷入文山會(hui) 海中，做研究的時間大大縮短，但如果調查近年來高校重大課題的獲得者、重大科研成果的第一作者、國家獎項的第一獲獎者，大多是校長、院長。按照這種格局，重視課題、成果、獲獎的院士評審，入選者當然也就隻有校長和院長了。

    筆者曾經與(yu) 一名大學校長交談，他談到自己的“苦衷”，說申報一項重大課題，學校這一學科的教授一致推薦他作為(wei) 第一負責人，他說自己根本沒時間做，因此拒絕，但教授們(men) 說他當第一負責人，命中率更大，於(yu) 是他說自己“被掛名”。而從(cong) 這一“被掛名”開始，也就一路“被掛名”下去，當課題組撰寫(xie) 論文、申請專(zhuan) 利時，他是“被掛名”的第一作者；再用這些論文、專(zhuan) 利，去申請國家科技獎勵時，他仍是“被掛名”的第一作者。到最後，一不小心，就“成果累累”，可以申報院士了。而按照這種模式，未來會(hui) 有更多的“校長院士”。

    領導“掛名”學術，是我國學術行政化的重要表現，這表明，課題立項時，看重的不是學術能力，而是負責人的身份和頭銜，相對於(yu) 沒有多少資源的普通教授來說，手握行政權和學術權的校長，對課題立項結果影響甚大，一些國家重大課題，明確要求負責人必須全身心投入該項目研究，但最後入圍者，有很大比例是明顯不能全身心研究的校長；這同樣適用在成果報獎中，而在課題推進時，在學校中說一不二的校長，由於(yu) 可以調配資源，也比普通教授有效得多。

    如此學術環境中，校長以及其他行政崗位，就成了香餑餑———當上校長之後，學術非但沒有荒廢，反而快速發展，有調查發現，學者擔任行政職務之後，學術成果普遍比沒有擔任行政職務多。這在國際學術界反常的現象，在我們(men) 這裏十分正常。所以，明白這其中道理者，都爭(zheng) 相弄一個(ge) 行政職務，這是在學術江湖裏成功的最佳方式。

    然而，這種學術成功方式，卻給整體(ti) 學術造成嚴(yan) 重的傷(shang) 害，一些個(ge) 體(ti) 借手中之權謀求自身學術利益最大化，導致功利學術當道，越來越多的學者失去了學術理想，習(xi) 得的是怎樣在學術圈玩弄權術，包括院士評審中曝出的公關(guan) 醜(chou) 聞，也因此而起。“校長院士”的增多，隻會(hui) 給學者們(men) 這方麵更深刻的感受，加劇學術行政化。

    在筆者看來，要提高我國大學水平，同時純淨學術環境，要把“院士”和“校長”進行分離，同時推進科研管理體(ti) 製改革，對於(yu) 校長崗位，應該實行職業(ye) 化要求，這就是一旦擔任校長，就不得再從(cong) 事學術研究，而選拔校長人選，也應該降低學術標準，重要考察其是否懂教育管理，不能把院士作為(wei) 校長的福利，也不能把校長作為(wei) 院士的福利。前不久，湖南大學新任校長趙躍宇，麵對3000多名學生正式宣布，在校長任期內(nei) ，不申報新科研課題，不新帶研究生，這是回歸校長職業(ye) 化的正確選擇，但願這能帶動國內(nei) 高校真正推進校長職業(ye) 化的改革，實現學術權和行政權的分離。

    (作者係教育問題專(zhuan)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