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中國60歲及以上人口占全國人口比重到達10%以上，開始進入老齡社會(hui) 。2010年中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已經達到1.78億(yi) ，占全國人口比重為(wei) 13.26%。2011年底，中國60歲及以上老年人口已達1.85億(yi) 人，占總人口的13.7%，占全球老年人口的近24%，是全球惟一老年人口過億(yi) 的國家。

　　“十二五”時期，中國將迎來第一個(ge) 老年人口增長高峰，年均增加860萬(wan) 左右。預計到“十二五”期末，全國老年人口將達到2.21億(yi) ，占全國總人口的16%。而到2020年，老年人口將達到2.48億(yi) 。

　　對於(yu) 中國老齡化問題，中國社科院數技經所經濟係統分析室主任李軍(jun) 認為(wei) ，短期來講，靠多生孩子來延長人口紅利不僅(jin) 不現實，相反是加快了人口紅利的減少，因為(wei) 這將使人口撫養(yang) 比在短期內(nei) 快速提高，也就是非勞動年齡人口短期內(nei) 將增加過快。

　　從(cong) 長期來看，多生孩子增加勞動力，有利於(yu) 改變人口結構，但其主要意義(yi) 並不在於(yu) 延長人口紅利以及促進經濟增長，而是改善“倒金字塔”的家庭結構，有助於(yu) 緩解相關(guan) 社會(hui) 問題，增進經濟社會(hui) 發展的穩健性。經濟增長動力的提升將主要靠技術進步。

　　而且，從(cong) 長期看，老齡化將是一種常態。即使多生孩子，也扭轉不了老齡化發展的趨勢，因為(wei) 存在另一種能夠平衡多生孩子的因素，就是人類預期壽命將不斷延長。

　　中國如何應對老齡化問題，有無可能通過發展老齡產(chan) 業(ye) 來促進形成經濟增長？為(wei) 什麽(me) 難以像發達國家以移民來解決(jue) 勞動力短缺問題？隻有充分認識到人口老齡化是重大經濟問題，才能真正引起各方麵的高度重視。積極而有效地應對，能夠在較大程度上緩解或部分消除老齡化的負麵影響。

　　人口老齡化使勞動力稀缺性上升

　　《21世紀》：人口老齡化對經濟的影響是宏觀的，但是從(cong) 具體(ti) 來看，這個(ge) 趨勢如何發展？

　　李軍(jun) ：老齡化對養(yang) 老、社會(hui) 保障帶來的壓力，可能是目前人們(men) 最能直接感受到的老齡化效應。如果隻停留在這個(ge) 層麵來認識老齡化的影響，那是遠遠不夠的。事實上，老齡化對經濟影響的核心性問題是，老齡化降低經濟增長的潛力與(yu) 活力。

　　一些具體(ti) 的表現是：老齡化提高勞動力稀缺性，減少勞動力供給，降低國民儲(chu) 蓄，增加企業(ye) 及家庭負擔，加大政府財政與(yu) 社會(hui) 保障支出壓力，降低以低勞動力成本為(wei) 核心的貿易比較優(you) 勢，同時老齡化對房地產(chan) 、資本流動乃至金融體(ti) 係等都有係統性的重要影響。老齡化影響經濟的機理是：老齡化深刻改變原有的經濟資源配置關(guan) 係，從(cong) 而影響經濟社會(hui) 發展的各個(ge) 方麵。

　　這些影響已經有了一定的驗證，比如當今發達國家不斷出現債(zhai) 務危機，雖然其導火索可能是銀行係統、政府運作失誤，但是都可歸結為(wei) 一個(ge) 基礎性的重要背景就是人口老齡化。在人口老齡化背景下，這些國家的經濟增長乏力，收入增長抵不上支出需求增長是產(chan) 生債(zhai) 務危機的基礎性原因。

　　比如提高老年人口的年齡標準，比如從(cong) 60歲提高到65歲，甚至是70歲，能夠形成統計意義(yi) 上的老齡化程度下降，但是老齡化引發的相關(guan) 經濟社會(hui) 問題並不能由此而消除。顯然，一個(ge) 人活80歲與(yu) 活100歲，其所花費與(yu) 占用的經濟社會(hui) 資源是不同的，這與(yu) 如何定義(yi) 老年人口的年齡標準無關(guan) 。

　　老齡化對發展產(chan) 生的壓力，決(jue) 不意味著相關(guan) 的問題就可以自動得以解決(jue) 。例如，老齡化程度提高而導致勞動力稀缺性上升，並不等同於(yu) 就業(ye) 機會(hui) 增加，不等同於(yu) 吸納農(nong) 村剩餘(yu) 勞動力的機會(hui) 增加，反而容易導致就業(ye) “結構性矛盾”的出現。即，一方麵經濟中需要大量高質量、訓練有素的勞動力而無法滿足；另一方麵，大量需要就業(ye) 的勞動力因滿足不了工作崗位的條件要求而無法實現就業(ye) 。

　　《21世紀》：人口老齡化影響各方麵，您認為(wei) 有什麽(me) 辦法能夠消除一下這些影響？

　　李軍(jun) ：沒有什麽(me) 辦法可以完全消除老齡化的影響。但是，積極而有效地應對，能夠在較大程度上緩解或部分消除老齡化的負麵影響。

　　“十二五”期間，我國15歲-59歲勞動年齡人口比重將出現由升轉降的拐點，這個(ge) 拐點出現之後，在未來幾十年內(nei) 該比重不斷下降的趨勢將持續下去。預計到2050年，我國15歲到59歲勞動年齡人口將下降到7.1億(yi) 人，比2010年減少約2.3億(yi) 人。

　　人口紅利主要指一個(ge) 國家處於(yu) 勞動年齡人口的比重相對較大，非勞動年齡人口(未成年人與(yu) 老年人口)的比重相對較低，從(cong) 而有利於(yu) 經濟增長的狀態。對此，可以通俗地理解為(wei) 經濟中“能幹活的人”相對多，“吃閑飯的人”相對少。如果這種人口結構出現了變化，比如出現“能幹活的人”減少，而“吃閑飯的人”增多的情況，就是所謂的人口紅利減少。按此意義(yi) ，人口紅利是由人口的年齡結構決(jue) 定的，因此是客觀的，現時是無法改變的。雖然可以通過提高勞動力質量彌補勞動力數量的減少，但這種情況應屬於(yu) 技術進步的範疇，而不是延長人口紅利的問題。

　　《21世紀》：機器人(24.960，-0.04，-0.16%)可以緩解勞動力短缺，提高生產(chan) 率，使得人工服務問題解決(jue) 嗎？

　　李軍(jun) ：當然，機器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作為(wei) 人的替代進行服務。但是，機器不可能完全替代人，而隻能在特定的局部範圍內(nei) 實現替代。從(cong) 總體(ti) 上看，機器永遠都無法完全替代人的勞動，無法從(cong) 根本上解決(jue) 勞動力減少的問題。

　　老齡化對服務業(ye) 發展有非常大的影響。老年人增加，老年人的服務需求也增加，尤其是對照顧、護理等人工服務需求增加。而勞動力數量的減少對人工服務業(ye) 有更大的製約性，甚至有可能出現有錢也買(mai) 不到服務的情況。

　　老年產(chan) 業(ye) 難以成為(wei) 經濟增長點

　　《21世紀》：老年人退休後返聘，開發老年人的潛力，是否會(hui) 促進經濟增長？

　　李軍(jun) ：讓更多的老年人參與(yu) 經濟活動，當然有利於(yu) 經濟，但這種影響是有限的，不是促進經濟增長的主要方式。開發老年人潛力的意義(yi) 並不在於(yu) 增加勞動力以促進經濟增長，其意義(yi)

　　更主要是尊重老年人的價(jia) 值，滿足老年人自身發展的需要。事實上，一個(ge) 國家的經濟增長的情況，以及經濟對就業(ye) 的容納量情況，與(yu) 產(chan) 業(ye) 發展的模式及產(chan) 業(ye) 結構有很大的關(guan) 係，不是簡單地延長退休年齡或返聘老年人的問題。

　　勞動力減少，似乎減輕了就業(ye) 壓力，就業(ye) 問題好像就容易解決(jue) 了，但實際並非如此。因特定的產(chan) 業(ye) 需要特定類型的勞動力，不是一刀切地在總體(ti) 上提高退休年齡，就可以解決(jue) 具體(ti) 產(chan) 業(ye) 發展所需要勞動力的問題。這裏存在著產(chan) 業(ye) 結構與(yu) 勞動力的就業(ye) 結構，能否互相匹配的問題。比如，按現行美國的產(chan) 業(ye) 結構及產(chan) 業(ye) 技術水平，也就是可容納約兩(liang) 三億(yi) 人的就業(ye) ，如果中國現在擁有同美國一樣的產(chan) 業(ye) 結構與(yu) 產(chan) 業(ye) 技術水平，試想如何容納下七八億(yi) 人的就業(ye) ？因此，未來在中國人口老齡化條件下的勞動力是否短缺，與(yu) 產(chan) 業(ye) 發展的情況有很大關(guan) 係，不能簡單地說勞動力是否短缺。

　　這實際上涉及另一個(ge) 很重要的問題，即麵對人口老齡化與(yu) 就業(ye) 問題，經濟轉型並不是越快越好，而是要與(yu) 老齡化的進程相適應。如果轉型過慢，現有增長方式不可持續，無法實現經濟適度快速增長。模擬測算結果顯示，如果現有產(chan) 業(ye) 發展模式不能有效地向技術與(yu) 資本替代勞動方向發展，2030年後中國勞動力供給將出現嚴(yan) 重不足。但是，在當前中國勞動力絕對數量仍很大的情況下，如果轉型過快，容易出現勞動力結構性過剩的情況，不利於(yu) 增加就業(ye) 。

　　《21世紀》：這樣看來，有些產(chan) 業(ye) 會(hui) 不會(hui) 就慢慢消亡？

　　李軍(jun) ：勞動力具有流向工資高、待遇好的崗位的內(nei) 在動力，因此勞動力稀缺性上升將促進勞動力對高工資的追求，一些缺少競爭(zheng) 力的產(chan) 業(ye) ，包括缺少對勞動力吸引力的產(chan) 業(ye) ，出現消亡的情況是很有可能的。

　　對於(yu) 企業(ye) 來說，要及早應對這種情況，從(cong) 勞動密集型逐漸向資本和技術密集型轉變應是未來的主流方向。但具體(ti) 企業(ye) 的轉型是微觀問題，不能一概而論。

　　《21世紀》：人口老齡化對經濟增長有一定影響，您怎麽(me) 看待中國未來10年經濟增長速度的變化？

　　李軍(jun) ：人口老齡化將導致中國潛在經濟增速下降，根據在一定條件下的模型模擬測算結果表明，2021-2025年期間，人口老齡化因素可使中國年均經濟潛在增長率下降約2.2個(ge) 百分點。

　　當前中國正處於(yu) 轉變經濟發展方式的階段，在此階段適度降低經濟增長速度是合理的、恰當的。經濟社會(hui) 發展的內(nei) 涵是多元的，單一的指標不能說明太多的問題。

　　老齡化因素在短期內(nei) 對經濟增長的影響還不大，但隨著老齡化程度的提高，其影響效應將不斷顯現。短期內(nei) 需要關(guan) 注的老齡化影響，主要是對勞動力稀缺性的預期可能會(hui) 不斷增強，進而容易引發相關(guan) 成本上升而影響經濟。

　　《21世紀》：開發老年人資源，發展老年產(chan) 業(ye) ，是否會(hui) 形成新的增長點？

　　李軍(jun) ：不能簡單地認為(wei) ，老年產(chan) 業(ye) 會(hui) 形成新的增長點。理論上講，人口老齡化意味著老年人口規模不斷擴大，發展老年產(chan) 業(ye) 的潛力越來越大。但是，由此能否形成新的增長點，要取決(jue) 於(yu) 經濟中多方麵的具體(ti) 條件。其中，老年人的購買(mai) 力情況是重要的因素，有購買(mai) 力且有願望購買(mai) 的需求才是有效需求。就短期而言，老年人的有效需求尚不足以支撐形成新的增長點。

　　老齡化是否有利於(yu) 提高總消費需求，還難以給出定論。從(cong) 全局來看，老年人規模的擴大對應的是勞動人口規模的相對減小，其結果是勞動力需求的相對下降，綜合結果是增加經濟總需求還是降低總需求，取決(jue) 於(yu) 一些有關(guan) 的經濟參數，如老年人與(yu) 勞動力的消費傾(qing) 向的差異。

　　從(cong) 局部來看，老年產(chan) 業(ye) 即使可以成為(wei) 經濟的一個(ge) 新的增長點，但在總體(ti) 上的平衡結果看，其效應也未必能帶動總體(ti) 經濟增長。因為(wei) 老年人是從(cong) 勞動力轉過來的，老年人越多就意味著勞動力的減少相對越多，因此不利於(yu) 勞動力群體(ti) 消費的增加，即在老年人群體(ti) 消費與(yu) 勞動力群體(ti) 消費之間存在一種替換效應。如果老年人的購買(mai) 力不及勞動力，那麽(me) 這種替換效應的結果主要是總體(ti) 上降低消費需求。

　　總體(ti) 上看，由於(yu) 中國老年人作為(wei) 消費群體(ti) 的購買(mai) 力不夠，短期內(nei) 要使老年產(chan) 業(ye) 發展並成為(wei) 新的增長點是很困難的。為(wei) 此需要國家從(cong) 社會(hui) 保障、收入分配乃至國有資產(chan) 配置等方麵做多方麵的工作。當然，老年產(chan) 業(ye) 的發展是具有結構性的，老年人可能在旅遊、護理等市場方麵發揮顯著的消費帶動作用，但是從(cong) 總體(ti) 上來講，老年產(chan) 業(ye) 還不能成為(wei) 國家經濟增長的一個(ge) 亮點。

　　多生孩子不能延長人口紅利

　　《21世紀》：多生孩子是一個(ge) 解決(jue) 辦法嗎，能否延長人口紅利，或者移民增加人口？

　　李軍(jun) ：前麵已經談到，多生孩子的意義(yi) 主要在於(yu) 改善家庭結構，因此其意義(yi) 也不在於(yu) 延長人口紅利。短期內(nei) 靠多生孩子來延長人口紅利也是並不現實的，因為(wei) 孩子出生後一般要經過十多年的成長才能成為(wei) 勞動力。如果孩子要接受更多的教育，如上大學，參加實際工作的時間還要拖後，所以在短期內(nei) 多生孩子的結果是增加負擔，是加劇人口紅利的減少。

　　即使從(cong) 長期來看，由於(yu) 人類的壽命在不斷延長而導致老年人數量相對增加，多生孩子也阻擋不了人口老齡化成為(wei) 常態狀況的出現，多生孩子隻能是在一定限度內(nei) 緩解老齡化進程。因此，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出現的人口紅利的局麵將不會(hui) 再現。

　　中國是一個(ge) 人口大國，不可能通過移民來解決(jue) 中國總體(ti) 的人口結構問題。當然，局部地區可以通過適度移民的方式緩解特定地區的勞動力不足，這比較適用於(yu) 一些邊境地區。但就中國總體(ti) 而言，移民是不可行的。一方麵，人口老齡化是世界性問題，從(cong) 長期來看，隨著各個(ge) 國家老齡化程度普遍提高，在世界範圍內(nei) 發生年輕勞動力大規模移民的可能性越來越小；另一方麵，像中國這樣的人口大國，世界上沒有哪個(ge) 國家能夠提供足夠的人力資源移民到中國，更談不上可以影響到中國的人口結構。預計到2050年前後，中國65歲及以上的老年人有3.6億(yi) 多，屆時要把中國65歲及以上人口比重降到20%左右，大體(ti) 估計約需要補充三四億(yi) 人的年輕勞動力，試想有哪個(ge) 國家可以輸出這樣巨大規模的人口？

　　《21世紀》：日本等發達國家應對老齡化的措施能否借鑒？

　　李軍(jun) ：中國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國家，世界上還沒有任何一個(ge) 像中國這樣人口規模的國家進入老齡化，因此不存在完全適用的國際經驗。了解和學習(xi) 日本等發達國家應對老齡化的措施是必要的，也是必須的，但不能照抄照搬，特別是不能總拿美國的經驗說中國的事。

　　中國隻能根據自己的國情，采取適合中國國情的應對策略。如果不能及早而正確地應對，未來中國人口老齡化引發的問題會(hui) 比現在西方國家出現的情況更嚴(yan) 重。

　　老齡化是重大經濟問題

　　《21世紀》：人口老齡化各地不一樣，農(nong) 村與(yu) 城市不一樣，對此怎麽(me) 看，各地情況不一樣，應對的方法不一樣嗎？

　　李軍(jun) ：人口老齡化是長期性問題，現在談論應對老齡化的意義(yi) 主要是提前做準備。短期內(nei) ，由於(yu) 地區間存在著人口結構與(yu) 經濟發展水平的差異，使勞動力尚有一定的流動空間，從(cong) 而地區間的勞動力供給有一定的互補性。但從(cong) 長期來看，如果全國各地老齡化程度趨向均衡，區域經濟水平差異明顯縮小，勞動力流動性將顯著減弱，從(cong) 而通過區域間人口流動解決(jue) 老齡化問題的空間越來越小。由於(yu) 不同地區的情況可能不同，應對方法不能一刀切，不能一概而論。農(nong) 村地區收入低，應對老齡化問題會(hui) 更複雜和困難，更需要特別重視和加強應對。

　　總而言之，對老齡化問題的認識目前仍主要停留在養(yang) 老、社會(hui) 保障、人口紅利、就業(ye) 等層麵，而對經濟各方麵影響的深入認識仍很不夠。

　　認識問題至關(guan) 重要，隻有充分認識到人口老齡化是重大經濟問題，而不是單純的社會(hui) 問題，更不是單純的社會(hui) 保障問題，才能真正引起各方麵的高度重視，這是加強從(cong) 經濟層麵應對人口老齡化工作的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