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斷工業(ye) 化發展階段的主要依據

　　（一）劃分工業(ye) 化階段的經典理論

　　經濟發展過程中，產(chan) 業(ye) 結構呈現出一定的規律性變化，即第一產(chan) 業(ye) 的比重不斷下降；第二產(chan) 業(ye) 比重是先上升，後保持穩定，再持續下降；第三產(chan) 業(ye) 比重則是先略微下降，後基本平穩，再持續上升。

　　對此現象，國外經濟學家錢納裏、庫茲(zi) 涅茲(zi) 、賽爾奎等人，基於(yu) 幾十、上百個(ge) 國家的案例，采取實證分析的方法，得出了經濟發展階段和工業(ye) 化發展階段的經驗性判據，進而得出了“標準結構”。不同學者對發展階段的劃分不盡相同，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是錢納裏和賽爾奎的方法，他們(men) 將經濟發展階段劃分為(wei) 前工業(ye) 化、工業(ye) 化實現和後工業(ye) 化三個(ge) 階段，其中工業(ye) 化實現階段又分為(wei) 初期、中期、後期三個(ge) 時期。判斷依據主要有人均收入水平、三次產(chan) 業(ye) 結構、就業(ye) 結構、城市化水平等標準（見表1）。

　　具體(ti) 而言，完成工業(ye) 化進入後工業(ye) 化階段的主要標誌是：人均GDP超過11170萬(wan) 美元（2005年美元，購買(mai) 力平價(jia) ）；農(nong) 業(ye) 在三次產(chan) 業(ye) 結構中的比重小於(yu) 10%，而且第三產(chan) 業(ye) 的比重高於(yu) 第二產(chan) 業(ye) ；農(nong) 業(ye) 就業(ye) 人口比重小於(yu) 10%；城市化水平超過75%。進入工業(ye) 化後期的標誌是：農(nong) 業(ye) 在三次產(chan) 業(ye) 結構中的比重小於(yu) 10%，但第二產(chan) 業(ye) 的比重仍然大於(yu) 第三產(chan) 業(ye) ；農(nong) 業(ye) 就業(ye) 人口比重為(wei) 10%-30%；城市化水平為(wei) 60%-75%。

　　按此標準，美國完成工業(ye) 化並進入後工業(ye) 化階段的時間是1955年，當年工業(ye) （不包括建築業(ye) ）比重為(wei) 39.1%，達到最高值。日本、韓國進入相同階段的時間分別為(wei) 1973年、1995年，工業(ye) 比重的最高值分別為(wei) 36.6%、41.9%。

　　此外，工業(ye) 內(nei) 部結構也發生顯著變化。工業(ye) 化初期，紡織、食品等輕工業(ye) 比重較高，之後比重持續下降；工業(ye) 化中期，鋼鐵、水泥、電力等能源原材料工業(ye) 比重較大，之後開始下降；工業(ye) 化後期，裝備製造等高加工度的製造業(ye) 比重明顯上升。對工業(ye) 內(nei) 部結構的變化，德國經濟學家霍夫曼提出了“霍夫曼定理”——在工業(ye) 化進程中，霍夫曼比率或霍夫曼係數（消費品工業(ye) 的淨產(chan) 值與(yu) 資本品工業(ye) 淨產(chan) 值之比）是不斷下降的，特別是進入工業(ye) 化中期，霍夫曼比率小於(yu) 1，呈現出重化工業(ye) 加速發展的階段性特征。

　　需求結構、供應結構和比較優(you) 勢的變化是造成結構變化的根本原因。從(cong) 需求的角度來看，消費是沿著衣食住行以及非物質消費的方向升級；從(cong) 供給和比較優(you) 勢的角度來看，一個(ge) 國家要素稟賦優(you) 勢是沿著土地、勞動力、資本、技術知識升級。消費和供給兩(liang) 方麵的共同作用使得經濟增長呈現出農(nong) 業(ye) —輕工業(ye) —能源原材料工業(ye) —高加工度工業(ye) —服務業(ye) 的變化軌跡。

　　（二）經典理論麵臨(lin) 的挑戰

　　上述劃分工業(ye) 化發展階段的經典理論，是基於(yu) 幾十年前的時代背景得出的經驗性結論。而新的時代特征卻對經典理論形成了一定的挑戰，主要有：

　　一是全球化的影響。上世紀90年代以來不斷向縱深發展的全球化浪潮，使得國際產(chan) 業(ye) 分工轉變為(wei) 產(chan) 業(ye) 鏈的垂直分工，市場的邊界得到了極大的擴展。發達國家主要從(cong) 事研發、設計、品牌以及管理組織的環節，這些環節多屬於(yu) 服務業(ye) ；而發展中國家特別是新興(xing) 經濟體(ti) 主要從(cong) 事加工和組裝，這些環節多屬於(yu) 製造業(ye) 。全球化使得發達國家形成了服務於(yu) 全球的服務業(ye) ，使其服務業(ye) 比重更高；新興(xing) 經濟體(ti) 形成了服務於(yu) 全球的製造業(ye) ，其製造業(ye) 比重也更高。這樣，就在一定程度上偏離了經典理論的“標準結構”。

　　二是產(chan) 業(ye) 分工細化的影響。更多地體(ti) 現在服務業(ye) 不斷地從(cong) 製造業(ye) 部門分離出來，形成了獨立且服務於(yu) 製造業(ye) 的服務業(ye) 新門類，例如，出現了大量的獨立設計、研發、創意公司，使得相關(guan) 的服務業(ye) 得到快速發展。此外，專(zhuan) 業(ye) 分工的細化產(chan) 生了對生產(chan) 性服務業(ye) 的大量需求。例如，對第三方物流、商務谘詢等服務需求的快速增長。最後，現代產(chan) 業(ye) 形態還出現了製造業(ye) 服務化的特點。這樣，就使得後起國家的工業(ye) 與(yu) 服務業(ye) 的內(nei) 涵與(yu) 幾十年前先行工業(ye) 化國家有區別，出現拐點的時間也有偏差。

　　三是後發優(you) 勢的影響。後發國家工業(ye) 化過程中麵臨(lin) 著更為(wei) 寬廣的技術選擇，出現了消費結構升級、城市化等需求層麵以及新技術等供給層麵疊加影響工業(ye) 主導產(chan) 業(ye) 的現象，使得工業(ye) 化進程在時間上被高度壓縮。英國、美國完成工業(ye) 化的時間分別花了200年、135年，而日本、韓國僅(jin) 分別花了65年、33年。

　　對我國所處工業(ye) 化發展階段的判斷

　　（一）不同的認識

　　國內(nei) 一些政府機構和學術單位對我國工業(ye) 化所處階段進行了分析，其結論存在著一定程度的分歧，不同之處主要體(ti) 現在，是處在工業(ye) 化“中期階段”還是處在工業(ye) 化“中後期階段”。

　　主張我國處於(yu) 工業(ye) 中期階段的主要是政府一些部門。如工業(ye) 和信息化部認為(wei) ，中國目前仍處於(yu) 工業(ye) 化中期階段，工業(ye) 化進程遠沒有結束；國家統計局認為(wei) ，中國2010年的工業(ye) 化指數不到60（完成工業(ye) 化時工業(ye) 化指數為(wei) 100），工業(ye) 化仍可持續較長時期。

　　主張工業(ye) 化處在由中期向後期過渡階段的主要是學術研究機構和部分學者。例如中國社科院課題組2007年的分析認為(wei) ，2005年中國處於(yu) 工業(ye) 化中期的後半階段，並預計2020年前後中國完成工業(ye) 化。國家信息中心部分專(zhuan) 家認為(wei) ，中國在1995年進入工業(ye) 化中期階段，並於(yu) 2014年結束工業(ye) 化中期階段，2015年進入工業(ye) 化後期階段。還有的學者認為(wei) ，中國在1994—2002年進入工業(ye) 化中期階段，2003年以後，工業(ye) 化進入中後期階段。

　　造成觀點分歧的原因主要在於(yu) 對我國工業(ye) 化發展的特點以及偏離“標準結構”程度把握的不同。我國工業(ye) 化發展階段的特點，除了前文提到的後起國家共同具有的三個(ge) 時代特征並有所放大之外，還有地區工業(ye) 化發展水平差異大的特點，北京、上海處於(yu) 後工業(ye) 化階段，而西藏還處在前工業(ye) 化階段。

　　（二）我們(men) 對工業(ye) 化階段的判斷

　　1. 基於(yu) 人均GDP指標衡量，我國已處於(yu) 工業(ye) 化後期階段

　　2010年，我國的人均GDP達29940元，按當年平均匯率計算為(wei) 4423美元，按2005年不變價(jia) 計算為(wei) 3962美元，按2005年美元購買(mai) 力平價(jia) 計算為(wei) 8506美元，已經處於(yu) 錢納裏模型中的工業(ye) 化後期階段。

　　2. 從(cong) 三次產(chan) 業(ye) 結構判斷，我國處於(yu) 工業(ye) 化後期的起步階段

　　按照三次產(chan) 業(ye) 產(chan) 值結構來看，2010年第一產(chan) 業(ye) 產(chan) 值占比為(wei) 10.1%，基本接近於(yu) 10%；第二產(chan) 業(ye) 產(chan) 值占比為(wei) 46.8%，比重高於(yu) 第三產(chan) 業(ye) 的43.1%，相差3.7個(ge) 百分點。根據產(chan) 業(ye) 結構可以判斷，我國目前處於(yu) 工業(ye) 化後期的起步階段。

　　3. 第一產(chan) 業(ye) 就業(ye) 比重較大，處於(yu) 工業(ye) 化中期階段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第一產(chan) 業(ye) 的就業(ye) 比重持續下降，但受城市化水平低、農(nong) 村人口多、三次產(chan) 業(ye) 發展滯後等因素的影響，我國第一產(chan) 業(ye) 就業(ye) 比重仍處於(yu) 較高水平，2010年為(wei) 36.7%，高於(yu) 第三產(chan) 業(ye) 2.1個(ge) 百分點，高於(yu) 第二產(chan) 業(ye) 8個(ge) 百分點，處於(yu) 工業(ye) 化中期30%-45%的範圍內(nei) 。

　　4. 城市化水平低，剛邁入工業(ye) 化中期門檻

　　由於(yu) 我國社會(hui) 經濟“城鄉(xiang) 二元結構”的不平衡性，我國城市化率一直處於(yu) 較低水平。2011年，我國城市化率首次超過50%，邁入工業(ye) 化中期的50%-60%範圍內(nei) ，但低於(yu) 工業(ye) 化後期至少10個(ge) 百分點。因而，如果基於(yu) 城市化水平判斷，我國目前剛進入工業(ye) 化中期的初始階段。可見，我國城市化水平嚴(yan) 重滯後於(yu) 工業(ye) 化的整體(ti) 進程。

　　基於(yu) 人均GDP指標衡量，我國已處於(yu) 工業(ye) 化後期階段，但采用購買(mai) 力平價(jia) 的人均GDP高估了工業(ye) 化發展水平；從(cong) 三次產(chan) 業(ye) 結構判斷，我國處於(yu) 工業(ye) 化後期的起步階段；從(cong) 就業(ye) 結構看，處於(yu) 工業(ye) 化中期階段；從(cong) 城市化水平看則是剛邁入工業(ye) 化中期門檻，但存在著因城市化滯後於(yu) 工業(ye) 化和城市化率統計數據的偏差而低估了工業(ye) 化發展階段。綜合來看，我們(men) 認為(wei) ，我國的工業(ye) 化總體(ti) 上處於(yu) 中期階段，但已出現向後期階段過渡的明顯特征，2020年左右基本實現工業(ye) 化。理論上並不存在工業(ye) 化“中後期”的階段劃分，所謂“中後期”是指由工業(ye) 化的中期向後期過渡。

　　工業(ye) 化發展階段的變化，意味著經濟發展的驅動因素將發生改變，工業(ye) 化中期階段的經濟增長主要依靠資本投入，而後期階段就轉變到主要依靠技術進步上來。換句話說，源自經濟係統的、依靠技術進步驅動經濟發展的內(nei) 生倒逼機製正在形成過程中。

　　（作者單位：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產(chan) 業(ye) 經濟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