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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德利:亞太地區主要大國關係與區域安全

發稿時間:2014-07-04 00:00:00  

  去年10月,我很榮幸可以來到北京,在位於(yu) 清華大學的清華–卡內(nei) 基全球政策中心度過了幾天時光。在那次造訪期間,我做了有關(guan) “新型大國關(guan) 係”的演講,內(nei) 容涉及了“新型”關(guan) 係的基本特點、認為(wei) “新型” 大國關(guan) 係能夠實現的理由、可能威脅“新型”關(guan) 係實現的因素,以及采取哪些措施可以促進中美“新型”關(guan) 係的實現。我認為(wei) 那次演講收效甚佳。中美兩(liang) 國政府似乎也都開始努力構建這一概念。我非常支持兩(liang) 國政府的這種做法,而且十分希望能為(wei) 這一事業(ye) 盡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對於(yu) 構建中美新型大國關(guan) 係的前景我曾十分樂(le) 觀,但現在並非如此。下麵就讓我來解釋一下這種變化的原因。
 
  我認為(wei) 美國官員與(yu) 美國政府之外的專(zhuan) 家都失去了一些構建中美新型大國關(guan) 係的熱情。美國的外交政策麵臨(lin) 著眾(zhong) 多挑戰。因此,美國減少了對於(yu) 構建習(xi) 近平主席提出的中美“新型大國關(guan) 係”的關(guan) 注。然而除此之外,對於(yu) 中國是否有全身心投入到這項事業(ye) 中,美國還存有一些疑慮。
 
  在第四屆亞(ya) 信峰會(hui) (CICA)上,習(xi) 近平主席提到:“共同安全就是要尊重和保障每一個(ge) 國家安全。安全應該是普遍的、平等的、包容的。不能一個(ge) 國家安全而其他國家不安全,一部分國家安全而另一部分國家不安全,更不能犧牲別國安全謀求自身所謂的絕對安全。”
 
  習(xi) 近平主席的表述似乎為(wei) “新型”大國關(guan) 係的發展帶來了一個(ge) 良好開端。這一構想也可以適用於(yu) 大國與(yu) 小國的關(guan) 係。
 
  但從(cong) 美國的角度來看,尤其是在過去的六個(ge) 月裏,中國所采取的行動似乎與(yu) 上述方針不符。中國采取的措施被領國視為(wei) 對自身安全的直接威脅,而不是“公共安全”、“平等安全”或是“尊重……每個(ge) 國家的安全”。在鄰國看來,中國的行為(wei) 並不是基於(yu) 21世紀的“新型”國家關(guan) 係或是“雙贏”關(guan) 係,而是更像是19世紀的強國,以鄰國為(wei) 代價(jia) 增強自身安全,尋求有利於(yu) 自身的“零和”結果。
 
  下麵我將舉(ju) 例說明:
 
  在沒有與(yu) 領國進行任何預先協商的情況下,中國在中國東(dong) 海劃設了防空識別區,預先通知僅(jin) 有30分鍾,並對拒絕遵守這一防空區的國家進行威脅。
 
  中國海警船15年來首次驅離向爭(zheng) 議島嶼仁愛礁提供例行補給的菲律賓民用船隻。
 
  中海油公司在沒有進行任何警示的情況下采取單邊行動,在靠近越南海岸線具有爭(zheng) 議的西沙群島水域附近部署了深海石油鑽探裝置。
 
  中國在釣魚島(尖閣列島)領空對日本飛機進行幹擾。
 
  在南沙群島海域附近打造人工島嶼,強調中國的主權主張。
 
  我知道對於(yu) 上述這些行為(wei) 中國都有自己的解釋與(yu) 理由。但問題是所有這些行為(wei) 加在一起就造成了美國與(yu) 中國鄰國的疑慮。中國是否是真心希望與(yu) 他國構建“新型”國家關(guan) 係?中國是否願意采取與(yu) “新型”關(guan) 係相符的措施即使有違自身的短期利益也在所不惜?
 
  我也了解對美國近來的行為(wei) 中國也有所不滿:美國沒有遵守中美峰會(hui) 時許下的諾言;美國挑起並鼓勵中國鄰國與(yu) 中國發生對抗;美國虛偽(wei) 地指責中國的網絡行為(wei) 。在中國對美國“重返亞(ya) 洲”或者說“亞(ya) 洲再平衡”戰略關(guan) 切的背景下,這些不滿尤甚。因而,中國也在自問美國是否是誠心誠意想要與(yu) 中國建立“新型”大國關(guan) 係。
 
  所以事到如今下一步應該怎麽(me) 辦呢?
 
  我認為(wei) 中美兩(liang) 國需要重新努力建立起對於(yu) “新型大國關(guan) 係”基本原則 和如何將其運用到實踐中的共識。這樣的努力需要在兩(liang) 國政府最高層之間進行,需要兩(liang) 國國家領導人與(yu) 其信任的官員共同參與(yu) 。首先要進行戰略對話,討論兩(liang) 國如何看待世界以及各自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兩(liang) 國應通過對話鑒別在未來十年內(nei) 影響世界的全球發展趨勢,而戰略對話的重點則應該為(wei) 兩(liang) 國應如何應對這些發展趨勢,為(wei) 各自的人民帶來繁榮與(yu) 安全。
 
  在我看來,去年夏天美國總統奧巴馬與(yu) 中國主席習(xi) 近平在安納伯格莊園進行的中美峰會(hui) 就是一個(ge) 很好的開端。但兩(liang) 國所需的戰略對話僅(jin) 一年一次是遠遠不夠的。兩(liang) 國間的對話應該常態化,由固定的小組成員進行長時間、深入的討論。要有持續性、關(guan) 注點以及後續的保障。
 
  我認為(wei) 中美兩(liang) 國有影響力的非政府人員之間,包括前政府官員、學者以及商業(ye) 領導,也應進行對話以促進兩(liang) 國政府間的戰略對話。這些非政府領袖也許可以在兩(liang) 國政府官員進行官方對話之前討論一些棘手的問題,從(cong) 而使官方對話更富成效。
 
  在雙邊進行持續戰略對話期間,中美雙方都必須要解決(jue) 各自的一些問題。
 
  美國需要麵對的問題:
 
  美國是否已經準備好接受不斷強大的中國在國際舞台上扮演更為(wei) 重要的角色,甚至最終可能會(hui) 與(yu) 美國比肩?
 
  美國是否已經準備好可以接受隨著中國的經濟不斷發展壯大,中國將打造規模更大、更具實力的遠洋海軍(jun) 來保護其日益倚重的關(guan) 乎能源、資源運輸以及全球貿易的海上航線?
 
  美國是否會(hui) 願意建議其位於(yu) 亞(ya) 太地區的友國與(yu) 盟國約束自己,並敦促這些國家在一些使中國感到自身利益受到嚴(yan) 重威脅的事務上與(yu) 中國達成妥協?
 
  我希望,經過大量中美戰略對話,對於(yu) 上述三個(ge) 問題美國以及大部分美國人可以給出肯定的答案。
 
  關(guan) 於(yu) 第一個(ge) 問題,美國非常支持中國走上世界舞台。我們(men) 支持中國加入世界貿易組織(WTO),把7國集團擴大成為(wei) 20國集團同意將中國和其他國家納入其中,國際貨幣基金組織與(yu) 世界銀行也都修正了各自的規則增加中國的權重。而中國經濟的快速增長也得益於(yu) 美國的在華投資與(yu) 中國向美國的出口。
 
  但更為(wei) 重要的是,如今全球性的挑戰正威脅著幾乎所有國家,這些挑戰包括:全球金融體(ti) 係不完善、工作機會(hui) 不足、環境惡化、空氣與(yu) 水汙染嚴(yan) 重、潛在大規模傳(chuan) 染病、糧食貧乏及安全問題堪憂、水資源短缺、能源不足、恐怖主義(yi) 、核擴散、跨國犯罪以及販毒等。以上這些問題沒有中國的參與(yu) 是無法根除的,因此整個(ge) 世界都需要中國在國際舞台上扮演一個(ge) 積極且具有建設性的角色。
 
  至於(yu) 第二個(ge) 問題,我相信美國已經準備好接受中國為(wei) 保衛海上航線加強遠洋海軍(jun) 實力的事實。直到目前為(wei) 止,大部分保衛海上航線的責任都是由美國海軍(jun) 履行的,讓中國分擔一部分責任對美國來說大有裨益。但是,中國需要進一步提高其海軍(jun) 力量的透明度以使美國與(yu) 其鄰國相信中國海軍(jun) 擴張的目的確是保護海上航線無疑。如果中國的海軍(jun) 擴張疑似為(wei) 了增強實力從(cong) 而將美國海軍(jun) 從(cong) 亞(ya) 太地區驅逐出去的話,這不僅(jin) 會(hui) 使美國對中國產(chan) 生猜疑和憂慮,還會(hui) 讓其他受美國海軍(jun) 保護的鄰國擔憂。
 
  關(guan) 於(yu) 第三個(ge) 問題,很多中國人認為(wei) 中國與(yu) 鄰國之所以出現爭(zheng) 端或問題都是因為(wei) 美國從(cong) 中作梗。與(yu) 大多數的陰謀論一樣,這一推測也沒有事實依據。中國鄰國眾(zhong) 多,與(yu) 其他國家打交道的過程中肯定會(hui) 產(chan) 生摩擦,這是國與(yu) 國之間行事的方式。美國督促各方以和平方式解決(jue) 爭(zheng) 端。
 
  我相信在座的很多人都認為(wei) 如果美國不插手亞(ya) 太地區的經濟、軍(jun) 事以及外交事務,那麽(me) 中國與(yu) 鄰國之間可能會(hui) 少些摩擦。但我認為(wei) 事實恰恰相反。如果美國不在亞(ya) 太地區平衡各方勢力,中國鄰國對於(yu) 中國日漸增長的實力會(hui) 更為(wei) 擔憂,那麽(me) 摩擦與(yu) 挑戰也可能會(hui) 更多。
 
  由此又引出了針對中國的三個(ge) 問題:
 
  近期在亞(ya) 信峰會(hui) 發表講話時,習(xi) 主席表示“亞(ya) 洲的安全歸根結底要靠亞(ya) 洲人民來維護。”這一表態被解讀為(wei) 是在以較為(wei) 尖銳的方式表達要將美國排除在亞(ya) 洲安全結構之外。中國是否真的希望將美國排除在亞(ya) 太體(ti) 係之外?
 
  中國是否認為(wei) 可以在向鄰國施加經濟、外交與(yu) 軍(jun) 事壓力,以使這些國家放棄領土主張並做出妥協的同時改善與(yu) 他們(men) 的關(guan) 係?
 
  中國是否認為(wei) 二戰之後確立的國際框架,即聯合國、國際金融機構以及國際法律架構,不能為(wei) 中國的利益服務從(cong) 而需要推倒重來?
 
  我希望,通過中美大量的戰略對話以後,中國及大部分的中國民眾(zhong) 對於(yu) 上述三個(ge) 問題可以給出否定的答案。
 
  關(guan) 於(yu) 第一個(ge) 問題,中國正在部署包括飛機、導彈以及潛艇在內(nei) 的軍(jun) 事力量,這似乎是為(wei) 了阻止他國軍(jun) 事力量進入從(cong) 中國海岸到第一島鏈(日本、菲律賓、台灣),並一直延伸到第二島鏈(包括處於(yu) 馬裏亞(ya) 納群島的關(guan) 島)的水域。中國這樣的舉(ju) 動在美國及其鄰國的眼中看來是為(wei) 了阻止美國履行與(yu) 亞(ya) 洲友國、盟國達成的條約義(yi) 務和其他安全承諾。
 
  我認為(wei) 這樣的舉(ju) 措給中國的鄰國造成了不確定性、懷疑與(yu) 警覺,這無益於(yu) 中國自身的利益。美國在亞(ya) 洲的駐軍(jun) 一直以來都是促進穩定的力量,使中國的鄰國不必因為(wei) 中國日益強大的經濟與(yu) 軍(jun) 事力量而感到威脅。美國的駐軍(jun) 可以說是促進了中國的“和平崛起”,並且幫助中國創造了實現其雄心勃勃的發展目標所需的穩定國際環境。如果沒有美國的保障,那麽(me) 中國就要麵對鄰國日漸聯合起來對抗中國的風險。中美對話中中方強烈抗議的“遏製中國”政策將有可能被中國的鄰國所采用。
 
  關(guan) 於(yu) 第二個(ge) 問題,中國對於(yu) 鄰國的領土主張的反應似乎已從(cong) “被動強勢”轉變成為(wei) 了“主動強勢”——主動向較小的鄰國施加壓力迫其放棄中國認為(wei) 無理的要求和主張,這就是我在之前的講話中提到的很多人對中方在南中國海與(yu) 東(dong) 海所采取行動的看法。在座的各位比我更加清楚,中國的這些行為(wei) 在亞(ya) 太地區產(chan) 生的負麵影響,抵消了中國去年為(wei) 加強與(yu) 鄰國關(guan) 係所做出的善意努力。這還導致了中國的多個(ge) 鄰國與(yu) 美國接洽以尋求外交支持並支持美國增加在亞(ya) 洲的駐軍(jun) 。造成這樣的結果是中國不願看到的,這意味著中國還需采取更多措施來使其鄰國相信中國的好意。
 
  以下是中國可以采取的措施。
 
  最為(wei) 重要的一項措施就是實施習(xi) 近平主席在亞(ya) 信峰會(hui) 演講中所提出的方針。這意味著中國的行為(wei) 需要顯示出對國際法以及法治的尊重,對大國與(yu) 小國一視同仁,並且要避免在沒有進行事先協商的情況下采取單邊行動,這樣的行為(wei) 隻會(hui) 使鄰國驚訝、不安。
 
  這樣來說,中國的好意需要通過具體(ti) 行動表現出來。中國應盡快與(yu) 東(dong) 盟國家就中國南海問題達成的共同行為(wei) 準則,並建立起預防機製以減少海上意外衝(chong) 突的風險。關(guan) 於(yu) 中國東(dong) 海問題也應達成類似準則。
 
  最後,中國可以主動提出將與(yu) 鄰國眾(zhong) 多的領土爭(zheng) 端中的一項遞交國際仲裁。這可以明確地顯示出中國對於(yu) 法治的尊重。
 
  至於(yu) 第三個(ge) 問題,我希望中國可以認識到二戰後建立起的全球治理體(ti) 係事實上提供了促進中國崛起的框架。因而維持這些體(ti) 係符合中國的利益。
 
  中國堅持在這些機構中獲得與(yu) 其日漸增長的國際影響力相當的角色,這一主張是正確的。但隨著影響力的增加,保證這些機構成功運行的責任也會(hui) 增加。在維護體(ti) 係的前提下,中國完全有權利對體(ti) 係做出修改。這些努力的目標當然應該是改善這些機構的作用並為(wei) 各國的和平與(yu) 繁榮做出積極貢獻。
 
  中國與(yu) 美國需要通過富有內(nei) 涵、深度、戰略的對話來更好地理解如何在具有共同利益的領域進行合作,以及如何成功克服大國關(guan) 係中不可避免的差異。兩(liang) 國領導人所說的“新型”大國關(guan) 係就會(hui) 從(cong) 這樣的對話而來。我會(hui) 在今天下午舉(ju) 辦的小組討論會(hui) 上展開更多有關(guan) “新型”大國關(guan) 係的討論。
 
斯蒂芬·約翰·哈德利:卡內(nei) 基和平基金會(hui) 主席、董事長、美國前任國家安全顧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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