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國際經濟和金融危機以來，歐美各國製定了促進實體(ti) 經濟、扶植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發展的中長期規劃，作為(wei) 國家戰略層麵的複蘇手段。它們(men) 認為(wei) ，投資方向事關(guan) 社會(hui) 的未來，所以不能僅(jin) 僅(jin) 聽從(cong) 於(yu) 市場力量，而必須由社會(hui) 有意識地控製；要以長遠規劃的形式，由國家指導投資，在國家、區域和全球範圍內(nei) 馴服市場力量，但不是對市場進行徹底抑製。

 一、美國的產(chan) 業(ye) 規劃

美國“再工業(ye) 化”戰略旨在以孕育第四次工業(ye) 革命支撐美國未來增長的實體(ti) 經濟。相應的政策和措施包括以下方麵：

1.政府在對未來技術創新與(yu) 先進製造業(ye) 等有外部效應的基礎性產(chan) 業(ye) 進行投資。

2008年美國公布的“綜合性能源計劃”提出，未來10年要投入1500億(yi) 美元支持清潔汽車技術研發推廣；《2009年美國複興(xing) 和再投資法案》規定，要投入約500億(yi) 美元提高能效和擴大對可再生能源的生產(chan) ，24億(yi) 美元資助美國製造商生產(chan) 下一代插電式電動汽車和先進電池零部件。2009年，美國能源部推出總額32億(yi) 美元的“節能和環保專(zhuan) 項撥款計劃”，由聯邦政府資助各州、市、縣、托管地和原住民區等實施節能和環保計劃。其中27億(yi) 美元通過“固定撥款”直接撥付給有關(guan) 單位，其餘(yu) 部分則通過競標方式授予中標單位。資金使用範圍包括“節能改造”經費，如交通運輸節能和建築節能、可再生能源技術推廣經費等。政府計劃在未來10年，投入1500億(yi) 美元用於(yu) 新能源開發，創造500萬(wan) 個(ge) 新工作崗位；對電網改造投入110億(yi) 美元；先進電池技術投入20億(yi) 美元；住房的季節適應性改造投入50億(yi) 美元；到2015年新增100萬(wan) 輛油電混合動力車，3億(yi) 美元支持各州縣采購混合動力車；保證美國風能和太陽能發電量到2012年占美國發電總量的10%，到2025年占25%。政府還啟動一項每年針對100萬(wan) 個(ge) 低收入家庭的能源增效計劃，對居民住房增加絕緣材料，以增強這些住房越冬禦寒的性能。對改造低效建築、購買(mai) 高效家電的家庭提供獎勵，以刺激節能產(chan) 業(ye) 的發展。

2011年，美國國防部、國土安全部、能源部、農(nong) 業(ye) 部和商務部等先期投入3億(yi) 美元，與(yu) 產(chan) 業(ye) 界合作，投資與(yu) 國家安全關(guan) 鍵產(chan) 業(ye) 相關(guan) 的創新技術，投資領域包括小型大功率電池、先進材料、金屬加工、生物製造和替代能源等。設立200萬(wan) 美元的就業(ye) 和創新促進基金支持先進製造業(ye) 。投入1億(yi) 多美元啟動“材料基因組”計劃，以先進材料製造催生產(chan) 值高達數十億(yi) 美元的產(chan) 業(ye) 群。

2.通過立法振興(xing) 製造業(ye) 。

美國先後出台《2009年複興(xing) 與(yu) 再投資法》、《美國清潔能源與(yu) 安全法》和《美國製造業(ye) 促進法案》，形成振興(xing) 製造業(ye) 的法律框架。《製造業(ye) 促進法案》是美國政府重振“美國製造”一攬子計劃的一部分，包括大規模投資清潔能源、道路交通，改善寬帶服務等，總投資達 170 億(yi) 美元，在稅收、貿易、能源和基礎設施等各項政策方麵均設置目標。

3.培育“再工業(ye) 化”主體(ti) ，引導海外美國製造業(ye) 企業(ye) 回歸。

2009年，奧巴馬宣布一項支持小企業(ye) 發展的新計劃，政府向小型銀行和社區發展金融機構的貸款提供支持，進而改善小企業(ye) 獲得信貸的狀況。計劃還將7000億(yi) 美元問題資產(chan) 救助計劃（TARP）的剩餘(yu) 資金用於(yu) 扶持小企業(ye) ，旨在遏製失業(ye) 率高企帶來的政治和經濟不良後果；還準備要求國會(hui) 修正TARP，放寬小企業(ye) 貸款機構的薪資限製及其他限製。美國政府取消跨國公司業(ye) 務轉移海外的稅收優(you) 惠，加大對其將海外業(ye) 務回歸國內(nei) 的優(you) 惠。

4.政府追加投資，廣泛組織社會(hui) 資本，鼓勵產(chan) 學研合作。

《2009年美國恢複和再投資法案》的草案包含增加133億(yi) 美元科技投入，其中研究和開發99億(yi) 美元，研究和開發設施設備34億(yi) 美元。在2010財年聯邦部門研發撥款中，以美國國家科學基金會(hui) 、能源部科學辦公室和國家標準技術研究院為(wei) 代表的基礎研究主體(ti) 的研發撥款朝著十年內(nei) 翻番的目標穩步前進。

對具有國家戰略價(jia) 值的新興(xing) 產(chan) 業(ye) ，除政府投入巨資外，還借助稅收補貼等手段，利用杠杆效應撬動社會(hui) 資本。如設立民用空間項目計劃，組建公私合營企業(ye) 探索清潔煤技術的商業(ye) 化模式，鼓勵私人投資進入寬帶服務領域等。

2011年，奧巴馬推出“高端製造合作夥(huo) 伴”計劃。該計劃由道氏化學公司和麻省理工學院共同領導實施，而非政府部門直接負責實施，主要致力於(yu) 建設國家安全關(guan) 鍵產(chan) 業(ye) 的國內(nei) 製造能力，縮短先進材料從(cong) 開發到推廣應用的時間，投資新一代機器人，開發創新型的節能製造工藝。這是美國官產(chan) 學研協同作戰振興(xing) 製造業(ye) 的一項重大舉(ju) 措。

奧巴馬政府在俄亥俄州的洋斯頓市廢棄倉(cang) 庫裏，創建了美國第一座聚焦製造業(ye) 創新和研究的科研機構，專(zhuan) 攻3D打印技術。2013年奧巴馬國情谘文不僅(jin) 宣布美國當年再建造3座同類型的研發基地，且要求國會(hui) 和白宮一道，努力在全美建造擁有15座研發基地的研發網絡，以“確保下一場製造業(ye) 革命會(hui) 在美國爆發”。

  二、歐盟的產(chan) 業(ye) 規劃

2012年歐盟委員會(hui) 發布《一個(ge) 強大的歐盟工業(ye) 有利於(yu) 增長和經濟複蘇》的工業(ye) 政策溝通版報告（簡稱“新工業(ye) 政策”）。“新工業(ye) 政策”規定，歐盟委員會(hui) 大幅增加對新技術和創新的投入，進一步完善工業(ye) 研發與(yu) 創新體(ti) 係，優(you) 先發展清潔生產(chan) 的先進製造技術、關(guan) 鍵使能技術、生物基礎產(chan) 品、可持續產(chan) 業(ye) 政策與(yu) 建築原材料、清潔車輛和智能電網等六大技術和產(chan) 業(ye) 。2012年底歐盟建立與(yu) 上述六大優(you) 先發展技術和產(chan) 業(ye) 相關(guan) 的專(zhuan) 門工作組，以製定實施路線圖。為(wei) 了保證投入，頒發針對新產(chan) 品和新服務的簡化的、可預測的和穩定的內(nei) 部市場監管框架，在歐盟內(nei) 部協調安排新技術的研發投入和創新投資，確保新技術及時地向商業(ye) 化推廣應用；完善智能電網和能源存儲(chu) 投資等主要能源基礎設施建設，確保可再生能源的廣泛應用及電動車和混合動力車的部署，等等。

1.為(wei) 新型工業(ye) 革命提供資金支持。

《2014—2020跨年度財務框架》簡化財政手續並加強其有效性，以支持企業(ye) 創新活動。“地平線2020（Horizon 2020）”和“企業(ye) 與(yu) 中小企業(ye) 競爭(zheng) 力計劃（COSME）”將聯合促進新技術從(cong) 研發階段走向市場化和工業(ye) 化，風險共擔的融資機製將有助於(yu) 降低高增長潛力企業(ye) 的風險。歐盟凝聚政策(Cohesion Policy)提供了一個(ge) 滿足中小企業(ye) 需求的綜合辦法，涵蓋了企業(ye) 的創立和發展的所有階段，凝聚政策的資金將優(you) 先用於(yu) 提高中小企業(ye) 的競爭(zheng) 力。歐洲投資銀行將提供600億(yi) 歐元的中長期額外貸款，其中約有100—150億(yi) 歐元用於(yu) 中小型企業(ye) 的創新，約150—200億(yi) 歐元用於(yu) 提高資源利用效率。除財政支持外，還提供包括職業(ye) 培訓和創業(ye) 谘詢等網絡支持服務，其目的是給中小企業(ye) 帶來新的商業(ye) 模式和理念，更快地適應本地和全球市場。2011年歐盟委員會(hui) 通過一項旨在改善中小企業(ye) 獲得資金的行動計劃，措施之一是為(wei) 歐洲的風險投資基金和一個(ge) 新的歐洲社會(hui) 企業(ye) 基金建立單一市場。

2.為(wei) 工業(ye) 革命提供基礎設施。

這些基礎設施的建立將有可能創造數以千計的新企業(ye) 和百萬(wan) 新的就業(ye) 機會(hui) 。智能電網將可再生能源融入電力係統，有助於(yu) 提高能源效率，並滿足電動汽車等新型電力用戶的服務要求。“第三次能源自由化舉(ju) 措”要求到2020年至少80%的歐洲家庭安裝智能計量係統，這是歐盟智能電網部署的第一步。歐盟預計到2020年，在智能電網建設上投入600億(yi) 歐元，到2035年投資額將上升到4800億(yi) 歐元。

3.歐盟實施“環保型經濟”中期規劃。

歐盟計劃籌措130億(yi) 歐元用於(yu) “綠色能源”，280億(yi) 歐元用於(yu) 改善水質和提高廢棄物的處理和管理水平，另外640億(yi) 歐元用於(yu) 幫助歐盟成員國推動其他環保產(chan) 業(ye) 發展、鼓勵相關(guan) 新產(chan) 品開發、提高技術創新能力並落實相關(guan) 的環保法律和法規。總計1050億(yi) 歐元的這筆投資，要保證歐盟用5年的時間初步形成“綠色能源”、“綠色電器”、“綠色建築”、“綠色交通”和“綠色城市”（包括廢品回收和垃圾處理）等產(chan) 業(ye) 的係統化和集約化結構。歐盟發展環保經濟的做法是，促進節能型產(chan) 品的生產(chan) 製造，以提高能效為(wei) 目的的設備更新換代。歐盟計劃到2012年12月31日淘汰所有白熾燈，用綠色環保的節能燈取而代之。再如，歐盟規定，必須將挽救汽車業(ye) 的資金用於(yu) 節能型汽車的研製和生產(chan) ，或者用於(yu) 小排量、潔淨型或混合燃料汽車、電動汽車技術的研製和生產(chan) ，政府輔以消費優(you) 惠或補貼政策。

三、我們(men) 應該怎樣看待歐美國家的經濟計劃

在發展失衡的情況下，歐美國家保留幹預的權力，一種重要的形式是製定長期計劃草案。國家負責“對投資形式和投資程度進行計劃”，運用包括稅收、補貼、貸款保證、調整銀行對不同工業(ye) 部門的貸款利率，以及風險投資、公共和私人資金的聯合投資計劃等政策工具去鼓勵或阻止某些投資。甚至依托公共事業(ye) 財政體(ti) 製、信托基金持有的公有股份和公共金融機構直接投資於(yu) 特殊的部門。不是通過指令係統，而是國家選擇投資方向和投資構成，利用經濟杠杆引導計劃實施。主要有兩(liang) 個(ge) 投資方向：一是投資基礎設施和科研、教育，其中特別提到能源基礎設施和職業(ye) 培訓；二是投資支撐未來增長的實體(ti) 經濟，重振基礎性產(chan) 業(ye) 領域製造業(ye) ，包括信息、通信、材料、清潔能源、環境、氣候、生物製造與(yu) 醫療產(chan) 業(ye) 等基礎性產(chan) 業(ye) 。就製造業(ye) 投資而言，重點支持科技創新和先進製造業(ye) ，支持中小企業(ye) 。

歐美保障計劃實施的經濟杠杆手段非常多，主要包括：（1）將振興(xing) 製造業(ye) 提高到國家立法層麵，完善相關(guan) 法律框架；（2）指定專(zhuan) 業(ye) 協會(hui) 和委員會(hui) 規劃生產(chan) 要素、技術和產(chan) 業(ye) 互聯集成的技術標準和規格，設立專(zhuan) 職推進工作組，製定技術和產(chan) 業(ye) 的實施路線圖；（3）從(cong) 中央到各級地方政府均高度重視產(chan) 業(ye) 扶持；（4）直接的財政投資，撥款給製造商、地方政府和特定類型居民家庭；（5）設立公共投資基金；（6）運用利率杠杆。支持小型銀行和社區發展金融機構貸款以支持小企業(ye) 貸款；（7）運用稅收杠杆。對扶持類型企業(ye) 實施減稅，對限製類型企業(ye) 取消稅收優(you) 惠；（8）利用公私合營混合所有製企業(ye) 探索前沿科技的商業(ye) 化模式；（9）根據政府部門授意，由行業(ye) 寡頭和高等院校共同領導實施，建設國家安全關(guan) 鍵產(chan) 業(ye) 的國內(nei) 製造能力；（10）政府建設聚焦製造業(ye) 創新和研究的基地。

標榜自由放任的資本主義(yi) 國家政府祭出經濟計劃手段，是生產(chan) 社會(hui) 化的內(nei) 在要求：國家機器負有在全社會(hui) 範圍內(nei) 指導經濟資源配置，以實現有效生產(chan) 的責任。生產(chan) 的技術條件業(ye) 已進化到在全球範圍內(nei) 組織、配置資源並根據全球需要生產(chan) ，生產(chan) 的社會(hui) 組織條件卻變本加厲地整合到更少數量的跨國壟斷企業(ye) 。生產(chan) 端無限的地域擴展和財產(chan) 占有端無限的規模集中，使得馬克思在19世紀總結的生產(chan) 社會(hui) 化與(yu) 生產(chan) 資料私人占有的矛盾、個(ge) 別企業(ye) 生產(chan) 有組織有計劃性和整個(ge) 社會(hui) 生產(chan) 盲目性的矛盾，21世紀愈加尖銳化。社會(hui) 化生產(chan) 的最高形式全球化生產(chan) ，呼喚社會(hui) 理性的最高形式經濟計劃的指導。以國家戰略層麵的中長期產(chan) 業(ye) 規劃作為(wei) 推動複蘇的手段，即是美、德、歐盟聽到產(chan) 業(ye) 心聲以後的因應。經濟計劃，在第一和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造就蘇聯迅速由歐洲最落後的農(nong) 業(ye) 國一躍為(wei) 歐洲工業(ye) 產(chan) 值規模最大的工業(ye) 國。後來蘇聯的計劃經濟體(ti) 製僵化了，嚴(yan) 重阻礙了經濟發展。但計劃作為(wei) 一種經濟手段，其作用依然不能忽視。在依托全球調配資源、組織生產(chan) 、實現消費的第四次工業(ye) 革命時期，這項製度安排的優(you) 越性，隻會(hui) 更驚人。

當中國從(cong) 社會(hui) 主義(yi) 計劃經濟走向社會(hui) 主義(yi) 市場經濟後，經濟計劃很少再被人提及，似乎講經濟發展應當有計劃就是反對改革。斯蒂格利茨曾撰文告誡發展中國家：“要按照我們(men) （歐美國家）做的去做，而不是按照我們(men) 說的去做”。事實麵前，那種把經濟計劃貼上社會(hui) 主義(yi) 落後意識形態標簽的言論，究竟是科學理論，還是西方及其掮客確保中國興(xing) 起中斷的意識形態武器呢？有著悠久的經濟計劃實踐史的中國，恐怕更不能忽視經濟計劃的作用。

（作者單位：中國人民大學馬克思主義(yi) 學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