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中國是一個(ge) 農(nong) 業(ye) 大國，農(nong) 村的發展關(guan) 乎社會(hui) 的穩定和國家的富強。盡管各國農(nong) 村發展過程中遇到的問題都是相似的，但所處的發展階段不同，解決(jue) 問題的思路和辦法也不完全相同。在推進以人為(wei) 本的新型城鎮化過程中，如何把社會(hui) 主義(yi) 新農(nong) 村建設和新型城鎮化建設的規劃政策有機協調？如何整合分散在各個(ge) 部門的資源？如何平衡公共建設用地需要和個(ge) 人權益保障的矛盾？如何在新農(nong) 村建設中體(ti) 現傳(chuan) 統文化和道德的作用？他國的經驗不妨作為(wei) 一個(ge) 參考。

 

　　自1972年以來，日本農(nong) 民的平均收入水平一直略微高於(yu) 城鎮居民。但此前的日本並不是這樣，1960年前後農(nong) 民的收入相當於(yu) 市民的60%，再往前追憶到1930年，則是35%左右。日本是如何做到城鄉(xiang) 居民收入均等的呢？基於(yu) 實地考察和深入研究，筆者認為(wei) ，以下幾點值得借鑒。

 

　　依靠科學的理論指導農(nong) 業(ye) 發展

 

　　明治維新以後，資本主義(yi) 工商業(ye) 文明在日本很快紮下了根。在這樣的曆史大背景下，國家重視農(nong) 業(ye) 不可能刻舟求劍地模仿古代，必須形成發展現代農(nong) 業(ye) 的新思路。在這方麵，日本經曆過艱辛的探索過程。總體(ti) 上看，第一次世界大戰之前日本農(nong) 業(ye) 農(nong) 村發展比較順利，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和農(nong) 民生活較明治維新前有很大提高。但1918年出現了“米騷動”事件，接著在國內(nei) 外政治經濟多重因素作用下，從(cong) 1926年起，日本農(nong) 業(ye) 出現危機，在1929—1931年世界性經濟危機疊加打擊下，很多農(nong) 民窮到賣兒(er) 賣女的地步。殘酷的現實對農(nong) 業(ye) 經濟發展理論提出了迫切的創新要求。以往，日本的農(nong) 業(ye) 經濟理論以立足於(yu) 農(nong) 本主義(yi) 的經驗總結為(wei) 主，也有一些留學西方（主要是德法英）的學者把先進國家的農(nong) 業(ye) 經濟理論照搬到日本，但都不能為(wei) 日本農(nong) 業(ye) 走出困境提供有效答案。1936年，東(dong) 京大學教授東(dong) 畑精一出版了《日本農(nong) 業(ye) 的發展過程》一書(shu) ，標誌著日本農(nong) 業(ye) 經濟發展理論從(cong) 經驗走向科學。該書(shu) 以熊彼特的創新經濟發展理論為(wei) 基礎，提出並分析了推動日本農(nong) 業(ye) 發展的“企業(ye) 家”問題。東(dong) 畑精一認為(wei) ，推動日本農(nong) 業(ye) 經濟發展的企業(ye) 家既不是傳(chuan) 統小農(nong) ，也不是傳(chuan) 統地主，而是農(nong) 產(chan) 品收購商和加工商，這些商人引導農(nong) 業(ye) 資源重新配置，提高了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水平；但是，推動日本農(nong) 業(ye) 發展的最主要的還是政府。政府推動農(nong) 業(ye) 發展的基本手段是向農(nong) 業(ye) 生產(chan) 經營係統注入貨幣資本。政府向農(nong) 業(ye) 注入貨幣資本的渠道是財政和金融。政府並不是像一般的企業(ye) 家那樣直接使用這些資本，而是交給其“別動隊”即農(nong) 民合作經濟組織使用。東(dong) 畑精一的理論創新得到了熊彼特的高度評價(jia) ，並成為(wei) 指導日本農(nong) 業(ye) 經濟發展的基本理論依據。日本1961年通過的第一部農(nong) 業(ye) 基本法就是在這一理論指導下形成的。

 

　　農(nong) 協提供全方位的社會(hui) 化服務

 

　　除了理論層麵的內(nei) 容，真正解決(jue) 農(nong) 民增收致富問題最終要靠體(ti) 製機製。日本作為(wei) 東(dong) 亞(ya) 國家，農(nong) 業(ye) 的基本國情也是人多地少，農(nong) 戶經營規模細小。在工商業(ye) 資本占主導地位的市場經濟體(ti) 製下，小農(nong) 戶如何參與(yu) 市場競爭(zheng) ，是發展中國家必須回答的曆史性課題。日本政府結合西歐尤其是德國的經驗，並總結明治維新後農(nong) 村產(chan) 業(ye) 組合發展的經驗教訓，在20世紀30年代中期形成了從(cong) 上到下的農(nong) 民合作經濟組織體(ti) 係（當時仍然稱產(chan) 業(ye) 組合，戰後改稱農(nong) 業(ye) 協同組合，簡稱農(nong) 協），成為(wei) 政府發展現代農(nong) 業(ye) 的抓手。日本有三級政府，每一級政府都有農(nong) 協組織與(yu) 之對應。直接為(wei) 農(nong) 戶提供生產(chan) 生活服務的農(nong) 協組織設在市（町、村）這一級，也稱綜合農(nong) 協。在綜合農(nong) 協中，技術指導部門為(wei) 農(nong) 民提供農(nong) 業(ye) 技術服務，購銷部門為(wei) 農(nong) 戶提供產(chan) 前購買(mai) 、產(chan) 後銷售及生活資料購買(mai) 服務，信用部門為(wei) 農(nong) 戶提供資金存貸及各種結算服務，保險部門為(wei) 農(nong) 戶提供生產(chan) 與(yu) 生活各種保險服務。此外，在土地規劃與(yu) 利用、醫療保健、業(ye) 餘(yu) 文化生活等方麵，農(nong) 協都能夠為(wei) 農(nong) 戶提供服務。正是靠這樣的合作經濟組織，使農(nong) 戶在市場競爭(zheng) 中不是單打獨鬥，而是抱成一團連成一體(ti) 。農(nong) 協各項事業(ye) 之間是相互支撐的。農(nong) 業(ye) 技術指導部門知道農(nong) 戶需要多少生產(chan) 資料並生產(chan) 出多少農(nong) 產(chan) 品，為(wei) 購銷部門開展服務奠定了堅實基礎；如果農(nong) 戶發展生產(chan) 需要融資，信用部門就可以通過技術指導部門和購銷部門獲得資金投放是否安全的充分信息。所以，靠農(nong) 協體(ti) 係支撐，日本農(nong) 戶不會(hui) 遇到買(mai) 難、賣難、貸款難這類問題，更不會(hui) 發生假冒偽(wei) 劣農(nong) 資坑農(nong) 和商人收購農(nong) 產(chan) 品壓級壓價(jia) 的現象。以蔬菜的生產(chan) 與(yu) 銷售為(wei) 例，農(nong) 協組織農(nong) 戶按照標準化農(nong) 業(ye) 方式進行生產(chan) ，產(chan) 品收獲後對各戶的產(chan) 品數量和質量進行檢驗包裝，然後統一運送到批發市場出售，農(nong) 戶得到的毛收入一般可達到最終消費者價(jia) 格的2/3，要比我國菜販子直接到田間地頭收購高出一倍左右。特別需要指出的是，日本農(nong) 協對農(nong) 戶進行技術指導是無償(chang) 的，購銷部門收取的購銷費用也僅(jin) 限於(yu) 必要的開支範圍，也就是說直接為(wei) 農(nong) 戶帶來利益的服務部門並不贏利，支撐這類部門正常運轉的經費主要來自於(yu) 信用部門和保險部門的利潤。農(nong) 協的金融事業(ye) 不僅(jin) 解決(jue) 了農(nong) 戶資金運轉方麵的所有難題，也為(wei) 整個(ge) 農(nong) 協事業(ye) 的順利發展提供了經費保障。所以，農(nong) 協實際上是以金融業(ye) 務為(wei) 核心的涉農(nong) 壟斷組織。東(dong) 畑精一主張政府向農(nong) 業(ye) 注入貨幣資本，農(nong) 協的金融部門就是主要渠道。當然，農(nong) 協的壟斷不是為(wei) 了少數資本所有者的利益，而是保護所有農(nong) 戶的利益，並且通過農(nong) 協內(nei) 部的民主管理，保障所有農(nong) 戶公平公正地分享農(nong) 協提供的服務。

 

　　政府對農(nong) 業(ye) 支持保護

 

　　以推廣良種技術為(wei) 契機，日本從(cong) 1900年起在中央政府財政預算中列支農(nong) 業(ye) 發展項目，此後財政的支農(nong) 力度不斷加大。日本政府財政支農(nong) 遵循一條基本原則，那就是城鄉(xiang) 分享公共產(chan) 品和公共服務一視同仁。比如，許多鄉(xiang) 村學校學生人數很少，但校園建設、教學設施配備（如室內(nei) 體(ti) 育館）、教師工資待遇等方麵與(yu) 一線城市沒有任何差別，如果按照生均經費指標衡量，農(nong) 村要高於(yu) 城鎮。交通、通訊、能源等基礎設施建設也是城鄉(xiang) 統一規劃建設。政府還對主要農(nong) 產(chan) 品尤其是水稻生產(chan) 實行保護價(jia) 收購政策，確保農(nong) 戶投入的勞動力、資金等要素獲得不低於(yu) 社會(hui) 平均水平的利益回報。政府還出資成立專(zhuan) 門的政策性金融（被視為(wei) 支農(nong) 第二財政）機構，為(wei) 農(nong) 戶進行現代農(nong) 業(ye) 經營性基礎設施建設提供長期低息貸款。政府支農(nong) 政策措施的落實一般都由農(nong) 協組織配合，以確保農(nong) 民得到實惠。

 

　　需要澄清一個(ge) 誤解，那就是這樣的做法可能會(hui) 使政府的財政負擔過重。如果單純看財政支出，這種觀點不能說沒有道理。但結合農(nong) 協係統全麵考察宏觀經濟運行則並不是這樣。一方麵，農(nong) 戶在得到政府支農(nong) 政策扶持和農(nong) 協周到服務的條件下，形成了強勁的農(nong) 村市場需求，為(wei) 國民經濟發展提供了巨大的內(nei) 需動力，政府可以通過稅收獲得財政支農(nong) 實力；另一方麵，農(nong) 戶在收入穩定下來後並沒有強烈的貸款需求，農(nong) 協的信用部門僅(jin) 用三成左右的存款餘(yu) 額就能夠充分滿足農(nong) 戶的資金需求，其餘(yu) 七成左右的巨額剩餘(yu) 資金用於(yu) 購買(mai) 國債(zhai) 和企業(ye) 債(zhai) ，也支持了整個(ge) 國民經濟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