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保部有關(guan) “延遲退休”的試探引發的爭(zheng) 議餘(yu) 溫未去，老齡辦官員放言“養(yang) 老不能全靠政府”再度遭輿論炮轟。

　　不管社會(hui) 養(yang) 老的願望多麽(me) 美好，從(cong) 理性分析上說，社會(hui) 養(yang) 老模式的破產(chan) 似乎是注定的。歐洲是這樣，美國是這樣，中國會(hui) 例外嗎？

　　養(yang) 老金賬戶能不虧(kui) 空嗎？

　　大家關(guan) 注養(yang) 老金缺口，追問到底有沒有18.3萬(wan) 億(yi) 的缺口。其實這個(ge) 問題並不重要。即使今天沒有18.3萬(wan) 億(yi) ，明天也會(hui) 達到、超過，並且最終不可維持。

　　從(cong) 世界各國的經驗來看，社會(hui) 保險都有很嚴(yan) 重的問題，是個(ge) 可怕的財政黑洞，遲早會(hui) 將一國財政、甚至一國財富吞沒殆盡，不死不休。

　　迄今為(wei) 止沒有一個(ge) 國家能解決(jue) 得了，毫無例外。美國很多地方政府財政麵臨(lin) 破產(chan) ，最大的債(zhai) 務包袱就來自於(yu) 社會(hui) 保險的負擔。歐洲多國陷於(yu) 主權債(zhai) 務危機，主要原因也是社會(hui) 保險吞噬了大量的財政收入，是名符其實的財政黑洞。深陷主權債(zhai) 務危機的歐洲各國，其實根源並不是2008年的金融風暴，社會(hui) 保險製度耗費巨大才是主因之一。

　　早在2008年之前，各國政府已經意識到社會(hui) 保險製度破產(chan) 在即，隻是當時計算出來的破產(chan) 時間表會(hui) 是在21世紀中期，沒想到一場金融風暴使得各國政府為(wei) 了應付危機而更大量地揮灑金錢，國庫虧(kui) 空速度加快，從(cong) 而使得社會(hui) 保險製度破產(chan) 的時間表被大幅提前了。

　　而在中國，社會(hui) 保險其實已經破產(chan) 過一次。計劃體(ti) 製下人們(men) 隻領取很低的工資，等於(yu) 是交了巨額的社會(hui) 保險金。這是人類社會(hui) 迄今為(wei) 止規模最大、最徹底的社會(hui) 保險。但最終結果是什麽(me) ？破產(chan) 。

　　社保金收益率低，這並不是哪一個(ge) 國家的問題。社會(hui) 保險金是公有資產(chan) ，正因為(wei) 其公有的緣故，為(wei) 了避免其被私人攫取侵占，必然要對其投資用途進行限製，這也製約了其收益率的提高。而且，因為(wei) 社會(hui) 保險製度是強製所有人參加，實際上就是行政壟斷，社會(hui) 保險機構不會(hui) 像商業(ye) 保險公司那樣致力於(yu) 降低成本、提高收益。

　　還有，因為(wei) 養(yang) 老金公有之故，人人所有，等於(yu) 人人沒有，超發養(yang) 老金反過來就很容易在政治上得到支持，於(yu) 是超發很難控製。

　　這在早期沒有問題，一是早期在職納稅人對退休者的比率很高，二是早期可以動員的新參保人有足夠多。但這種非同尋常的有利條件隻是暫時性的。能夠吸收的新參保人員會(hui) 越來越少，收取的養(yang) 老金越來越少，支出的養(yang) 老金越來越多，賬戶缺口便無可避免，遇上人口老齡化，就會(hui) 愈發嚴(yan) 重。

　　古人為(wei) 何不搞社會(hui) 養(yang) 老？

　　今天我們(men) 討論社會(hui) 養(yang) 老之事，有必要回答一個(ge) 問題：古人沒有搞社會(hui) 養(yang) 老，都怎麽(me) 活過來的？答案是：古人依靠儲(chu) 蓄防老、養(yang) 兒(er) 防老解決(jue) 養(yang) 老問題。

　　這是私人養(yang) 老，不是社會(hui) 養(yang) 老。

　　對此，有人要爭(zheng) 論：第一，古代金銀本位，通貨膨脹不是常態，因而可以儲(chu) 蓄養(yang) 老，但是今天不行。今天通貨膨脹成為(wei) 常態，儲(chu) 蓄的養(yang) 老錢，到了老的時候已經不值錢了。第二，古人沒有計劃生育，可以依靠兒(er) 女養(yang) 老，但是今人都是獨生子女，不能依靠。獨生子女這一代，將來頭上少則4-6個(ge) 老人，多則6-10個(ge) 老人，怎麽(me) 養(yang) 老？第三，今人預期壽命延長，過去儲(chu) 蓄的養(yang) 老錢，今天不夠用了。總結為(wei) 一句話，古人可以私人養(yang) 老，但是今人不行。

　　那麽(me) 社會(hui) 養(yang) 老能夠克服貨幣超發、通貨膨脹？還是社會(hui) 養(yang) 老能夠生出兒(er) 女來？又或者社會(hui) 養(yang) 老能夠解決(jue) 預期壽命延長養(yang) 老錢不夠花的問題？答案是：不能，統統不能。

　　無論是通貨膨脹使得養(yang) 老錢變得不值錢發生養(yang) 老困難，還是獨生子女使得依靠子女養(yang) 老有困難，又或者是預期壽命延長使得養(yang) 老錢不夠養(yang) 老了，這些都是係統風險。社會(hui) 保險並不能夠解決(jue) 係統風險問題。

　　可能大家忽略了一個(ge) 事實：個(ge) 人其實已經對上述經濟環境的變化在做反應了。知道為(wei) 什麽(me) 大家都搶房子等各種資產(chan) 嗎？

　　因為(wei) 大家知道當今世界貨幣最不稀缺，貨幣捏在手上會(hui) 越來越不值錢，所以大家才瘋狂地搶房子、搶各種資產(chan) 。這也是中國的儲(chu) 蓄率居高不下的原因，這也正是私人在準備養(yang) 老。

　　社會(hui) 養(yang) 老到底給我們(men) 帶來什麽(me) ？

　　那些主張社會(hui) 養(yang) 老的人，還真應認真思考一下社會(hui) 養(yang) 老和私人養(yang) 老到底有什麽(me) 不一樣。

　　實際上，社會(hui) 養(yang) 老並沒有創新出任何與(yu) 私人養(yang) 老有什麽(me) 本質不同的神奇方式來。社會(hui) 養(yang) 老無非還是模仿私人養(yang) 老的那兩(liang) 招：一是年輕時交納保險費，存進社會(hui) 保險帳戶中，年老的時候以退休金的形式逐月從(cong) 該帳戶中提取。這其實是儲(chu) 蓄養(yang) 老。二是從(cong) 有工作的年輕一代那裏收取保險費，直接轉移給已經退休的年老一代。這是跨代養(yang) 老，跟養(yang) 兒(er) 防老沒有本質區別。

　　因此，一定要說社會(hui) 養(yang) 老有什麽(me) 意義(yi) 的話，就是這世界上有人養(yang) 了孝順的兒(er) 子，也有人養(yang) 了忤逆不孝之子；有人生來能力強，運氣好，也有人生來能力差，還遭遇不測風雲(yun) 。

　　如果隻有私人養(yang) 老而沒有社會(hui) 養(yang) 老，那麽(me) 那些能力差，運氣不好或者養(yang) 了不孝兒(er) 孫的人老年的時候就會(hui) 沒錢養(yang) 老，晚景淒涼。但有了社會(hui) 養(yang) 老，因為(wei) 社會(hui) 保險製度是強製參保的，就算是能力差，運氣不好或者養(yang) 了不孝兒(er) 孫的人老年至少還有社會(hui) 保險金可以領取。但是，這個(ge) 問題需要用強製大家社會(hui) 保險的高成本方式來解決(jue) 嗎？

　　強製參與(yu) 的社會(hui) 養(yang) 老給這個(ge) 社會(hui) 實在帶來太多負麵的東(dong) 西。

　　社會(hui) 養(yang) 老必然虧(kui) 空，耗盡國庫甚至是整個(ge) 社會(hui) 的財富。這個(ge) 道理前麵已經講過，實踐中，也正在被歐洲和美國一些地方所證實。社會(hui) 保險還降低人們(men) 工作的積極性，扼殺國家競爭(zheng) 力。而且，當人們(men) 有了社會(hui) 保險製度，就會(hui) 變得沒那麽(me) 願意存錢，父母子女的親(qin) 情關(guan) 係也變得意義(yi) 不大。眾(zhong) 所周知，西方人不如東(dong) 方人那樣積極地儲(chu) 蓄，家庭觀念、尤其是孝道的道德觀更是淡薄得多。但不是眾(zhong) 所周知的是，長期實施社會(hui) 保險製度是其中一個(ge) 重要原因。

　　一旦社會(hui) 保險製度轉向依靠跨代養(yang) 老來免於(yu) 破產(chan) ，這項製度就很難再被取消。因為(wei) 年輕一代一直在交錢，還從(cong) 來沒有享受過好處，現在如果政府突然宣布：這個(ge) 製度收益率低下、吞噬大量財政收入，難以為(wei) 繼，還是讓它破產(chan) 了吧！正在享受的老年人固然不會(hui) 同意，一直在交錢、從(cong) 來沒享受的年輕人更加不能同意。正是這種想法讓各國的社會(hui) 保險製度再怎麽(me) 千瘡百孔仍然要垂死掙紮，不到將國庫，甚至是整個(ge) 社會(hui) 的最後一塊錢都掏空的那一天到來，它都無法破產(chan) 。哪怕其實從(cong) 整個(ge) 社會(hui) 的角度來看，盡早讓這製度破產(chan) ，將所剩無己、但至少還是有點剩下的錢歸還公眾(zhong) ，讓他們(men) 重新選擇私人養(yang) 老，是最好的解決(jue) 辦法。

　　為(wei) 何延遲退休金領取時間等都是錯誤？

　　麵對養(yang) 老金賬戶虧(kui) 空，有人主張用國有企業(ye) 利潤、或者變賣國有資產(chan) 來補充社保基金，有人主張用外匯儲(chu) 備補充社保基金，有人主張增加稅收用財政轉移的方式補充社保基金，還有人主張用延遲退休金領取時間來克服賬戶虧(kui) 空問題。但是，這些統統都不是好的選項。

　　首先說外匯儲(chu) 備。其實外匯儲(chu) 備根本就不能用來補充社保基金。你不能直接給大家發美元，因為(wei) 國內(nei) 根本就不流通美元，發了美元人們(men) 會(hui) 到銀行換成人民幣，最終美元還是回到外管局成為(wei) 國家的外匯儲(chu) 備。這個(ge) 過程與(yu) 央行直接印鈔票補充社保基金有何差異？

　　而用國有企業(ye) 利潤或者變賣國有資產(chan) ，還有用財政轉移來補充社保基金，也都不是好辦法。社會(hui) 保險是個(ge) 無底洞，國有企業(ye) 利潤也不能彌補社保虧(kui) 空怎麽(me) 辦？國有資產(chan) 變賣完的那一天怎麽(me) 辦？至於(yu) 財政轉移，同樣要考慮社保吃空財政怎麽(me) 辦，財政的錢從(cong) 哪裏來？今天的歐洲是深刻教訓。

　　某種意義(yi) 上，政府注入財政資金彌補社保虧(kui) 空比直接提高保險費還要糟糕。因為(wei) 政府不從(cong) 事生產(chan) 活動，它沒有在市場上出售產(chan) 品獲取收入的來源，它的錢來自於(yu) 稅收。資金來源含糊不清，隻會(hui) 讓參保人對於(yu) 他的社會(hui) 保險的投資回報率到底有多糟糕缺乏清醒的認識。如果是直接提高保險費，公眾(zhong) 就會(hui) 切實感受享受社會(hui) 保險的代價(jia) ；但如果是其它方麵的稅收上升，公眾(zhong) 並不知道這成本原來是加到社會(hui) 保險那方麵去的。

　　而延遲退休不過是一種變相的提高保險費的辦法。其仍然是個(ge) 錯誤選項，因為(wei) ：第一，這違背了契約精神，損害了那些足額交付了養(yang) 老保險金而希望退休養(yang) 老的人的利益。第二，延遲退休並不能根本解決(jue) 養(yang) 老金賬戶虧(kui) 空的問題，隻是把問題向後推。延到快死的那一天再領取養(yang) 老金，賬戶虧(kui) 空的問題當然不會(hui) 存在。但這對那些交了保險金的參保人是不是掠奪、不公平？這樣的社會(hui) 保險又有什麽(me) 意義(yi) ？

　　唯一正確的選項，是取消政府主導的、強製參與(yu) 的社會(hui) 保險製度。但這不容易做到。

　　什麽(me) 才是最佳的養(yang) 老選擇？

　　中國養(yang) 老金製度最根本的問題和弊端，其實也是世界各國養(yang) 老金製度根本的問題和弊端。隻是中國由於(yu) 特殊的人口結構，以及由於(yu) 製度缺陷養(yang) 老金使用缺乏有效監督等原因，其麵臨(lin) 的問題會(hui) 更嚴(yan) 重。隻要不放棄政府參與(yu) 的強製性社會(hui) 保險，問題就不可能得到克服。

　　中國好不容易才從(cong) 改革開放前的、屬於(yu) 企業(ye) 辦社會(hui) 的國企醫療養(yang) 老製度中擺脫出來，卻一轉身又跳進社會(hui) 保險這個(ge) 更可怕的陷阱裏去。

　　一個(ge) 人究竟將其收入中多大的部分存起來作退休之用才是合理的，這完全取決(jue) 於(yu) 此人的生活狀況與(yu) 價(jia) 值觀。為(wei) 所有人定下一個(ge) 參與(yu) 社會(hui) 養(yang) 老體(ti) 係的最低比例，和為(wei) 他們(men) 定下花費於(yu) 住宿或者交通的最低比例一樣，都是極不合理的。個(ge) 人對如何支配其擁有的資源最有發言權。

　　最理想是廢除政府主導的強製社會(hui) 保險，代之以儲(chu) 蓄養(yang) 老、養(yang) 兒(er) 防老，以及基於(yu) 市場的投資理財、商業(ye) 保險等綜合保險體(ti) 係。商業(ye) 保險、投資機構不一樣，它可以把企業(ye) 的股份傳(chuan) 給兒(er) 子孫子，還可以在市場上變賣。而要成為(wei) 商業(ye) 保險、投資機構的董事長，您得在企業(ye) 裏注資，押寶，把身家性命搭上。政府主導的強製參與(yu) 的養(yang) 老基金顯然不是這樣，他們(men) 的行為(wei) 會(hui) 有根本的不同。不是不要社會(hui) 化，而是其要依靠基於(yu) 市場的投資理財、商業(ye) 保險等來提供。

　　其實說取消強製參保並非是要完全排斥政府。政府隻提供最低生存標準的保障，這是社會(hui) 救助，不是社會(hui) 保險。征收的費用不應叫做社會(hui) 保險金，而應明確地叫社會(hui) 救助金。當然，提供這種救助的並非隻有政府。各種慈善組織在這方麵也是大有可為(wei) 的。單單從(cong) 人道主義(yi) 出發，我們(men) 希望每個(ge) 人都過上體(ti) 麵的老年生活。但是如果以體(ti) 麵生活為(wei) 標準，我們(men) 怎麽(me) 解決(jue) 巨大的道德風險問題呢？

　　誰不喜歡福利？我也喜歡。但問題在於(yu) ，我們(men) 必須清楚，福利從(cong) 哪裏來，福利的代價(jia) 是什麽(me) 。我們(men) 還要清楚，我們(men) 麵臨(lin) 怎樣的現實約束。理想是美好的，然而現實往往是殘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