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前，一張敘利亞(ya) 三歲小難民伏屍土耳其海灘的照片在媒體(ti) 和社交平台上引發震動。盡管歐洲難民危機已發酵數月，僅(jin) 因地中海船難導致的非法移民死亡就早已過千，但比起冷冰冰的死亡人數，這張照片真正展示了危機赤裸裸的殘酷。非法移民不是歐洲的新問題，但近兩(liang) 年來，規模不斷擴大，呈危機之勢。2015年剛過半，歐洲的新增非法移民就達到30萬(wan) ，超過去年總和，而去年本身就是創紀錄的一年。

 

　　照片背後的複雜圖景

 

　　目前，危機的焦點從(cong) 南歐的意大利、希臘轉移到了臨(lin) 近巴爾幹的歐盟東(dong) 部國家。中東(dong) 北非地區的非法移民主要有兩(liang) 條通道前往歐洲。一條是中地中海通道，即從(cong) 利比亞(ya) 出海，越過地中海，到達意大利；另一條是東(dong) 地中海通道，從(cong) 土耳其坐短途輪船前往希臘，從(cong) 希臘一路北上，穿過巴爾幹地區非歐盟的馬其頓和塞爾維亞(ya) ，來到歐盟申根區的匈牙利。今年1月到7月有9萬(wan) 多人從(cong) 中地中海通道非法入境歐洲，通過東(dong) 地中海通道湧入了12萬(wan) 人。

 

　　盡管中國媒體(ti) 一早使用了“歐洲難民潮”，英文媒體(ti) 還是普遍冠以“移民危機”（migrant crisis）的說法。歐洲對“難民潮”這一說法的謹慎，有政治考量的結果，但也反映了移民成分的複雜。據歐盟外部邊境巡防協調管理局Frontex的研究，非法入境的移民身份與(yu) 其來歐洲的路徑有很大相關(guan) 性。中地中海通道主要是厄立特裏亞(ya) 人和尼日利亞(ya) 人。從(cong) 東(dong) 地中海通道湧入的難民主要是敘利亞(ya) 和阿富汗人。其中有逃離中東(dong) “伊斯蘭(lan) 國”和敘利亞(ya) 內(nei) 戰的難民，也有渴望在歐洲建立新生活的經濟移民，甚至在同一個(ge) 移民身上都存在逃離本國危險處境和尋求更好經濟機會(hui) 的雙重需求。正是移民身份的複雜性給了歐洲政客逃避問題的借口，因為(wei) 歐洲自認為(wei) 有救助難民的道義(yi) 責任，卻普遍對經濟移民采取強硬態度。早前，匈牙利總統歐爾班表示，這些人90%都是經濟移民，英國首相卡梅倫(lun) 在近日的演講中也強調，當前移民潮中經濟移民和難民的混雜。

 

　　此次危機展現了歐盟現有難民管理體(ti) 係的漏洞。歐盟現行的都柏林體(ti) 係將很大一部分難民處置責任交給難民最先踏足的歐盟國家，即地中海沿岸的前線國家。但在現實情況下，這一製度根本無法實行。一方麵，前線國家往往最沒有能力處置和接納難民。意大利、希臘各有各的困難，難民登記形同虛設、難民安置點條件堪憂。另一方麵，歐盟各國難民政策不同。瑞典的難民身份申請接收比例是77%，匈牙利為(wei) 9%；德國對成年難民每月補助是374歐元，匈牙利為(wei) 86歐元。這一巨大差異一定程度造成了“避難選購”問題。近日，一批滯留匈牙利的難民衝(chong) 出難民營試圖步行前往奧地利，德國單方麵表態歡迎難民，更是徹底揭開了這一體(ti) 係名存實亡的現實。

 

　　危機暴露歐洲一體(ti) 化缺陷

 

　　歐洲一體(ti) 化的缺陷也在危機中展露無遺。申根區一直被視為(wei) 歐洲一體(ti) 化的最大成果。這一不設國界檢查、人員自由流動的區域是歐盟原則和理想的體(ti) 現。但申根區助長了危機擴散，歐洲國家無法阻擋湧來的移民。此次危機讓很多人反思申根區的弊端。此外，在危機麵前，各國都以保護本國利益為(wei) 目標，有損團結。數月前，歐盟推動難民分配製度，以減輕意大利、希臘等國負擔，但因為(wei) 東(dong) 歐國家和西班牙反對而沒有通過。近日，在德國壓力下，歐盟重提分配指標，代表中歐的維謝格拉德集團再次表達不同看法。

 

　　值得注意的是，中東(dong) 歐國家和西歐國家在對待移民的態度上，也反映了新老歐洲深刻的鴻溝。波蘭(lan) 和斯洛伐克隻願意接收難民中的基督徒，匈牙利政府因在匈塞邊境修建隔離網的政策飽受非議。造成中東(dong) 歐和西歐國家鴻溝的根本原因在於(yu) 各國經濟實力、處理多元文化經驗上的差異。中東(dong) 歐國家政府福利開支、人均收入遠不及西歐，大部分中東(dong) 歐國家也缺乏接納移民的管理經驗和開放心態。

 

　　歐洲的矛盾實為(wei) 道德困境

 

　　在來襲的難民潮前，歐洲的矛盾隨處可見。在德國，一邊是難民安置點縱火案頻發，一邊是慕尼黑火車站德國民眾(zhong) 歡迎難民的暖心場景。就在不久前，英國人對難民潮的關(guan) 注還隻限於(yu) 在法國加萊聚集、試圖通過英法隧道入境英國的偷渡客，政府對難民潮沒有表態和行動。直到近日來輿論轉向，英國政府才承諾增加接收難民的數量。在北歐，瑞典民眾(zhong) 走上街頭支持收容難民；丹麥已采取“預防性”措施，在黎巴嫩報紙做廣告勸說難民不要來。

 

　　這一矛盾展現了歐洲深陷的道德困境。各國內(nei) 部對移民問題極為(wei) 敏感。由於(yu) 歐洲經濟形勢不佳、失業(ye) 率居高不下，民眾(zhong) 對移民瓜分國家福利和工作資源不再大方，各國以“反移民”為(wei) 旗號的政黨(dang) 發展迅速。另一方麵，威脅歐洲安全的極端分子、恐怖分子無一例外都與(yu) 大部分移民所持宗教相同。盡管在歐洲，將恐怖分子與(yu) 特定宗教以及該宗教的其他信徒混為(wei) 一談是政治不正確的做法，但這不代表偏見不存在，普通民眾(zhong) 的安全擔憂誤傷(shang) 了無辜移民。然而，歐洲並未拋棄對其價(jia) 值的強調。歐洲以自由、平等、博愛自居，篤信其價(jia) 值的一部分就是對弱勢人群的保護、對多元文化的包容。歐洲國家不願放棄道德高地，這也解釋了在難民問題上歐洲國家“選擇性”的道德。以英國為(wei) 例，英國更願意資助土耳其、約旦等國接收難民而不願自己接收。在非接不可的時候，英國更指明隻要敘利亞(ya) 難民。

 

　　難民潮症結難解

 

　　難民潮的愈演愈烈不是一朝一夕的結果。中東(dong) 北非地區常年動蕩，“阿拉伯之春”後舊瘡未好，又生新疾——敘利亞(ya) 內(nei) 戰久拖不決(jue) ，“伊斯蘭(lan) 國”攻城略地，人民流離失所。大批難民還在約旦、土耳其、黎巴嫩的難民營裏等待救助，鋌而走險前往歐洲的隻是少數。近年來，難民總數不斷上升、非法入境渠道日漸成熟等諸多因素交織，前往歐洲的難民從(cong) “細流”終於(yu) 發展成各國難以招架的“洪水”。

 

　　難民潮再次證明，歐盟周邊地區的動蕩對歐洲帶來巨大影響，歐洲特殊的地理位置決(jue) 定了它無法獨善其身。周邊地區的動蕩和貧窮最終也要讓歐洲付出代價(jia) 。難民問題需要從(cong) 源頭上解決(jue) 。可是歐洲有意願和能力嗎？近日，英法已重新燃起擴大“伊斯蘭(lan) 國”轟炸行動的熱情，以示意要從(cong) 源頭上對難民潮做出回應。可反思一年以來西方聯軍(jun) 對“伊斯蘭(lan) 國”的轟炸行動，收效並不顯著。麵對地中海那頭的動蕩，歐洲需要拿出更多的政治遠見和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