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務院國資委副主任邵寧在2011年中國企業(ye) 領袖年會(hui) 上關(guan) 於(yu) 國有企業(ye) 分類的一番講話引起了外界的爭(zheng) 議。邵寧認為(wei) ，國有企業(ye) 可以分為(wei) 兩(liang) 類：一類是“公益性”的國有企業(ye) ，比如石油、石化、電網、通信服務等壟斷企業(ye) ，另一類是“競爭(zheng) 性”國有企業(ye) ，如寶鋼、中糧、一汽等不具有壟斷性的國有企業(ye) 。

　　從(cong) 漢語的基本邏輯而論，將國有企業(ye) 分為(wei) “公益性”和“競爭(zheng) 性”起碼在邏輯上講不通。顧名思義(yi) ，“公益”對應的是“私益”，而“競爭(zheng) ”對應的是“壟斷”。在我國，“公益”類的單位專(zhuan) 指紅十字會(hui) 、宋慶齡基金會(hui) 等專(zhuan) 門為(wei) 慈善等“公益事業(ye) ”而成立的機構，這些機構，不能以營利為(wei) 目的，而包括石油、石化、電網、通信等領域的企業(ye) 不僅(jin) 要賺錢，而且依靠壟斷地位還能獲取高額利潤，中石油已經數次蟬聯亞(ya) 洲最賺錢的企業(ye) 就是一個(ge) 證明。事實上，邵寧所言的“公益性”國有企業(ye) ，也就是大家常說的公用事業(ye) 領域的壟斷企業(ye) ，這些企業(ye) ，在水、煤、油、氣、電等領域享有法定的專(zhuan) 營權，這些企業(ye) 提供的產(chan) 品既不是免費的，也不是為(wei) 了慈善等公益事業(ye) ，這類企業(ye) ，盡管時常抱怨“政策性虧(kui) 損”，但享受的國家補貼也是納稅人的錢支付的，所以，將公用事業(ye) 領域的壟斷企業(ye) 冠之以“公益性”企業(ye) 的名頭不僅(jin) 會(hui) 引發分類的混亂(luan) ，更會(hui) 鬧邏輯學上的笑話。

　　但是，筆者注意到，盡管邵寧的全篇講話絲(si) 毫看不到在未來如何打破壟斷的思考，但其輕描淡寫(xie) 地說國企改革未來的方向是市場化改革，這話倒真的沒有講錯，關(guan) 鍵是我們(men) 如何來理解真正的市場化改革。從(cong) 古典經濟學意義(yi) 而言，筆者認為(wei) 一個(ge) 國家的市場經濟要符合標準，起碼應該有兩(liang) 個(ge) 鐵定的指標：一是平等原則，所有的主體(ti) 遵從(cong) “契約”，而不是以享有某種特權的“身份”獲得競爭(zheng) 力，即梅因所言的“從(cong) 身份到契約”的基本原則；二是充分競爭(zheng) 原則，充分競爭(zheng) 不等於(yu) 反對市場集中，而是反對利用市場地位妨礙競爭(zheng) 。不管你搞什麽(me) 特色的市場經濟，如果這兩(liang) 點都給你“特色”沒了，那很顯然就不是“市場經濟”，而是“反市場經濟”。

　　依據這兩(liang) 個(ge) 標準來衡量我們(men) 的國有企業(ye) ，無論是壟斷性國有企業(ye) ，還是競爭(zheng) 性國有企業(ye) ，恐怕都很難稱得上是真正的市場主體(ti) 。真正的市場主體(ti) ，應該是依靠平等而自由的競爭(zheng) 取得市場份額，依靠市場配置資源，並且依靠優(you) 勝劣汰法則生存的主體(ti) 。現有的包括中央企業(ye) 在內(nei) 的國有企業(ye) ，究竟有多少是依靠市場來生存，恐怕要打上一個(ge) 大大的問號。就壟斷性的企業(ye) 而言，盡管在公用事業(ye) 領域一些企業(ye) 的確具有“自然壟斷”屬性，但可以通過投資主體(ti) 的多元化和反壟斷法的製約，使得這些“自然壟斷”的企業(ye) 無法濫用市場支配地位，損害公眾(zhong) 利益。但在我國，這些公用企業(ye) 一方麵被定位為(wei) “涉及國家安全和國民經濟命脈的行業(ye) ”，必須由國家絕對控股；另一方麵，由於(yu) 同樣的原因，反壟斷法對這些企業(ye) 給予了“壟斷豁免”，不僅(jin) 導致民間資本進入困難重重，更重要的是，沒有反壟斷法製約的壟斷企業(ye) 不僅(jin) 產(chan) 品和服務價(jia) 高質次，一旦對價(jia) 格部門的定價(jia) 不滿，還經常“鬥鬥氣”，搞出“油荒”等動靜。而競爭(zheng) 性領域的國有企業(ye) ，也並非真正的市場主體(ti) 。由於(yu) 和政府千絲(si) 萬(wan) 縷的關(guan) 係，加上這些國有企業(ye) 還擁有某種象征身份和地位的“行政級別”，絕大多數國有企業(ye) 並非基於(yu) 市場的競爭(zheng) 實力而主要依靠政策優(you) 勢獲得項目和資源。和這些國有企業(ye) 競爭(zheng) 項目，民企怎麽(me) 可能競爭(zheng) 得過？

　　事實上，自1993年的十四屆三中全會(hui) 以來，國企改革的路徑和方向都是市場化，國有企業(ye) 通過戰略性調整，通過“有進有退”，最終成為(wei) 真正的市場主體(ti) ，這是30多年改革的一大共識，不容顛覆。但遺憾的是，自2005年“郎顧之爭(zheng) ”以來，國企改革路徑被徹底逆轉，國有企業(ye) 應該幹什麽(me) ，不應該幹什麽(me) ，國有企業(ye) 的定位是什麽(me) ，都回到了十四屆三中全會(hui) 之前，令人痛心。不僅(jin) 壟斷企業(ye) 獲得了“國家必須控股”的尚方寶劍的保護，民企根本沒有機會(hui) 染指，在競爭(zheng) 性領域，一些國企頂著“行政級別”，迷醉於(yu) “紅頂商人”的特權忘乎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對國有企業(ye) 搞什麽(me) 董事會(hui) 建設、搞什麽(me) 高管招聘，都無法改變國有企業(ye) 是“特殊主體(ti) ”的身份。

　　因此，在筆者看來，國有企業(ye) 必須進行“二次革命”，下一步改革的核心絕非邵寧提出的那些隔靴搔癢的東(dong) 西，而是要將國有企業(ye) 塑造成為(wei) 真正的市場主體(ti) 。靠市場來吃飯，而不是靠市長賞一碗飯。依靠這個(ge) 邏輯，筆者提出一個(ge) 國企市場化的“路線圖”：首先，要嚴(yan) 格約束國企的投資範圍和領域，要堅持對國企進行戰略性調整。國企發展的多年曆史表明：在競爭(zheng) 性領域，國有企業(ye) 的低效率不可能得到根本性的改變，這個(ge) 改革的共識我們(men) 一定要堅持。除了必須要國家控股的個(ge) 別領域之外，中央和地方的國有企業(ye) 應該選擇從(cong) 絕大多數競爭(zheng) 性領域退出；其次，國企必須告別“紅頂商人”的特殊地位，取消任何企業(ye) 的“行政級別”，企業(ye) 套上行政級別，就是最大的反市場行為(wei) ；最後，壟斷性的行業(ye) ，簡單地靠加強管理是不可能改變現狀的，必須打破壟斷，讓民間資本真正進入，給民間資本機會(hui) 。“民間投資36條”能否真正落實，壟斷企業(ye) 就是一塊試金石。

　　細心的人應該注意到，在12月11日中國入世十周年紀念大會(hui) 的講話中，胡錦濤同誌特別強調中國要堅持走市場化的道路，堅持改革開放的基本國策，並且呼籲其他國家盡快承認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起碼國企改革應該真的加快，不要拖了中國經濟建設的後腿。(作者係經濟學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