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濟學界，有這樣一位學者。他以30載韶華去推動中國的股份製改革，使這一概念從(cong) 構想到現實，從(cong) 鮮為(wei) 人知到深入人心，於(yu) 是"厲股份"幾乎人盡皆知；隨後，他又致力於(yu) 民營企業(ye) 、城鄉(xiang) 二元體(ti) 製改革，自稱"厲三農(nong) "，為(wei) 農(nong) 村土地流轉奔走呼籲。在近日召開的亞(ya) 洲財富論壇上，全國政協經濟委員會(hui) 副主任、著名經濟學家厲以寧接受了本報記者的專(zhuan) 訪。

　　城鄉(xiang) 保障一體(ti) 化可拉動內(nei) 需

　　厲以寧認為(wei) ，社會(hui) 保障製度推進緩慢，是30年中遺憾的事情之一。1986年，在國家教育發展研究課題報告中，厲以寧就寫(xie) 到“教育的不平等引起就業(ye) 不平等，就業(ye) 不平等引起收入不平等，收入不平等引起生活不平等，導致下一代又不平等”，曆經15年，二次分配體(ti) 製改革依舊是他關(guan) 注的課題。

　　本報記者：在社會(hui) 體(ti) 製中，二次分配被認為(wei) 是解決(jue) 收入差距的最佳途徑，現在國內(nei) 的二次分配體(ti) 製是否成功拉近了城鄉(xiang) 收入差距？

　　厲以寧：解決(jue) 收入差距當然要靠二次分配。按照經濟學理論，初次分配是市場調節下的分配，一次分配不足，要靠二次分配來補。但根據部分區域的調查顯示，一次分配後城市和鄉(xiang) 村的收入差距是2.9：1，二次分配後達到3.4：1。在中國這種城鄉(xiang) 二元結構下，二次分配擴大了城鄉(xiang) 收入差距。你看城市裏現在一般都能做到公費醫療，而農(nong) 民合作醫療就做不到；教育資源城市裏又好又多，農(nong) 村相對就少。所以二次分配當前解決(jue) 不了社會(hui) 收入差別的問題，甚至存在擴大社會(hui) 收入差別的現象。於(yu) 是就形成了當前中國出現的一些現象，如社會(hui) 階層凝固化，職業(ye) 變成父子相承。

　　本報記者：在您看來，社會(hui) 階層凝固化等社會(hui) 問題，能否通過二次分配改革來打破？其改革重點又在哪？

　　厲以寧：二次分配當然要改革，當前的重要問題是推進城鄉(xiang) 社會(hui) 保障一體(ti) 化，大家都有身份證，應該享受同樣的社會(hui) 保障，這一點對提高內(nei) 需是重要的，但更要緊的是解決(jue) 了低收入者的後顧之憂。社會(hui) 保障如果解決(jue) 了老百姓的後顧之憂，大家就不用為(wei) 孩子上學擔憂、為(wei) 房子擔憂、為(wei) 養(yang) 老擔憂，消費就會(hui) 擴大，從(cong) 而帶動更多的人就業(ye) 。所以，當前要提高內(nei) 需，就必須加快社會(hui) 保障體(ti) 製改革，做到城鄉(xiang) 保障一體(ti) 化。

　　如何走出投資“衝(chong) 動怪圈”

　　厲以寧認為(wei) ，投資的"衝(chong) 動怪圈"長期在中國存在。一旦經濟出現滑坡，就增加投資，利用投資帶動增長，渡過經濟增長滑坡難關(guan) 。但其結果會(hui) 導致投資過熱，然後開始實行緊縮政策，但這樣一來企業(ye) 受不了，導致經濟增長率下降，於(yu) 是投資再啟動。"這樣一種怪圈周而複始，不止一次。"

　　本報記者：如果這種靠投資拉動經濟增長的方式不是最好選擇，那麽(me) 中國要靠什麽(me) 拉動經濟增長？如果要轉變，要先從(cong) 哪裏進行突破？
 

　　厲以寧：要想改變投資拉動經濟增長的"衝(chong) 動怪圈"，就要擴大內(nei) 需；要擴大內(nei) 需，就要保證二次分配合理；要保證二次分配合理，就要加強對農(nong) 村的投入，讓農(nong) 民敢花錢並且有資本賺錢；要保證農(nong) 民有資本賺錢，就要對農(nong) 村土地所有製進行改革。

　　現在中國經濟到了轉變以投資為(wei) 主的發展方式的時候。我們(men) 要先過渡到消費與(yu) 投資並重的階段，然後再以消費為(wei) 主，擴大內(nei) 需。

　　目前城鄉(xiang) 差距擴大的原因，在於(yu) 三個(ge) 資本概念的問題。第一個(ge) 資本概念是物質資本。增加收入，首先是靠物質資本的投入。第二個(ge) 資本概念是人力資本，科學技術、文化水平、經驗、智慧這些都構成了人力資本。第三種資本概念叫社會(hui) 資本，這與(yu) 我們(men) 現在報紙上所談的社會(hui) 資本不是一個(ge) 概念。我們(men) 現在報紙上所說的社會(hui) 資本指的是民間資本，民間資本也可以說是社會(hui) 資本，但與(yu) 真正經濟學理論中的社會(hui) 資本不是一個(ge) 概念。社會(hui) 資本是一個(ge) 無形資本，就是社會(hui) 關(guan) 係、人際交往。比如廣東(dong) 、浙江在改革開放後的發展，利用的就是社會(hui) 資本。

　　這三種資本共同創造財富。而在中國現實情況下，這三種資本中城市都占優(you) 勢，農(nong) 村都處於(yu) 劣勢。物質資本都有產(chan) 權，城裏土地是國有製的，城裏的房子有產(chan) 權，有房產(chan) 證可以用於(yu) 轉讓投資，投資者可以將其轉化為(wei) 資本。然而農(nong) 民在土地集體(ti) 所有製的情況下，沒有獨立產(chan) 權。宅基地集體(ti) 所有，不管房子蓋得多好，都沒有產(chan) 權，沒有房產(chan) 證，這就是現實。中國農(nong) 民在物質資本上，遠遠不如城市居民。

　　所以，要擴大內(nei) 需，一是要給農(nong) 民產(chan) 權，讓農(nong) 村的資本能夠投入市場；二是要有合理的二次分配，保障農(nong) 村的教育和醫療。

　　農(nong) 村蘊含6萬(wan) 億(yi) 投資消費潛力

　　2009年1月，在央視年度經濟人物頒獎現場，厲以寧表示，農(nong) 村土地流轉必須和社會(hui) 保障綁在一起。而在這幾年間，他一直沒有間斷對農(nong) 村土地流轉問題的關(guan) 注和呼籲。

　　本報記者：農(nong) 村土地流轉一直是您關(guan) 注的問題。幾年前重慶開始探索建立農(nong) 村土地交易市場，被認為(wei) 是實現土地流轉的新嚐試，您怎麽(me) 看？

　　厲以寧：我一直呼籲，把產(chan) 權改革進行到底，讓農(nong) 民有產(chan) 權。據統計，光農(nong) 民在宅基地上建起的房子就值18萬(wan) 億(yi) 元，就算其中有三分之一抵押貸了款，就相當於(yu) 多了6萬(wan) 億(yi) 元。這6萬(wan) 億(yi) 元要是拿出來做生意，能帶動海量的資金流動。

　　本報記者：如果讓農(nong) 村的土地流轉起來，可能就會(hui) 涉及農(nong) 村金融的問題。您認為(wei) 在農(nong) 村土地抵押、流轉的環節上，還需要增加哪些保障？

　　厲以寧：這就需要兩(liang) 個(ge) 機構，第一個(ge) 機構是要建立農(nong) 村信用擔保中心。農(nong) 民的資信情況要通過農(nong) 村信用擔保中心評估，再讓銀行放貸。第二個(ge) 要建農(nong) 村產(chan) 權交易中心，以便於(yu) 抵押土地的轉移。目前，重慶已經就此進行試點，結果好的話，應該向全國推廣。

名詞解釋

　　初次分配 是指國民總收入(即國民生產(chan) 總值)直接與(yu) 生產(chan) 要素相聯係的分配，主要包括居民提供生產(chan) 要素所得報酬收入。

　　二次分配 是指在初次分配的基礎上，政府通過稅收、政策、法律等措施，調節各收入主體(ti) 之間現金或實物的分配過程，也是對要素收入再次調節的過程。

　　股市建言

　　先分紅 再配股

　　上世紀80年代初，當改革開放的進行曲剛剛奏響，厲以寧就提出了在中國要積極引進企業(ye) 的股份製度的建議。

　　厲以寧針對上市公司分紅改革新政表示，現在國內(nei) 上市公司大多選擇以配股的方式，現金分紅數額很少，這不對。“從(cong) 一開始我就強烈表示過，不要配股，要現金分紅。結果這麽(me) 多年上市公司一直在配股，這是不對的。我們(men) 當初設立股市時的設想，就是讓股東(dong) 來選擇分紅或配股，而且首先應該是分紅，然後才是配股。”

　　厲以寧表示，郭樹清上任後第一件事兒(er) 是要求分紅，這改革方向是對的。現金分紅可以調動投資者積極性，將更多資本投入A股市場，有利於(yu) 推動資本市場的繁榮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