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jia) 格雙軌製理論獲獎了，我想強調的是，這實際上是一個(ge) 集體(ti) 智慧的結晶，我們(men) 幾個(ge) 人隻是正好在那個(ge) 過程當中扮演了一個(ge) 時代的符號。

　　價(jia) 格雙軌製過渡時期並不長，從(cong) 1985年到1993年前後，但是從(cong) 一開始就遭遇了太多的誤解和質疑。實際上在莫幹山會(hui) 議上，包括會(hui) 議的報告，寫(xie) 的都並不是雙軌製，最主要是說放調結合，放開計劃外價(jia) 格和調整計劃內(nei) 的價(jia) 格，兩(liang) 條腿走路，完成價(jia) 格改革。但由於(yu) 雙軌製的名稱特別響亮，後來大家就都說雙軌製，一說雙軌製就是搞兩(liang) 個(ge) 價(jia) 格，一個(ge) 產(chan) 品搞兩(liang) 個(ge) 價(jia) 格，當時最形象的批評是說，這等於(yu) 一個(ge) 路上允許通行兩(liang) 個(ge) 交通規則，既可以沿著左邊開，也可以沿著右邊開，結果一定是撞車。其實中央接受和宣布的是放調結合、雙管齊下、穩步推進。

　　厲以寧老師在上世紀80年代有一句著名的話，經濟體(ti) 製改革失敗可能是因為(wei) 價(jia) 格改革的失敗，經濟體(ti) 製改革成功一定是因為(wei) 所有製改革的成功。中國經濟體(ti) 製改革沒有失敗，如果從(cong) 這個(ge) 邏輯來說是因為(wei) 改革價(jia) 格沒有失敗，但這在當時是受到懷疑的，所以才有1988年的價(jia) 格闖關(guan) 。

　　當時認為(wei) 放調結合的雙軌製推進不算是什麽(me) 價(jia) 格改革，因為(wei) 沒有大的決(jue) 策，沒有大的組織，所以1988年中央決(jue) 策進行闖關(guan) ，準備用5年的時間完成闖關(guan) 。現在回過頭來看，當時決(jue) 心是很大的，當年準備價(jia) 格水平上漲80%，再用幾年的時間完成價(jia) 格闖關(guan) 。如果今天搞任何一個(ge) 改革，物價(jia) 水平上升80%，估計誰也都承受不了。1988年的闖關(guan) 很快失敗了，但是雙軌改革沒有停下來，市場在逐步擴大，計劃的調價(jia) 在不斷地進行。

　　這裏特別要提一下關(guan) 於(yu) 所謂的“官倒”，其實在1980年代沒有今天的民營企業(ye) ，也沒有多少外資，大量的國營企業(ye) 、集體(ti) 企業(ye) ，包括鄉(xiang) 鎮企業(ye) 把計劃內(nei) 的產(chan) 品倒到了計劃外，把低價(jia) 格的東(dong) 西搞成了高價(jia) 格，逐步向市場價(jia) 格靠近，通過自身利益的導向，逐步瓦解了計劃經濟體(ti) 製。等到1992年小平同誌南巡講話，中央決(jue) 策中國正式要實行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的時候，回頭再看，發現原來認為(wei) 最難和最危險的價(jia) 格改革基本上沒有了，就是由於(yu) 這些年放調結合的過渡。有諷刺意味的是，1989年以後的計劃價(jia) 的多次有力調整，也大大推動了放調結合的雙軌推進。這樣經過七年左右的時間，等到1990年代中央決(jue) 定開始市場經濟改革的時候，最主要的工作已經不是價(jia) 格改革了，價(jia) 格改革隻是掃尾，做的是財政稅收體(ti) 製的改革，是分稅製的改革。

　　所以，回過頭來看這段曆史，可能會(hui) 對我們(men) 有很多的啟發。特別是改革，不是革命，一個(ge) 思路，一個(ge) 想法提出來的時候，看上去不是那麽(me) 漂亮，但是關(guan) 鍵在於(yu) 能否推動中國社會(hui) 的前進，推動中國社會(hui) 的轉變，使它變成一個(ge) 不可逆的過程。實際上不光是價(jia) 格改革，1986年我在文章中講過，雙軌製某種意義(yi) 上是中國整個(ge) 體(ti) 製轉軌的特色，即增量漸進不斷轉化存量，既發展增量，同時又轉化和調整存量，實行了整個(ge) 社會(hui) 不可逆轉的轉型，應該說整個(ge) 中國經濟社會(hui) 的轉變，中國體(ti) 製的轉變，基本上是這麽(me) 一個(ge) 特征和軌跡。

　　雙軌製在今天有什麽(me) 意義(yi) 呢？我認為(wei) 還是有很大意義(yi) 的。一方麵因為(wei) 當年價(jia) 格雙軌製主要是商品價(jia) 格，今天的商品價(jia) 格還有少量的資源價(jia) 格，主要是油、電、水、氣，是壟斷性的，因為(wei) 是和大家關(guan) 係特別密切的，應該說目前還沒有完全過渡到市場價(jia) 格，有些價(jia) 格是國內(nei) 國際雙重的雙軌製，國際上一個(ge) 價(jia) 格，我們(men) 一個(ge) 價(jia) 格，在這方麵，雙軌推進可以做完它的掃尾工作，有些價(jia) 格是要逐步調整的，調整本身也是價(jia) 格改革的內(nei) 容。對市場的理解不能太簡單，小步快調，每年都調，跟上市場的變化。因此放調結合的思想，今天在完成資源價(jia) 格產(chan) 品掃尾方麵還有它的積極意義(yi) 。

　　更重要的是，我們(men) 今天幾大要素的價(jia) 格，基本上都還沒有市場化。比如最重要的資金的價(jia) 格，大家一直在說，資金的價(jia) 格也就是存貸款利息要市場化。雖然kaiyun官方地址開放已經30多年，條件比原來好多了，但一步實行利率市場化的改革可能也會(hui) 對經濟產(chan) 生比較大的衝(chong) 擊。在這個(ge) 時候，雙軌製是可以繼續采用的，可以通過大力發展債(zhai) 券市場開始。像我們(men) 發行的公司債(zhai) 已經完全是市場化的，如果這個(ge) 市場足夠大，大力發展公司債(zhai) ，讓公司債(zhai) 像股票一樣普通老百姓都能買(mai) ，大量的銀行存款必然會(hui) 向公司債(zhai) 轉移，向企業(ye) 債(zhai) 轉移，這些債(zhai) 券的利息都在7%、8%，銀行的存款利息隻有百分之二三，老百姓還為(wei) 了國債(zhai) 的利息多零點幾個(ge) 點夜裏排隊。這些公司債(zhai) ，特別是上市公司的公司債(zhai) 大多數是由大中型企業(ye) 發的，一兩(liang) 年內(nei) 顯然不會(hui) 破產(chan) ，安全性是很高的。通過債(zhai) 券利率的市場化，推動存貸款利率市場化，是當前可以采用的。包括在土地、勞動力方麵，城裏人和農(nong) 民工，本地人和移居的人口實際上也是一種雙軌製，我們(men) 不麵對它，並不會(hui) 消除這種情況，我們(men) 承認這個(ge) 現實是雙軌製的，我們(men) 的目的是從(cong) 雙軌過渡到一個(ge) 統一的軌道上，我認為(wei) 這不是退步，反而是正視問題和進步。

　　最後我想說的是，中國的政治體(ti) 製改革最適合實行雙軌製加以推動。因為(wei) 政治體(ti) 製改革風險很大，中國提了很多年，但推進很小。這一點很像27年前莫幹山會(hui) 議的時候，當時中國的經濟基本上是計劃經濟，今天政治體(ti) 製基本上是自上而下的行政任命製。一個(ge) 社會(hui) 怎樣從(cong) 主要靠自上而下的行政任命製維持過渡到自下而上的代表製和民主選舉(ju) 製呢？這和當年從(cong) 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過渡一樣是個(ge) 艱巨的挑戰，甚至是更大的挑戰。這種轉變，光喊口號是不行的，也不僅(jin) 是光想著這隻是當權者不願放權。這涉及到社會(hui) 和文化的改造和轉型。因為(wei) 我們(men) 看到，太多的國人包括或者說特別是中國的知識分子，他們(men) 向權勢者拿民主，但回過來在自己能控製的小圈子裏，一點不民主反而獨斷專(zhuan) 行，這就是中國民主轉型道路艱難所在。在這個(ge) 國情下，怎樣設計一個(ge) 機製、製度，逐步地引進增量，逐步增加民主選舉(ju) 的部分，逐步地減少行政任命的部分，降低各方的風險，以一個(ge) 激勵兼容的機製，從(cong) 自上而下的行政任命體(ti) 製逐步過渡到自下而上的代表和選舉(ju) 的製度，我覺得這是時代在今天對我們(men) 的挑戰。

　　如果說我有一個(ge) 什麽(me) 樣的夢想的話，我的理想和夢想就是我們(men) 今天從(cong) 事政治體(ti) 製改革雙軌製過渡的機製設計，將來能夠在中國變成現實，這樣也許有一天，我們(men) 還能回到這個(ge) 領獎台上，領取中國政治體(ti) 製雙軌製改革成功實踐的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