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8月14日，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首相官邸發表戰後70周年談話，這次談話內(nei) 容頗受國際社會(hui) 關(guan) 注。安倍政府成立以來，日本的外交政策進行了大幅度調整，甚至從(cong) 根本上改變了戰後日本的安保政策，如修訂了武器出口三原則、解禁了集體(ti) 自衛權、強行推動了新安保法案，等等。與(yu) 此同時，日本政府對於(yu) 二戰侵略曆史的反省仍是半推半就，並試圖通過修訂曆史教科書(shu) 等方式來淡化與(yu) 扭曲日本年青一代的曆史記憶。日本國內(nei) 部分右翼勢力甚至公開否認侵略曆史，就連安倍本人也曾拋出“侵略未定論”，並不斷挑戰亞(ya) 洲國家的心理底線，多次參拜供奉有二戰甲級戰犯的靖國神社。這一切都表明，日本國內(nei) 存在著一股強大的曆史修正主義(yi) 逆流，從(cong) 而引起了中韓等國的高度警惕。在此背景下，“安倍談話”的內(nei) 容牽動著多方神經。

 

　　“安倍談話”的主要內(nei) 容

 

　　根據日本駐華大使館發布的中文譯文，“安倍談話”主要內(nei) 容包括三大部分。

 

　　一是回顧曆史。安倍表示，由於(yu) 20世紀30年代的經濟大危機，其他西方大國借助於(yu) 殖民地來稀釋經濟大蕭條所帶來的衝(chong) 擊，並積極推動區域經濟集團化，這使得日本經濟遭受重創，“此間，日本的孤立感加深，試圖依靠實力解決(jue) 外交和經濟上的困境”。在此背景下，“日本迷失了世界大局”，逐漸變成新國際秩序的挑戰者，“該走的方向有錯誤，而走上了戰爭(zheng) 的道路”。

 

　　二是呼籲和解。安倍在談話中表示，日本在戰後得到了亞(ya) 洲太平洋國家的寬容與(yu) 幫助，這使得日本能夠重新發展起來，“超過六百萬(wan) 人的戰後回國者從(cong) 亞(ya) 洲太平洋的各地總算平安回國，成為(wei) 重建日本的原動力。在中國被殘留的接近三千人的日本兒(er) 童得以成長，再次踏上祖國土地”。接著，安倍以間接方式向周邊國家表達了希望在曆史問題上尋求和解的意願，“戰後，如此寬容的胸懷使得日本重返國際社會(hui) 。值此戰後七十年之際，我國向致力於(yu) 和解的所有國家、所有人士表示由衷的感謝”。同時他又表示，“我們(men) 不能讓與(yu) 戰爭(zheng) 毫無關(guan) 係的子孫後代擔負起繼續道歉的宿命”。

 

　　三是展望未來。安倍強調，日本“帶著對那場戰爭(zheng) 的深刻悔悟”，在戰後一直堅持不戰誓言，走和平發展道路。他表示，日本將奉行“任何爭(zheng) 端都應該尊重法治，不是行使實力而是以和平與(yu) 外交方式加以解決(jue) 的原則”，日本將不再成為(wei) 國際秩序的挑戰者，而是“堅定不移地堅持自由、民主主義(yi) 、人權這些基本價(jia) 值，與(yu) 共享該價(jia) 值的國家攜手並進，高舉(ju) ‘積極和平主義(yi) ’的旗幟，為(wei) 世界的和平與(yu) 繁榮做出較之以前更大的貢獻”。

 

　　“安倍談話”為(wei) 什麽(me) 難以令人滿意

 

　　就“安倍談話”的內(nei) 容來看，他基本回應了周邊國家的主要關(guan) 切，似可緩和因為(wei) 曆史問題而造成的緊張東(dong) 亞(ya) 局勢。但是，“安倍談話”並不能從(cong) 根本上解決(jue) 東(dong) 亞(ya) 國家因為(wei) 曆史問題而產(chan) 生的認知困境與(yu) 關(guan) 係僵局，因為(wei) “安倍談話”不僅(jin) 沒有從(cong) 實質上對曆史問題做出令人信服的承諾，而且在很多問題上采取了似是而非的表述方式。

 

　　例如，安倍在談及日本發動戰爭(zheng) 的背景與(yu) 原因時主要從(cong) 外部環境因素來分析，卻沒有從(cong) 日本國內(nei) 因素進行分析。與(yu) “村山談話”相比，這是一次明顯的倒退。“村山談話”中明確記載因為(wei) “國策錯誤”而發動了侵略戰爭(zheng) ，這才是問題的症結所在。安倍的這一避重就輕之舉(ju) 有為(wei) 日本發動戰爭(zheng) 脫罪之嫌。

 

　　再如，他在談話中提到了“侵略”“殖民統治”“反省”“悔悟”“歉意”等用語，但卻是以回顧曆屆內(nei) 閣曆史認識的方式間接提及“反省”與(yu) “道歉”，稱“我國對在那場戰爭(zheng) 中的行為(wei) 多次表示深刻的反省和由衷的歉意”，而對於(yu) “侵略”“殖民統治”的主體(ti) 與(yu) 對象則語焉不詳，僅(jin) 表示“事變、侵略、戰爭(zheng) ……應該永遠跟殖民統治告別，要實現尊重所有民族自決(jue) 權利的世界”。因此，這次講話雖然包含了“村山談話”的要點，但是卻閹割了“村山談話”的精髓。20年前的“村山談話”明確表達了日本在戰前的“殖民統治和侵略給許多國家，特別是亞(ya) 洲各國人民帶來了巨大的損害和痛苦”，因此表示“深刻的反省和由衷的歉意”。而“安倍談話”中，道歉的對象是誰？又是為(wei) 何而道歉？“此前大戰中的所為(wei) ”指什麽(me) ？很多關(guan) 鍵內(nei) 容都不清楚。此外，日本對於(yu) 慰安婦問題仍然含糊其辭，隻是提到，“我們(men) 也不能忘記，在戰場背後被嚴(yan) 重傷(shang) 害名譽與(yu) 尊嚴(yan) 的女性們(men) 的存在”。正因此，日本前首相村山富市批評“安倍談話”華而不實，“他用了很多美麗(li) 的詞句侃侃而談，但是我不是很清楚他在為(wei) 什麽(me) 道歉”。對於(yu) 道歉，安倍還表示，日本人不能永遠為(wei) 他們(men) 祖輩的過錯而承擔道歉之責，足見其在尋求曆史和解問題上的緊迫感，乃至於(yu) 厭倦感。

 

　　又如，在論及戰爭(zheng) 災難時，安倍首先談到日本在戰爭(zheng) 中的巨大損失，“由於(yu) 那場戰爭(zheng) 失去了三百多萬(wan) 同胞的生命。有不少人在掛念祖國的未來、祈願家人的幸福之中捐軀”。他還特別談到，日本是唯一遭受原子彈轟炸的國家。言下之意即是，日本已為(wei) 這次戰爭(zheng) 付出了慘重的代價(jia) 。接下來，安倍才將視線轉向國外，指出“在與(yu) 日本兵戎相見的國家中，不計其數的年輕人失去了原本有著未來的生命”。這顯然是將因果邏輯關(guan) 係顛倒了。事實上，正是日本發動的這場侵略戰爭(zheng) ，給亞(ya) 洲各國人民帶來了深重的苦難。安倍把侵略者描繪成了受害者，而對於(yu) 真正的受害者卻輕描淡寫(xie) 地一筆帶過，很顯然，他對於(yu) “道歉”缺乏誠意。

 

　　安倍所謂的“反省”“道歉”是迫於(yu) 國內(nei) 外壓力之下的無奈之舉(ju) ，其虛偽(wei) 性躍然紙上。美國《華盛頓郵報》《基督教科學箴言報》等也注意到“安倍談話”的模棱兩(liang) 可性，指出這是安倍盡力在穩住國內(nei) 民族主義(yi) 支持者與(yu) 盡力避免激怒中韓等受害國之間尋求平衡。正因如此，這次談話勢必無法得到亞(ya) 洲多數國家的認可。當日，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華春瑩便表示，“在國際社會(hui) 共同紀念二戰勝利70周年的今天，日本理應對那場軍(jun) 國主義(yi) 侵略戰爭(zheng) 的性質和戰爭(zheng) 責任作出清晰明確的交代，向受害國人民作出誠摯道歉，幹淨徹底地與(yu) 軍(jun) 國主義(yi) 侵略曆史切割，而不應在這個(ge) 重大原則問題上作任何遮掩”。韓聯社評論指出，“安倍談話”雖包含“歉意”的措辭，但表述采用過去式，缺乏誠意。總統樸槿惠發表講話稱，“安倍談話”未能達到韓國的預期。新加坡外交部也發表聲明稱，“新加坡未遺忘二戰的殘酷以及它帶來的痛苦。新加坡的立場是，日本應該明確地對戰爭(zheng) 負責”。

 

　　必須看到，“安倍談話”盡管沒有拋棄原先日本政府的基本立場，但在某些重點議題上有所保留。特別是，安倍內(nei) 閣的具體(ti) 行為(wei) 與(yu) 其所宣稱的內(nei) 容是相互矛盾的。例如，安倍在發表講話後的第二天即以自民黨(dang) 總裁身份向靖國神社供奉“玉串料”（祭祀費），其夫人於(yu) 18日公然參拜靖國神社。因而，對於(yu) 日本政府的曆史認知問題，不僅(jin) 要看它說什麽(me) ，更要看它做什麽(me) 。實際上，曆史認知問題已經成為(wei) 推進東(dong) 亞(ya) 國家關(guan) 係發展的主要障礙之一。在戰後70周年之時，日本政府如仍不能對曆史問題做出真誠反思，這不僅(jin) 是對侵略受害國的再次傷(shang) 害，對於(yu) 日本也將是一種沉重負累。與(yu) 此對比，戰後德國對二戰侵略行為(wei) 的深切悔悟以及根除納粹影響之堅決(jue) 徹底使得德國能夠在歐洲贏得廣泛尊重，成為(wei) 促進歐洲一體(ti) 化進程的領頭羊。日本盡管在戰後對於(yu) 包括中國在內(nei) 的亞(ya) 洲國家，尤其是東(dong) 南亞(ya) 國家在經濟發展上給予了大量援助，但是由於(yu) 它沒有在曆史觀上與(yu) 二戰期間的軍(jun) 國主義(yi) 日本做徹底切割，甚至還出現了淡化與(yu) 美化侵略曆史的修正主義(yi) 逆流，這使得日本直至今天仍無法獲得東(dong) 亞(ya) 國家的充分諒解與(yu) 完全接納，因而安倍所期望的曆史和解也隻能是一廂情願而已。對此，新加坡《聯合早報》發表社論稱，日本“若沒有徹底反省二戰中的行為(wei) ，並解決(jue) 曆史遺留下的問題……日本的下一代恐將背負繼續謝罪的宿命”，“要終結‘繼續謝罪’的魔咒，鑰匙還在日本政府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