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羅·克魯格曼：美國為金融界的3毫秒願意犧牲多少
發稿時間：2014-04-25 00:00:00
四年前，當哈得遜河道下亟需一條新的鐵路隧道時，新澤西州州長克裏斯·克裏斯蒂（Chris Christie）卻突然取消了這個(ge) 美國最大的、也可以說是最重要的基礎設施項目。一些人指責他野心勃勃地覬覦總統之位，堅信他這樣做是為(wei) 了討好那些憎恨政府、憎恨公共交通的共和黨(dang) 死忠。我也有這樣的看法。
盡管一個(ge) 隧道項目被取消了，另一個(ge) 卻正在進入尾聲：隨著Spread Networks貫通賓夕法尼亞(ya) 州的阿勒格尼山脈，該項目即將竣工。不過建設Spread隧道的初衷不是為(wei) 了載客，甚至也不是為(wei) 了運貨；它是為(wei) 了搭起一條光纖，可以把芝加哥期貨市場和紐約證券交易所之間的通信時間縮減3毫秒（千分之3秒）。鐵路隧道項目被取消了，Spread隧道卻修建了起來，這個(ge) 現象可以告訴你很多，讓你知道如今的美國究竟出了什麽(me) 問題。
美國為(wei) 金融界的3毫秒願意犧牲多少？
誰在乎這3毫秒呢？答案是高頻交易員，他們(men) 靠比同行快遠遠不到1秒的速度買(mai) 入或賣出股票來賺錢。難怪在抨擊高頻交易的暢銷新書(shu) 《快閃小子》（Flash Boys）中，作者邁克爾·劉易斯（Michael Lewis）一開頭就講述了Spread Networks隧道的故事。但這個(ge) 故事的真正寓意，卻與(yu) 劉易斯的抨擊無關(guan) 。
想想吧。劉易斯把高頻交易從(cong) 業(ye) 者描繪成惡棍，把那些試圖阻止他們(men) 的人刻畫為(wei) 英雄，你可能會(hui) 讚同他的立場，也可能不會(hui) （在我看來，這個(ge) 故事裏沒一個(ge) 好人）。但無論你讚同與(yu) 否，花費數億(yi) 美元來節約3毫秒的時間聽上去都是巨大的浪費。它屬於(yu) 一種更普遍的情形，即社會(hui) 正在把越來越多的資源分配給金融投機交易，而從(cong) 中得到的回報卻寥寥無幾，或者毫無回報。
這種浪費到底有多大？紐約大學（New York University）托馬斯·菲利波（Thomas Philippon）的一篇論文顯示，每年浪費的金額約為(wei) 數千億(yi) 美元。
菲利波在論文的開頭描述了一種常見現象：金融增長遠遠快於(yu) 整體(ti) 經濟增長。具體(ti) 來說，從(cong) 1980年起，我們(men) 開始廢除為(wei) 防止“大蕭條”重演而建立起的金融監管體(ti) 係，銀行家、交易員等一些人手中積累的國內(nei) 生產(chan) 總值（GDP）的份額增加了近一倍。
這些資金給我們(men) 帶來了怎樣的回報呢？就大家所知，回報很少。菲利波表示，金融業(ye) 的增長遠遠快於(yu) 它吸納的儲(chu) 蓄和它管理的資產(chan) 。現代金融的捍衛者喜歡說，它在經濟中發揮了重大作用，因為(wei) 它把資金分配給了生產(chan) 力最高的地方——但是這種說法很缺乏說服力，因為(wei) 在過去的十年裏，華爾街的最高成就涉及到把數千億(yi) 美元引導到次級抵押貸款上。
華爾街的朋友們(men) 也曾經聲稱，複雜金融工具的大量出現降低了風險，提高了係統的穩定性，使得金融危機成為(wei) 過去。錯，大錯特錯。
但是如果規模龐大的金融領域沒有讓我們(men) 變得更安全、更高效，那麽(me) 它又在做什麽(me) 呢？一個(ge) 答案是，它正在把小投資者當傻瓜耍弄，讓他們(men) 在戰勝市場的徒勞努力中浪費大量金錢。你不用相信我，但這是美國金融協會(hui) （American Finance Association）會(hui) 長2008年說的。另一個(ge) 答案是，大量的錢流入了投機活動，這些活動讓個(ge) 人中飽私囊，對社會(hui) 卻毫無貢獻。
你可能不同意這種說法，覺得這是不可能的，因為(wei) 市場的“無形之手”會(hui) 確保私人收益和社會(hui) 收益相一致。然而經濟學家很早之前就知道，說到投機活動，那種觀點就行不通了。早在1815年，羅斯柴爾德男爵（Baron Rothschild）就因為(wei) 比其他人提早幾個(ge) 小時知道了滑鐵盧大戰（Battle of Waterloo）的結果，大賺了一筆；你很難說這如何讓英國變得更加富庶了。要說Spread Networks通道提供的3毫秒優(you) 勢如何讓現代美國變得更富庶，甚至比那還要更難；但這種優(you) 勢對投機者來說顯然很有價(jia) 值。
簡而言之，我們(men) 給金融業(ye) 提供了太多資源，但獲得的回報卻寥寥無幾，或者沒有——有可能為(wei) 負數。菲利波認為(wei) 這種資源浪費占到了GDP的2%，但我認為(wei) ，即便這個(ge) 數字，也低估了龐大金融業(ye) 的真正投入。現代金融的崛起，跟美國的貧富懸殊重新達到“鍍金時代”（Gilded Age）的水平，這兩(liang) 者之間存在明顯的相關(guan) 性。
所以，別再管那些高頻交易究竟帶來多大損害的爭(zheng) 論。正在破壞我們(men) 經濟和社會(hui) 的不僅(jin) 僅(jin) 是高頻交易，而是整個(ge) 金融業(ye) 。
（英文原載《紐約時報》網站2014年4月13日，原標題：Three Expensive Milliseconds；翻譯：土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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