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3月，德國總理默克爾訪問日本。她在東(dong) 京發表演說時指出：德國戰後正是因為(wei) 認真直麵過去，才獲得鄰國的寬容和國際社會(hui) 的接納。對此，日本國內(nei) 輿論一片嘩然，不少人鼓噪德國沒有資格教訓日本。當然也有不同的聲音。日本外務省國際情報局前局長孫崎享表示，日本應該借鑒德國正視曆史的態度，尋求與(yu) 鄰國和解。他指出，日本和德國一樣對鄰國造成了傷(shang) 害，侵略曆史的本質是一樣的。因此，日本政府所謂“不能單純對日德進行比較”的表態並不成立。

 

　　同為(wei) 二戰的戰敗國，在對待曆史問題上，德國無疑是日本的榜樣。第一，徹底清算戰爭(zheng) 罪行是德、日回歸人類道義(yi) 高地，改善國家形象，鍛造國家軟實力的必經之路；第二，從(cong) 國際政治經濟的現實看，甩掉曆史包袱才能獲得正常的國家身份，在全球事務及區域一體(ti) 化方麵擁有更多的發言權。

 

　　1970年12月7日，時任聯邦德國總理的勃蘭(lan) 特雙膝跪在波蘭(lan) 猶太人死難者紀念碑前，向二戰中被納粹無辜殺害的猶太人表示沉痛哀悼，並虔誠地為(wei) 納粹時代的德國認罪、贖罪。此舉(ju) 為(wei) 德國重返歐洲、贏得自尊產(chan) 生了十分深遠的積極影響，贏得了國際社會(hui) 的諒解。勃蘭(lan) 特一跪使德國真正站起來了，許多曆史評論家認為(wei) ，“跪著的德國遠比站著的日本顯得高大”。

 

　　當今國際社會(hui) ，和平與(yu) 發展問題已經成為(wei) 全球性共識，“遠離戰爭(zheng) ，珍愛和平”是國際政治領域的強勢話語，這集中反映了全球社會(hui) 對於(yu) 戰爭(zheng) 特別是兩(liang) 次世界大戰的強烈反思與(yu) 深刻檢討。以第二次世界大戰為(wei) 例，直接死於(yu) 戰爭(zheng) 及與(yu) 戰爭(zheng) 相關(guan) 原因的人約為(wei) 7000萬(wan) ，中國約占1800萬(wan) 人。據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遠東(dong) 國際軍(jun) 事法庭和南京軍(jun) 事法庭的有關(guan) 判決(jue) 和調查，在南京大屠殺中有20萬(wan) 以上乃至30萬(wan) 以上中國平民和戰俘被日軍(jun) 殺害，約2萬(wan) 中國婦女遭日軍(jun) 奸淫，南京城的1/3被日軍(jun) 縱火燒毀。在歐洲，猶太人大屠殺是納粹德國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的種族清洗，納粹德國屠殺了近600萬(wan) 猶太人。因此，盡管過去了半個(ge) 多世紀，人類社會(hui) 對於(yu) 戰爭(zheng) 的記憶與(yu) 痛恨仍然深入骨髓，“遠離戰爭(zheng) 、珍愛和平”正是人們(men) 對戰爭(zheng) 反思後的深切渴望。

 

　　如今，歐洲國家包括俄羅斯在對德外交中基本沒有反複要求德國認清曆史問題，這與(yu) 德國自身的戰爭(zheng) 懺悔行動與(yu) 國民曆史理念緊密相關(guan) 。正是由於(yu) 德國能認真地直麵過去那段曆史，才能達成“宿敵”間的和解，並使德國作為(wei) 一個(ge) 正常國家參與(yu) 並引領歐洲的發展。

 

　　從(cong) 某種角度來看，日本至今對戰爭(zheng) 的清算不徹底與(yu) 美國冷戰全球布局有關(guan) 。冷戰和朝鮮戰爭(zheng) 的爆發，使美國決(jue) 定利用日本的力量來對付共產(chan) 主義(yi) 擴張。以麥克阿瑟為(wei) 代表的美國當局對戰後日本的改造並不徹底，尤其是對日本人的封建意識和軍(jun) 國主義(yi) 思想沒有從(cong) 根本上加以肅清，這為(wei) 日本國內(nei) 軍(jun) 國主義(yi) 和右翼分子抬頭埋下了伏筆。遠東(dong) 國際軍(jun) 事法庭釋放了岸信介、兒(er) 玉譽士夫等甲級戰犯嫌犯，免除起訴石原莞爾、井上日召等右翼戰犯，其中岸信介於(yu) 1957年任日本首相，導致日本政壇迅速右傾(qing) 化，掀起反共、反華高潮。

 

　　當然，外來力量改造不力隻是一個(ge) 因素，日本政府和國民的自我反思不夠才是最根本的原因。冷戰結束至今，日本國內(nei) 並非沒有有識之士認識到日本當年的戰爭(zheng) 罪行。1995年8月，時任日本首相村山富市發表講話，承認日本過去實行了錯誤的國策，走了戰爭(zheng) 道路。他表示，要深刻反省曆史、吸取曆史教訓，“必須把戰爭(zheng) 的悲慘告訴年青一代，以便不再重犯過去的錯誤”。然而，“村山談話”沒能被繼承下來。許多亞(ya) 洲國家如今都在擔心日本可能再走“軍(jun) 國主義(yi) ”道路，因為(wei) 安倍政府和日本右翼政客對待曆史和靖國神社的態度，令亞(ya) 洲國家和人民大失所望。2013年，安倍對美國《外交》雜誌表示，靖國神社類似美國的阿靈頓國家公墓，故前往參拜也無妨。安倍強調，靖國神社和阿靈頓國家公墓一樣，供奉的都是為(wei) 國效命陣亡將士的靈魂。必須指出，安倍是在混淆概念。靖國神社與(yu) 阿靈頓公墓的性質根本不同。靖國神社不是墓地而是戰爭(zheng) 期間日本皇軍(jun) 的靈堂，宣揚“國家神道”，是軍(jun) 國主義(yi) 戰爭(zheng) 的精神支柱。日本曆次對外侵略戰爭(zheng) 的戰死者被列入“靈璽簿”，作為(wei) “英靈”合祀於(yu) 此。1978年14名二戰甲級戰犯亡靈也被供奉其中。這是對戰爭(zheng) 受害國人民感情的嚴(yan) 重傷(shang) 害。戰後，靖國神社雖然改為(wei) 所謂民間宗教設施，但日本右翼勢力一直企圖使其重新恢複戰前的國有地位，而且前往參拜的日本政客經常為(wei) 侵略曆史翻案，由此激起國際社會(hui) 的強烈反對。

 

　　同樣的歪曲也出現在慰安婦問題上。2013年5月13日，日本維新會(hui) 共同代表橋下徹宣稱：“慰安婦製度在當時維持軍(jun) 隊紀律方麵是有必要存在的。”對此，美國國務院發言人強烈譴責說：“橋下市長的言論肆無忌憚且令人憤怒。美國已經聲明，日本當時強迫婦女充當性奴隸的行徑令人發指，明顯屬於(yu) 極大規模嚴(yan) 重侵犯人權的行為(wei) 。”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表示，中方對日本政治人物發表公然挑戰曆史正義(yi) 和人類良知的言論表示震驚和強烈憤慨。強征“慰安婦”是日本軍(jun) 國主義(yi) 在二戰期間犯下的嚴(yan) 重罪行，也是事關(guan) 受害者人格尊嚴(yan) 的重大人權問題。如何對待過去將決(jue) 定日本如何走向未來，日本究竟作何選擇，亞(ya) 洲鄰國和國際社會(hui) 將拭目以待。

 

　　由於(yu) 不同的曆史清算態度和立場，德國和日本在國際事務中所發揮的作用有著明顯的不同。德國主動與(yu) 歐洲和解並推動歐洲一體(ti) 化，德國與(yu) 法國共同成為(wei) 歐盟經濟的發動機並引領歐盟對外事務。在當前歐債(zhai) 危機仍未根本解決(jue) 的背景下，德國被各界認為(wei) 是“歐盟中處於(yu) 主導地位的國家”，德國在歐盟和西方社會(hui) 的領軍(jun) 作用逐步增強，許多歐洲國家認同德國的領導地位，不僅(jin) 僅(jin) 是由於(yu) 德國經濟實力最強，關(guan) 鍵在於(yu) 德國成功地在世人麵前塑造了負責任大國的形象。

 

　　在相當長時期，在日美安保體(ti) 製下，日本一心發展經濟，遠離國際政治問題。然而與(yu) 德國不同的是，冷戰剛結束，日本就迫不及待地提出“普通國家”的目標，增加軍(jun) 事力量、試圖修改其和平憲法，希望作為(wei) 美國的盟國重新使用武力卷入戰爭(zheng) 行動，試圖成為(wei) 改革後的聯合國安全理事會(hui) 常任理事國，等等。但是，由於(yu) 日本在曆史認識問題上的倒退和地區安全上的不透明，盡管其多年來在外交領域拚盡全力，但政治目標始終未能達成。

 

　　中國一直本著冷靜和耐心的態度處理中日問題。2014年9月3日，中國國家主席習(xi) 近平在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zheng) 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zheng) 勝利69周年座談會(hui) 上的講話中指出：“中國和日本是一衣帶水的鄰邦。在中日兩(liang) 國2000多年的交往中，和平友好是曆史主流。保持中日長期和平友好關(guan) 係，符合兩(liang) 國人民根本利益，符合維護亞(ya) 洲和世界和平穩定的需要。中國政府和人民將一如既往致力於(yu) 發展中日關(guan) 係，願意在中日四個(ge) 政治文件的基礎上推動中日關(guan) 係長期穩定健康發展。”

 

　　曆史觀、戰爭(zheng) 觀是人類基本價(jia) 值觀之一。隻有正確對待曆史，才有利於(yu) 日本早日卸下曆史包袱。前日中經濟貿易中心會(hui) 長木村一三先生曾經有一段精辟的評述：同樣是戰敗國，德國堅持自主意識，戰後由於(yu) 進行了徹底的清算，贏得國際社會(hui) 的好感而強化了自己的影響。而日本既喪(sang) 失了進行戰爭(zheng) 清算的魄力，也喪(sang) 失了進行戰爭(zheng) 清算的自主意識。以什麽(me) “一億(yi) 人的總懺悔”的方式草草了事，把問題搪塞過去，卻原封不動地被納入日美軍(jun) 事同盟體(ti) 製，至今已經在美國管治之下度過了60個(ge) 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