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體(ti) 經濟麵臨(lin) 的困難，不可能僅(jin) 僅(jin) 通過產(chan) 業(ye) 政策的調整而得到克服。

　　2011年以來，各界開始關(guan) 注實體(ti) 經濟困難的問題。今年一季度GDP增速降到8.1％，實體(ti) 經濟困難的問題更加引人關(guan) 注。

　　這個(ge) 時間點有很重要的信息含義(yi) ，這次是在外部經濟複蘇的情況下發生的企業(ye) 經營困難。因此，外需不足、外部原因不應該是這次實體(ti) 經濟困難的主要原因。我們(men) 觀察到外需不足、出口下降，這是事實，但是造成這個(ge) 事實的原因可能不在國外而在國內(nei) 。我們(men) 要去觀察，是隻有中國的出口在下降呢，還是其他新興(xing) 國家的出口也在下降？或者中國的出口在下降，但是其他新興(xing) 國家的出口沒有下降，甚至在增長？

　　我個(ge) 人在微博上發問：您是否使用過越南、印度、巴基斯坦等新興(xing) 國家生產(chan) 的衣服、鞋帽及其他日用品？結果出乎我的意料，不少人回複使用過或者正使用著。過去這些東(dong) 西都是我們(men) 的出口品，現在正成為(wei) 我們(men) 的進口品，這說明越南、印度等新興(xing) 國家正在對我們(men) 的勞動密集產(chan) 品形成替代。

　　的確，中國的剩餘(yu) 勞動已經基本用完，中國靠低勞動成本參與(yu) 國際競爭(zheng) 的時代已經過去了，但是中國的人口紅利還在。你坐國際航班，發現空姐都是空嫂和老太婆。但是你看看國內(nei) 航班，一個(ge) 個(ge) 如花似玉，水靈靈的。你說人口紅利還在不在。像我這樣的60後退休了，中國的人口紅利就不在了，就會(hui) 真正進入老齡化社會(hui) 了。

　　勞動成本上升是好事，是我們(men) 發展經濟的目的，是上百年來的夢想。我們(men) 發展經濟就是要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勞動成本不上升，老百姓的收入怎麽(me) 提高，怎麽(me) 可能過上好日子呢？如果真的是因為(wei) 勞動成本上升使我們(men) 的實體(ti) 經濟陷入困難，倒也是件值得高興(xing) 的事情。當然在高興(xing) 的同時，我們(men) 也麵臨(lin) 產(chan) 業(ye) 升級的考驗。

　　我擔心的是勞動成本上升之外的因素導致我們(men) 的實體(ti) 經濟出現困難。大致來說，這些因素及其影響實體(ti) 經濟的機製是：

　　首先，稅費高昂，上遊產(chan) 品壟斷高價(jia) ，增加了企業(ye) 的生產(chan) 成本。根據網上的一些數據，三公消費的規模，以及公務員占總人口的比例，我們(men) 的稅費應該不低。去年財政收入增長25％，但是GDP增長多少？9.2％。時寒冰、聶輝華的實地調查表明，中國的油價(jia) 、電價(jia) 、電信費是遠遠超過美國的。我個(ge) 人的實地觀察和時寒冰、聶輝華的調查是吻合的。全國人大代表黃細花所做的實驗表明，同一車貨物，從(cong) 廣州至北京，全程遵章守法，一車貨物不但沒錢賺，還虧(kui) 了3200元。從(cong) 廣州到北京的運輸成本比從(cong) 廣州到美國還貴！中國生產(chan) 的產(chan) 品，在美國的銷售價(jia) 格竟然低於(yu) 在中國的銷售價(jia) 格，這其中高額運輸費用是重要原因。

　　其二、高房價(jia) 傷(shang) 害了實體(ti) 經濟。高房價(jia) 對實體(ti) 經濟的傷(shang) 害來自兩(liang) 個(ge) 方麵。首先，資產(chan) 泡沫化過程中，實體(ti) 經濟的收益率是不可能趕上資產(chan) 市場上的收益率的。這樣，實體(ti) 經濟領域就會(hui) 發生資金倒抽效應，錢反而要大規模流出實體(ti) 經濟領域。從(cong) 銀行獲得授信額度，隻拿出一部分做實業(ye) ，其餘(yu) 則投入到高利貸市場，參與(yu) 炒樓，這在全國不是少數。當然，隨著房價(jia) 被控製，這方麵基本得到了控製。不過另一方麵又顯現出來。那些前期參與(yu) 炒樓炒地的企業(ye) ，很容易陷入虧(kui) 損和資金鏈斷裂的困境。其次，高房價(jia) 還直接推高企業(ye) 經營成本。像我們(men) 浙江這樣的沿海地區，主要表現在高房價(jia) 推高了工人的生活成本。工人的高生活成本，其實也是企業(ye) 的高生產(chan) 成本。在高房價(jia) 下，企業(ye) 很難低成本雇到工人。我們(men) 要研究，像我們(men) 浙江這樣的沿海地區，勞動成本上升到底有多少是高房價(jia) 推動的。如果說企業(ye) 內(nei) 遷到中西部能夠低成本雇到工人，能夠生存的話，那麽(me) 我們(men) 的勞動成本上升就與(yu) 高房價(jia) 有很大關(guan) 係。當然，這裏戶籍製度、孩子就學難等問題也製約了我們(men) 沿海地區的勞動供給，導致企業(ye) 經營困難。

　　其三，通貨膨脹和人民幣升值雙重擠占出口企業(ye) 利潤空間。人民幣對外升值，以本幣結算，銷售價(jia) 已經降低。更要命的是，人民幣還對內(nei) 貶值，勞動力、原材料價(jia) 格上升，出口行業(ye) 的利潤空間受到極大擠壓。郭台銘在清華演講時講，匯率波動是出口企業(ye) 麵臨(lin) 的最大的政治經濟風險，企業(ye) 不得不對衝(chong) ，而且匯率波動影響企業(ye) 成本核算，無疑大大增加了交易費用。

　　其四，金融製度缺陷，企業(ye) 融資成本過高。國家規定的貸款基準利率是6％，可以上下浮動2個(ge) 基點。但實際上，企業(ye) 向銀行貸款1000萬(wan) ，銀行會(hui) 要求企業(ye) 存1000萬(wan) ，然後給企業(ye) 開1000萬(wan) 承兌(dui) 匯票，企業(ye) 拿匯票再到另一家銀行貼現。企業(ye) 不僅(jin) 要承擔6％-8％的貸款利率，同時還要承擔7％的貼現率，再加上其他的融資成本支出，企業(ye) 的實際融資成本大約就在16％-18％。不僅(jin) 如此，廣大中小企業(ye) 還很難從(cong) 銀行獲得融資。

　　其五，與(yu) 勞動成本上升相伴隨，我們(men) 的產(chan) 業(ye) 結構要跟著調整，但是產(chan) 業(ye) 結構越是高級，越是對產(chan) 權界定、法治保障提出更高的要求，這方麵我們(men) 是不是做得更好了？產(chan) 業(ye) 結構高級化還要求更高的人力資本，但是我們(men) 的教育跟上了沒有？特別是職業(ye) 技術教育跟上了沒有？應該說沒有跟上，問題很大。一方麵企業(ye) 難以聘到高級技工，高級技工工資高昂，另一方麵大量普通勞動者工資並不高，這本身就反映出我們(men) 的職業(ye) 教育存在問題。

　　我個(ge) 人的研究，過去二三十年，世界經濟是在IT革命、柏林牆倒塌眾(zhong) 多前社會(hui) 主義(yi) 國家紛紛轉軌市場經濟、西方世界民主政治的普遍推行、凱恩斯主義(yi) 在世界範圍的盛行、以及以美元為(wei) 國際中心儲(chu) 備貨幣的國際貨幣體(ti) 係的建立和運行這五個(ge) 約束下成就的非常態高增長。華爾街金融危機其實是這種非常態高增長的強製性回歸，當前我們(men) 和西方國家都麵臨(lin) 結構調整問題。西方要降低本不可維持的高福利、高工資。在中國來說，則是要推進體(ti) 製改革，克服軟預算約束，把經濟增長從(cong) 依靠外需轉移到更多地依靠國內(nei) 消費需求的軌道上。但這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單說中國，怎麽(me) 提高消費率？消費的背後是收入。收入有兩(liang) 個(ge) 來源，一個(ge) 是勞動收入，另一個(ge) 是資產(chan) 性收入。勞動收入增長有極限，你不可能每天工作24小時吧。那麽(me) 怎麽(me) 增加老百姓的資產(chan) 性收入？收入的問題，於(yu) 是又是產(chan) 權的問題，這個(ge) 怎麽(me) 解決(jue) ？

　　應該說，高增長的條件已經改變，我們(men) 本來就要降低增長預期，從(cong) 一個(ge) 8％以上的高速增長回到一個(ge) 7％左右的中高速增長。

　　我個(ge) 人的研究還表明，政策激變會(hui) 巨幅拉高市場利率，增加企業(ye) 經營成本。這一輪的企業(ye) 經營困難，部分原因正是前期政策激變的負麵作用在發酵。故宏觀經濟政策穩定至關(guan) 重要。這一輪的企業(ye) 經營困難，也是前期財政、貨幣雙重擴張，政府過度投資的惡果。

　　有些學者主張將勞動密集型企業(ye) 轉移到中西部地區。假如你做內(nei) 需，那麽(me) 轉移到中西部去是沒有問題的，但是你要是做外需的話，那是絕對不行的。在古代，經濟中心原本在中原，為(wei) 什麽(me) 到了當今就轉移到了沿海？很重要一個(ge) 原因是當今是全球化時代。麵向全球生產(chan) ，沿海具有天然的優(you) 勢。中國要想辦法通過製度變革把沿海的生產(chan) 生活成本降下來，而不是把產(chan) 業(ye) 轉移到中西部去。

　　我的判斷是這次實體(ti) 經濟麵臨(lin) 的困難，是不可能僅(jin) 僅(jin) 通過產(chan) 業(ye) 政策可以克服的，需要全麵、係統的改革，才能從(cong) 根本上得到解決(ju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