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五”時期中國金融改革與發展的七項主要任務
發稿時間:2011-07-20 00:00:00 來源:《中國發展觀察》2011年第4期 作者:夏斌 陳道富
為(wei) 保證我國順利實現金融的充分市場化和有限全球化的戰略,應重點開展以下七項任務。
1.在戰略過渡期內(nei) ,抓緊完成國內(nei) 金融充分市場化任務
中國金融戰略之所以設置“過渡期”,是因為(wei) 國內(nei) 的各項金融、經濟製度還不適應金融全球化下激烈的國際競爭(zheng) 環境。作為(wei) 一個(ge) 人均收入近4000美元、又處於(yu) 快速發展的經濟大國,迫切需要有一個(ge) 能基本滿足適應自身經濟發展和經濟增長方式轉變的金融體(ti) 係。這個(ge) 金融體(ti) 係首先是穩健的,並且這種穩健不再是過去以政府隱性擔保和囿於(yu) “穩定壓倒一切”的政治行為(wei) 而取得的,也不再是在過去“金融國門始終不敢完全打開(也不可能永遠不打開)的情況下取得的,而應是能適應海內(nei) 外金融市場衝(chong) 擊的、有內(nei) 在自身製度保障的穩健。其次,這個(ge) 金融體(ti) 係是靈活的、有彈性的,它能根據經濟不斷發展需要和經濟結構、經濟製度的演變,及時提供新的、有效的金融服務。這唯一的出路,就是以隻爭(zheng) 朝夕的態度,盡快消除各種形式的金融管製,基本實現國內(nei) 金融充分的市場化。
基本實現國內(nei) 金融的充分市場化,這既是中國金融改革的基本內(nei) 容,又是中國金融進一步開放的前提。
要實現國內(nei) 金融的充分市場化,其主要內(nei) 容是,加快和完善國內(nei) 各方麵的製度改革,重新審視和取消相關(guan) 的各項行政審批製度,包括金融機構和金融產(chan) 品能依合理的市場規則較自由地準入;基本確立多層次的資本市場框架,包括統一的債(zhai) 券市場、主板、二板、創業(ye) 板框架和全國統一有效的產(chan) 權交易市場等;利率、費率的基本市場化和匯率彈性的進一步擴大;真正建立靈活多樣、適合中國廣闊市場特征的中小企業(ye) 融資體(ti) 係;完善政策性金融與(yu) 市場性金融在機構、業(ye) 務政策等方麵的製度建設;徹底解決(jue) 國有金融資產(chan) 管理委托代理機製,基本形成符合國家戰略意圖的國有金融資產(chan) 管理“有進有出、有增有減”和絕對與(yu) 相對控股的格局。
要實現國內(nei) 金融的充分市場化,核心是必須放鬆國內(nei) 現存的各種金融管製。要嚴(yan) 格區分金融監管與(yu) “保姆式”管理,妥善處置加強監管和鼓勵創新的關(guan) 係。如果遲遲不放鬆各項金融管製性約束,隻會(hui) 拖延金融對外的步伐,貽誤整個(ge) 金融戰略的實現,最後影響國民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因此,盡快實現國內(nei) 金融的充分市場化,是各項金融改革開放任務中的重中之重。
2.確立市場真正可信的、釘住一籃子貨幣的、有管理的浮動匯率製度。
以我為(wei) 主,建立人民幣貨幣區,符合我國長遠的經濟利益。但是限於(yu) 我國現有的條件和國際社會(hui) 的認可程度,當前根本不可能實現。完全加入他國現有的貨幣區,又不符合我國作為(wei) 經濟大國複興(xing) 的利益。因此,隻有通過其他相應政策的配合,適當限製我國貨幣政策機製的獨立空間,同時提高政策的市場可信度,實行以釘住一籃子貨幣、有管理的浮動匯率製度,這是一種無奈的、也是必要和可行的選擇。其方向是隨著我國宏觀調控能力和金融市場深度與(yu) 廣度的發展,逐步擴大人民幣匯率的彈性,進一步拓展貨幣政策獨立性的空間,在追求“以我為(wei) 主”貨幣區的逐步形成中,實現人民幣匯率在更大程度上的穩定。
3.形成以人民幣離岸市場為(wei) 載體(ti) 、人民幣區域化為(wei) 核心內(nei) 容的金融開放格局。
這既是中國實體(ti) 經濟進一步發展和平衡國際收支的需要,也是中國資本管製漸進開放政策和有管理浮動匯率製度組合的必然。
從(cong) 長遠看,建立“以我為(wei) 主”的貨幣區,需要實現人民幣的國際化。從(cong) 短期看,以2008年美國金融危機為(wei) 標誌,美元霸權出現逐步衰落,從(cong) 削弱美元不負責任發行的負麵影響出發,我國當前既有必要、也已具備初步條件去追求人民幣區域化的利益。在資本賬戶仍存在一定管製的情況下,通過其他新製度的配合,並不影響人民幣區域化逐步推進的進程。同時,隨著人民幣區域化程度的不斷加深,也給進一步放寬資本賬戶管製、實現人民幣完全自由兌(dui) 換提供了條件。這也許在世界上並沒有成功的案例可借鑒,但是並不意味在一個(ge) 大國的經濟複興(xing) 過程中,這條探索之路已被完全堵死。
具體(ti) 說,利用我國擁有世界上獨一無二的“一國兩(liang) 製”、“國內(nei) 境外”的香港國際金融中心地位,創造一個(ge) 可相對隔離境內(nei) 、境外風險傳(chuan) 遞、相對可控的人民幣離岸市場。在不影響(有的是配合)資本賬戶漸進開放的既定進程前提下,配之以匯率製度的改革,逐步打通境內(nei) 、境外兩(liang) 個(ge) 金融市場,實現人民幣部分可兌(dui) 換,由少到多,逐步積累,將我國的金融市場的功能以香港人民幣離岸市場為(wei) 載體(ti) ,中轉、擴散到世界金融市場,形成有序的金融開放格局,這是中國金融開放中一項核心的任務。
4.調整外匯儲(chu) 備管理體(ti) 製,增加戰略性收益
在一個(ge) 新興(xing) 國家,外匯儲(chu) 備管理作為(wei) 日常性的工作,並非為(wei) 一國金融改革開放所必然涉及的重要任務。但是麵對我國已近3萬(wan) 億(yi) 美元的巨額外匯儲(chu) 備,堅持外匯儲(chu) 備多元化運用原則,追求戰略性利益,防範貶值風險,不能不是今後中國金融工作中一項既帶有長期性,又為(wei) 重大而緊迫的任務。因為(wei) 這不僅(jin) 涉及中國國民經濟長期辛勤努力積攢的利益問題,而且全球之巨的國際儲(chu) 備,其一舉(ju) 一動,為(wei) 國際社會(hui) 所關(guan) 注。進一步的合理運用,還將涉及穩定國際貨幣體(ti) 係的大局和中國金融進一步開放中良好環境的訴求,有著與(yu) 其他國家金融轉軌、開放相比不具有的特殊性。因此,用好巨額外匯儲(chu) 備,已成為(wei) 中國國家金融戰略中不可忽視的一項曆史性的特殊任務。
要完成此項任務,一是要抓緊調整現有不適應上述目的現行外匯儲(chu) 備管理體(ti) 製,二是必須打破傳(chuan) 統理論上的“安全、流動、保值”這一思想框框,增加“戰略性利益”內(nei) 容。通過管理體(ti) 製改革和管理理念的修正,尋找新的機遇,追求更多的、為(wei) 確保中國經濟可持續增長的戰略性利益。
5.以過去從(cong) 未有的積極姿態重視“另一條戰線”的金融事務
討論匯率、資本管理、人民幣國際化等問題,更多的是與(yu) 中國金融直接相關(guan) 的事務。中國金融戰略取向分析的一個(ge) 基本出發點,是基於(yu) 改善目前國際貨幣體(ti) 係的缺陷和未來世界經濟、金融的不確定性。因此,同時解決(jue) 好這一問題,是有助於(yu) 減弱中國金融開放的外部壓力,極大地有利於(yu) 中國金融戰略的順利推進,因此同是中國金融戰略中的另一項重要任務。而且此項任務之挑戰性、長期性,是過去30年改革開放所未遇到過的。特別是麵對中國經濟在21世紀第二個(ge) 十年經濟增速可能明顯放緩的局麵,中國更須以過去從(cong) 未有過的注意力,著眼於(yu) 國內(nei) 國際兩(liang) 個(ge) 金融市場間的資金配置。對開放的目標,也不能僅(jin) 僅(jin) 局限於(yu) 像過去那樣僅(jin) 局限於(yu) 多吸引些外資、多學習(xi) 些西方金融市場操作技巧之類的低水平思考,而是必須思考與(yu) 順應曆史大勢,未雨綢繆,主動出擊,積極參與(yu) 國際金融事務,努力去營造、合作、互利的外部經濟金融環境。
此主動、積極態度,並不意味在承認G2機製倡議的情況下,中國想主導世界經濟,而隻是為(wei) 了維護全球化趨勢,通過改善國際貨幣體(ti) 係和國際金融監管,更多的代表發展中國家、新興(xing) 國家利益,推動全球經濟的包容性增長。相反,若不持主動、積極態度,到頭來恰恰是會(hui) 影響中國金融戰略的實施。
此外,“另一條戰線”的金融事務應包括以下幾點:
(1)應始終如一地支持IMF的改革,力爭(zheng) 人民幣進入SDR的籃子,支持IMF和聯合國有關(guan) 改善國際貨幣體(ti) 係的新的SDR方案等議案。
(2)支持各區域貨幣、“貨幣同盟”的研究和發展。
(3)以各種方式,支持亞(ya) 洲金融合作(包括“上合組織”),實現區域性風險救助機製。
(4)以人民幣跨境結算與(yu) 人民幣國際化為(wei) 推動力,通過中國央行與(yu) 各國、各地區央行的貨幣互換合作,以中國的經濟實力,尋求全球經濟穩定發展的多種途徑。
(5)中國政府有關(guan) 部門應投入更大的精力,牽頭組織、推動亞(ya) 洲債(zhai) 券市場的發展。亞(ya) 洲經濟是全球最具增長潛力的地區,亞(ya) 洲又是高儲(chu) 蓄、外匯儲(chu) 備最多的地區。通過發展亞(ya) 洲美元債(zhai) 券市場,推動亞(ya) 洲經濟的發展,不僅(jin) 對亞(ya) 洲經濟、對中國經濟與(yu) 金融戰略的實現是有利的,而且可迂回製約主要國際貨幣濫發的現象。
(6)結合人民幣“走出去”進程,用好中國對外的美元援助、美元貸款、用美元購買(mai) 亞(ya) 洲債(zhai) 券等活動,促進發展中國家和東(dong) 盟國家的發展,尋求在進一步推助經濟全球化、亞(ya) 洲經濟一體(ti) 中的中國利益。
(7)支持國際組織關(guan) 於(yu) 全球“宏觀審慎監管”和“全球金融監管治理”的製度措施,減少杠杆效應,穩定全球金融體(ti) 係和經濟發展。同時要學會(hui) “以我為(wei) 主”的思考,給中國經濟發展多留些“空間”,不追求國際金融監管引領者的虛名。
一句話,在未來,“另一條戰線”的金融事務,中國不能再是被動參加的“接招者”,而應是主動謀局的“出招者”;不能再是當議題擺在眼前的慌忙“答卷者”,而應是早已深思謀略的“出題者”。“另一戰線”的金融事務,更不應是政府某個(ge) 部門某個(ge) 國際事務司局的“專(zhuan) 利”事務,而是事事關(guan) 乎金融戰略大局,必須認真對待,相關(guan) 部門緊密配合。
6.到戰略過渡期末,基本形成適應金融大開放的調控監管體(ti) 係。
隨著金融戰略過渡期內(nei) 各項對內(nei) 、對外改革開放措施的實施,今後難免會(hui) 出現單個(ge) 或若幹金融機構的破產(chan) 、國際金融市場風險的集中傳(chuan) 遞、以及隨匯率浮動幅度的加大、部分人民幣和外幣自由進出的自由度加大、套利套匯行為(wei) 活躍等現象。一句話,未來整個(ge) 金融體(ti) 係的風險防範將出現從(cong) 未有過的複雜程度。
如何確保在中金融的進一步對外開放中不受世界經濟衝(chong) 擊和自身經濟周期波動影響,保持整個(ge) 金融體(ti) 係的穩定,這是金融大開放格局下對貨幣調控與(yu) 金融監管的嚴(yan) 峻挑戰。特別是這輪美國危機後,全球經濟再平衡中對我國人民幣匯率的壓力,以及隨人民幣區域化進程、匯率、資本管理開放步伐加快,貨幣調控與(yu) 監管的相應改變,已時不我待。在此期間,必須要完成貨幣調控由貨幣、信貸的規模數量調控向利率、匯率的價(jia) 格調控轉化的曆史性過渡。要盡快結束國內(nei) 各種形式的金融管製,形成充分市場化導向的金融製度體(ti) 係。要盡快結束各金融監管部門協調不力、金融創新動力受阻的製度約束。特別是麵對金融大開放格局,要盡快尋找適合中國近階段特征的宏觀審慎管理的製度內(nei) 容和監管框架。這一切意味著,不斷完善適應金融大開放的調控監管體(ti) 係,是始終伴隨戰略過渡期的一項重要任務。
7.合理布局滬港國際金融中心發展,為(wei) 戰略過渡期結束後的中國金融大開放做好準備。
在當代,一個(ge) 崛起中大國經濟體(ti) 的金融戰略,已離不開對國際金融中心的討論。
麵對中國在戰略過渡期內(nei) 匯率、資本管製的漸進改革,同時又想享有人民幣區域化利益的需求,自然在上海國際金融中心建設問題上困難重重。同時中國具有“一國兩(liang) 製”、“國內(nei) 境外”這一香港國際金融中心的現實,決(jue) 定了在解決(jue) 實施中國金融戰略的上述困難中,對能否用好香港這一在境外是紐約、倫(lun) 敦比不了、在境內(nei) 是上海、深圳比不了的特殊優(you) 勢,形成境外人民幣離岸市場這一問題,存在具有現實意義(yi) 的討論價(jia) 值。自然,對滬港兩(liang) 地金融如何布局,同樣存在討論的價(jia) 值。
作為(wei) 人民幣區域化戰略支點的香港人民幣離岸市場的形成發展,其與(yu) 國家金融戰略的三項核心內(nei) 容——匯率、資本管理、人民幣區域化——既密切相關(guan) ,服務於(yu) 它的發展進程,又形成相對獨立的運行和調控監管體(ti) 係。由於(yu) 該體(ti) 係涉及中國資本相對管製下的外匯、外債(zhai) 管理,涉及匯率、利率的調控,直接影響了境內(nei) 整個(ge) 金融體(ti) 係的穩定和金融發展的速度,所以處理好香港人民幣離岸市場,進而處理好滬港兩(liang) 地的國際金融中心發展中的布局,是貫穿整個(ge) 金融戰略過渡期的一項不可忽視的曆史性任務。
不論是上海,還是香港國際金融中心的發展,都是國家金融戰略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利用好境內(nei) 外兩(liang) 種資源,為(wei) 中國經濟複興(xing) 所用,是上海和香港建設國際金融中心的共同出發點,因此必須互相協調、統籌發展。
在戰略過渡期內(nei) ,上海國際金融中心的具體(ti) 地位,是由我國經濟、金融發展水平和人民幣區域化進程所決(jue) 定。隨著中國經濟總體(ti) 實力的壯大和金融的對外進一步開放,上海金融中心的發展,會(hui) 出現過去從(cong) 未有過的速度,但是,主要仍限於(yu) 資本項下有節奏、漸進開放的局限,其主要任務是做大、做深境內(nei) 的人民幣資產(chan) 市場。
香港已是“一國兩(liang) 製”、“國內(nei) 境外”的區域性國際金融中心,除具有旗幟性的政治地位外,同時具備成為(wei) 國際金融中心的各種法律和市場現成的製度條件。借助香港現有的國際金融地位和國際社會(hui) 的信任,建立香港人民幣離岸市場,將人民幣的國際“人氣”固化下來,可加快促成國家金融戰略的最終實現。在此過程中,香港可以利用國家發展境外人民幣離岸市場的重大機遇,繼續繁榮香港,同時為(wei) 更長遠時間內(nei) 香港的經濟結構轉型爭(zheng) 取更多的空間。
與(yu) 此相關(guan) ,同樣海峽兩(liang) 岸的金融,如果以ECIF為(wei) 契機,除了抓緊探索兩(liang) 岸金融機構互為(wei) 準入、開展當地業(ye) 務等傳(chuan) 統銀行業(ye) 務外,進一步通過增加互信與(yu) 理解,台灣同樣可以享有香港人民幣離岸業(ye) 務的待遇,促進台灣金融業(ye) 務的大發展。借助於(yu) 海峽兩(liang) 岸經貿的進一步合作力量,將大大有利於(yu) 中華經濟圈的崛起和亞(ya) 洲經濟的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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