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濟外交作為(wei) 國際關(guan) 係領域一個(ge) 概念，據學界考證，是上世紀50年代中期由日本岸信介政府首先提出的。二戰後，日本作為(wei) 戰敗國，在國際政治舞台難以施為(wei) ，便在經濟上大做文章以拓展外交空間。這一概念迄今無權威和統一的定義(yi) ，但粗略說來，國際交往中，以經濟手段達到外交目的，以外交手段達到經濟目的，抑或二者兼具，均可納入經濟外交範疇。

 

　　自古有邦國即有外交，有外交其實即含有經濟外交的成分，中國遠追春秋管仲，西方直溯希臘羅馬。但現代意義(yi) 的經濟外交，公認始自民族國家崛起之後。二戰後美國的馬歇爾計劃被認為(wei) 是經典案例。上世紀冷戰結束以來，全球化迅猛推進，各國普遍轉向經濟層麵的競爭(zheng) ，日益注重以外交促經濟促發展。2013年中歐光伏爭(zheng) 端的和解，領導人親(qin) 自推動的經濟外交起到至關(guan) 重要的作用。

 

　　2013年是國際金融危機第5年，各個(ge) 領域的國際競爭(zheng) 都在加劇，經濟外交高度活躍。從(cong) 全球層麵來看，經濟外交的競合博弈正在“升級換代”，手段與(yu) 目的都在跨界、融合，而最富經濟活力和政治複雜性的亞(ya) 太地區，已成經濟外交的最前沿。這一趨勢在未來數年將更加清晰。

 

2013年多國經濟外交強勢出擊

 

　　2013年的全球經濟外交，呈現兩(liang) 個(ge) 重要特征。一方麵，包括中國在內(nei) ，世界多國強化了經濟外交的頂層設計，將其提升到國家戰略高度；另一方麵，在日益激烈的全球競合博弈中，經濟外交與(yu) 安全、政治、軍(jun) 事等議題的互動更密切，全球經濟外交更加借重金磚機製、G20峰會(hui) 等多邊平台，更多元、更寬廣。

 

　　2013年1月底，約翰 克裏被提名為(wei) 美國新任國務卿。他在國會(hui) 參院聽證會(hui) 上闡述其未來4年外交構想時，斷然宣稱“經濟政策即外交政策”，指出美國外交政策不應僅(jin) 僅(jin) 定義(yi) 為(wei) 無人機和軍(jun) 事部署，全世界都在競爭(zheng) 資源和市場，美國如果不願投入這些領域，隻會(hui) 自我削弱。美智庫亞(ya) 洲學會(hui) 當即把克裏的表態稱為(wei) “外交新思路”。

 

　　2013年是俄羅斯“入世”元年。據俄外交部外交學院教授馬克 奈馬克撰文介紹，克裏姆林宮在2013年外交構想中，首次把俄外交政策的經濟方麵概括和具體(ti) 表示為(wei) “經濟外交”，並提出新的目標——鞏固俄在歐洲與(yu) 亞(ya) 太經貿聯係中關(guan) 鍵的過境國地位，新的重大地緣政治措施——組建歐亞(ya) 經濟聯盟。歲末，俄羅斯圍繞烏(wu) 克蘭(lan) 與(yu) 歐盟“拔河”成功，經濟外交告捷。

 

　　梳理日本首相安倍晉三上台一年來的出訪路線圖，不難看出，經濟外交和圍堵中國是其主要著力點。2013年4月訪問俄羅斯和中東(dong) 時，安倍就盯住日本的能源穩定供給與(yu) 核電和醫療技術出口，期望打響“經濟外交的第一發炮彈”。為(wei) 圍堵中國，安倍遊走東(dong) 南亞(ya) ，在價(jia) 值觀外交的幌子下，“對東(dong) 盟大把大把撒錢”。僅(jin) 12月日本—東(dong) 盟特別峰會(hui) 上，安倍便宣布今後5年內(nei) 將為(wei) 東(dong) 盟提供總值2萬(wan) 億(yi) 日元經援，另與(yu) 東(dong) 盟十國均簽署了投資協議。日本《朝日新聞》說，安倍“擺出一副財大氣粗的架勢”，“但能否給日本帶來實惠，卻是一個(ge) 未知數”。盡管如此，安倍政府顯然已擺出在東(dong) 南亞(ya) 地區全力進行經濟外交的姿態，並把經濟外交的主要競爭(zheng) 對手明確定位為(wei) 中國。

 

　　2013年11月底，加拿大政府向外交人員發布新訓令，主題詞即為(wei) 經濟外交，要求所有駐外人員以推動國家商業(ye) 利益為(wei) 第一優(you) 先要務，重中之重是改善加拿大在新興(xing) 市場貿易及投資的不足，5年內(nei) 將在中國、印度及巴西等新興(xing) 市場國家的中小企業(ye) 數目增加一倍。加國際貿易部長法斯特說，如果這一五年計劃成功，加拿大能創造4萬(wan) 個(ge) 與(yu) 外銷有關(guan) 的新工作。

 

　　2013年英法經濟外交的“王牌亮點”也在亞(ya) 太，特別是中國和印度。法國總統奧朗德2012年上台不久就宣布，經濟外交是法對外政策的基本方向。他2013年2月訪問印度時，力促印度向法購買(mai) 126架“陣風”戰鬥機的談判，並談成了法國為(wei) 印度軍(jun) 隊研發短程地對空導彈係統的合作協議。兩(liang) 個(ge) 月後，奧朗德又“帶了整整一飛機的商人”訪華，促成民用核能和航空等領域一係列合作。

 

　　卡梅倫(lun) 也在2013年2月展開任內(nei) 對印度的第二次訪問，努力擴大對印投資渠道，試圖構建英印在貿易和投資領域的“特殊關(guan) 係”。12月初，他又率上任以來最大出訪團組來到中國，攜投資、金融、司法等領域合作文件與(yu) 經貿大單滿載而歸。

 

　　一年來，在新一屆中央領導集體(ti) 強力推動下，中國經濟外交成績斐然，僅(jin) 與(yu) 各國達成的合作協議就多達近800項，中國領導人提出的建設絲(si) 綢之路經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si) 綢之路、打造中國—東(dong) 盟自貿區升級版、設立亞(ya) 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孟中印緬經濟走廊、中巴經濟走廊等重大合作倡議，成功引領了區域合作方向。

 

2014年全球經濟外交重要動向

 

　　與(yu) 過去10年和20世紀相比，2013年的全球經濟外交顯現三個(ge) 重要動向，勢將在新的一年裏延續和深化。

 

　　首先，周邊和多雙邊自貿談判成為(wei) 主要國家推進經濟外交的重點抓手。

 

　　這方麵，最突出的是美國。美國經濟外交的主要抓手就是跨越東(dong) 西兩(liang) 大洋的自貿談判，即《跨太平洋戰略經濟夥(huo) 伴協定（TPP）》談判和《跨大西洋貿易和投資夥(huo) 伴關(guan) 係協定（TTIP）》談判。2013年俄羅斯一直致力於(yu) 落實年初生效的《獨聯體(ti) 自貿區協議》。繼烏(wu) 茲(zi) 別克斯坦5月正式加入後，吉爾吉斯斯坦12月也正式批準這一協議。平安夜當天，普京明確要求在2014年5月1日前完成歐亞(ya) 經濟聯盟條約草案，以便聯盟在2015年元旦前全麵展開工作。這一聯盟實即俄羅斯主導的俄白哈關(guan) 稅同盟升級版，從(cong) 地緣政治上看，其前鋒直抵仍在試圖東(dong) 擴的歐盟。俄羅斯不惜血本地圍繞烏(wu) 克蘭(lan) 與(yu) 歐盟“拔河”，戰略著眼點實在於(yu) 此。

 

　　多雙邊自貿在中國經濟外交中地位也大幅提升。2013年10月，習(xi) 近平主席和李克強總理接連訪問東(dong) 南亞(ya) ，周邊外交全麵提速，打造中國與(yu) 東(dong) 盟自貿區升級版的大幕隆重開啟。李克強年內(nei) 兩(liang) 度訪歐，直接推動了中國―瑞士自貿協定的簽署。一年來，區域全麵經濟夥(huo) 伴關(guan) 係談判，中韓、中澳自貿區談判都在向前推進，中美還啟動了雙邊投資協定的實質性談判。

 

　　2013年歲末傳(chuan) 出的一個(ge) 利好新興(xing) 和發展中國家的消息是，世貿組織多哈回合談判12年來首次達成初步協議。不過，對其意義(yi) 應有清醒的估計，這一協議避免了多哈談判立即死，但卻不足以確保談判活下來。就目前成果而言，難以扭轉各國聚焦多雙邊自貿談判的現狀和趨向。

 

　　其次，在全球經濟外交中，圍繞國際貿易主導權和規則製定權的博弈日趨激烈。

 

　　時至今日，中國、印度和巴西等新興(xing) 大國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投票權仍遠低於(yu) 他們(men) 對全球經濟的貢獻。但金融危機以來，麵對新興(xing) 大國的群體(ti) 性崛起，發達國家卻表現得更加渴望“守成”，一心要繼續掌控國際經濟治理，確保國際貿易規則符合西方利益。這一戰略考量，在TPP和TTIP談判中展露無遺。兩(liang) 大談判是全球現有標準最高的自貿區談判，業(ye) 界普遍認為(wei) 可能引領未來國際貿易投資規則走向。新加坡《海峽時報》指出：“當前有關(guan) TPP的談判，體(ti) 現了美國在投資、競爭(zheng) 政策、勞動標準、政府采購和知識產(chan) 權等方麵的利益。”

 

　　發達經濟體(ti) 作為(wei) 既得利益者，希望“守成”，繼續主導國際貿易格局；新興(xing) 和發展經濟體(ti) 則希望獲得與(yu) 其貢獻相匹配的更多規則製定權和話語權，以利於(yu) 進一步融入全球市場。新興(xing) 和發展經濟體(ti) 這一要求的正當性質是不容否定的。如果不去除國際經濟秩序中不合理、不公正因素，全球經濟的活力與(yu) 潛力勢必難以釋放。中國政府已表示，將以開放心態麵對TPP等各種區域及跨區域自貿倡議，促使各方兼容並包，攜手共進；但如何兼容，與(yu) 誰攜手，恐怕還需政策創新。

 

　　再次，亞(ya) 太地區的新興(xing) 市場，特別是身為(wei) 世界第二大經濟體(ti) 的中國，日益成為(wei) 全球經濟外交最活躍的場所。而中國全麵深化國內(nei) 改革的進程，勢必將帶動中國經濟更大程度的開放，進一步增加中國經濟外交的輻射能力。

 

　　一個(ge) 引人注目的現象是，一年來，不論英法德希等歐洲國家，還是韓澳加新等環太諸國，都把中國作為(wei) 經濟外交的重點目標。習(xi) 近平主席2013年夏訪問拉美之際，墨西哥副外長德伊卡薩的表態傳(chuan) 遞出國際社會(hui) 的普遍心聲：“世界上沒有哪個(ge) 國家不希望更大程度地進入中國市場。”

 

　　中國政府已把經濟外交列為(wei) 2014年外交的一大重點方向。在2014年中國經濟外交的總體(ti) 構想中，絲(si) 綢之路經濟帶與(yu) 21世紀海上絲(si) 綢之路的創新設計尤為(wei) 引人注目。這“一帶一路”建設，有望在不久的將來取得“早期收獲”，而從(cong) 長遠來看，不僅(jin) 有助於(yu) 中國構築堅實的周邊經濟圈，也將成為(wei) 聯係世界各主要大洲、創造共同繁榮與(yu) 利益的堅實紐帶。

 

　　2013年，中國經濟外交的總體(ti) 布局逐漸明晰，周邊成為(wei) 重中之重，這也意味著，中日在東(dong) 南亞(ya) 之爭(zheng) 將更加激烈。麵對日本的“大把撒錢”，中國應保持冷靜心態，避免踏入“銀彈外交”、和日本比賽撒錢的陷阱，在經略周邊時，更加重視多管齊下地運用綜合實力。較之日本，中國在陸地接壤的東(dong) 南亞(ya) 占有天然的地利，更有條件在外交領域運用綜合實力。況且，日本在東(dong) 南亞(ya) “撒錢”，包括建設高鐵，有助東(dong) 南亞(ya) 經濟的發展，也有助中國與(yu) 東(dong) 盟的互聯互通。

 

　　新加坡國立大學教授鄭永年數年前便指出，中國展開經濟外交意義(yi) 深遠，因為(wei) 經濟力量是中國衝(chong) 破其他大國圍堵的最強大力量，經濟手段是中國在國際社會(hui) 交往中能造成雙贏局麵的最重要手段。從(cong) 經濟外交開台來實現和平崛起的目標，亦是其他大國所沒有走過的道路。

 

　　我們(men) 現在的挑戰是，如何提升經濟外交的質量，改善經濟外交的策略，通過提升我們(men) 的巧實力、軟實力、剛柔相濟的綜合實力，更好地配置和運用外交資源。美國智庫亞(ya) 洲協會(hui) 學者馬特 斯頓夫曾經說：“外交政策的創新是重大機遇和迫切挑戰難得的結合。”就此而言，中國經濟外交的政策創新，時機正在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