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正在按自己的模式改造歐洲經濟。它利用歐洲最大經濟體(ti) 和主債(zhai) 權國的雙重地位，將歐元區成員國轉變為(wei) 一個(ge) 個(ge) “小德國”，將整個(ge) 歐元區轉變為(wei) “大德國”。但這種做法將會(hui) 失敗。

　　德國上下一致認同以穩定為(wei) 主導的政策：貨幣政策以中期價(jia) 格穩定為(wei) 目標；財政政策以預算平衡和較低的公共債(zhai) 務為(wei) 目標。決(jue) 不允許采取任何凱恩斯主義(yi) 的宏觀經濟穩定政策，因為(wei) 那是自取滅亡。

　　為(wei) 使該策略奏效，德國過去通過調整對外收支來穩定經濟：內(nei) 需疲軟時提高順差，反之則提高逆差。德國經濟規模龐大，似乎並不適用這種通常被小型開放經濟體(ti) 采用的機製。但依靠著實力超強的出口導向型製造業(ye) 和控製實際工資的能力，德國卻取得了成功。兩(liang) 德統一後，德國在上世紀90年代的經濟繁榮中一度喪(sang) 失經常賬戶盈餘(yu) ；但借助上述組合政策，它在本世紀頭十年重新獲得經常賬戶盈餘(yu) 。這反過來幫助德國經濟在內(nei) 需不振的情況下取得了一定程度的增長。

　　對一個(ge) 龐大的出口導向型經濟體(ti) 而言，這種穩定策略若要奏效，還需要活躍的外部市場。本世紀頭十年的金融泡沫促成了外部市場的繁榮。在2000至2007年間，德國的經常賬戶餘(yu) 額從(cong) 相當於(yu) 國內(nei) 生產(chan) 總值(GDP)1.7%的赤字，變為(wei) 相當於(yu) GDP7.5%的盈餘(yu) 。與(yu) 此同時，歐元區其他國家相應地出現經常賬戶赤字。2007年，希臘的經常賬戶赤字是GDP的15%，葡萄牙和西班牙是10%，愛爾蘭(lan) 是5%。

　　與(yu) 巨額對外赤字對應的內(nei) 需，主要是信貸推動的私人支出。後來發生了全球金融危機。資本不再流入，私人支出暴跌，因而產(chan) 生了巨大的財政赤字。哈佛大學(Harvard)的卡門?萊因哈特(CarmenReinhart)和肯尼斯?羅戈夫(KennethRogoff)證明：這是可以預料的。2007至2009年間，西班牙的財政餘(yu) 額從(cong) 相當於(yu) GDP1.9%的盈餘(yu) ，變為(wei) 相當於(yu) GDP11.2%的赤字；愛爾蘭(lan) 從(cong) 相當於(yu) GDP0.1%的盈餘(yu) ，變為(wei) 相當於(yu) GDP13.9%的赤字；葡萄牙的赤字與(yu) GDP之比從(cong) 3.2%上升至10.2%；希臘的赤字與(yu) GDP之比從(cong) 6.8%上升至15.6%。

　　歐洲（尤其是德國）很快產(chan) 生一種錯誤的共識：這是一場財政危機。這種看法混淆了症狀與(yu) 病因（除希臘之外）。然而，由於(yu) 幾乎無法從(cong) 債(zhai) 市融資，受到危機影響的國家不得不勒緊褲腰，盡管已深陷衰退。它們(men) 也的確實施了緊縮。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數據顯示，2009至2012年間，希臘結構性財政赤字的變化相當於(yu) 潛在GDP的15.4%，葡萄牙為(wei) 5.1%，愛爾蘭(lan) 為(wei) 4.4%，西班牙為(wei) 3.8%，意大利為(wei) 2.8%。金融危機與(yu) 財政緊縮的共同作用引發了深度衰退：在2008年一季度和2012年四季度之間，葡萄牙GDP下降8.2%，意大利GDP下降8.1%，西班牙GDP下降6.5%，愛爾蘭(lan) GDP下降6.2%。到目前為(wei) 止，局麵一片慘淡。

　　不幸的是，歐元區經濟較為(wei) 健康的國家同樣奉行這種穩定信條，因此它們(men) 也堅持緊縮的財政立場。IMF預計，歐元區經周期調整的財政赤字與(yu) 潛在GDP之比在2009年至2013年期間將下降3.2個(ge) 百分點，降至1.1%。而歐洲央行(ECB)似乎仍然無意刺激需求。不出意料，歐元區經濟停滯不前，2012年四季度GDP還停留在2010年三季度的水平。

　　同時，CPI通脹率跌至歐洲央行2%的目標通脹率以下。上周歐洲央行將幹預利率降低0.25個(ge) 百分點，但這樣做幾乎毫無用處。一次巨大的負麵衝(chong) 擊，就有可能將低通脹變成通縮，從(cong) 而進一步加重危機國家的壓力。在目前的宏觀經濟環境下，即便能避免通縮，危機國家通過歐元區需求和內(nei) 部再平衡來恢複增長、擺脫困境也將是異想天開。

　　還剩下一條出路：調整對外收支。IMF估計，法國將是今年唯一出現經常賬戶赤字的歐元區大國。根據它的預測，到2018年，歐元區除芬蘭(lan) 之外的所有現成員國將成為(wei) 資本淨輸出國。整個(ge) 歐元區的經常賬戶盈餘(yu) 將達到GDP的2.5%。依靠外需實現平衡，正是歐元區德國化的特征。

　　如果想了解歐元區的愚蠢行為(wei) 還要延續到什麽(me) 地步，就必須研究歐盟委員會(hui) (EuropeanCommission)在宏觀經濟失衡方麵的論述。這些論述頗具啟示意義(yi) 。歐盟委員會(hui) 認為(wei) ，經常賬戶赤字與(yu) GDP之比達到4%即處於(yu) 失衡，但對於(yu) 盈餘(yu) 而言，失衡的界線是6%。這與(yu) 德國的情形恰恰相符，是不是巧合？更重要的是，一國經濟規模對失衡有多大影響沒有被考慮在內(nei) 。這樣，德國的角色便被洗清了。但在利率接近於(yu) 零時，德國的盈餘(yu) 將帶來巨大的難題。忽略德國，使得這種對“失衡”的分析幾乎不堪一駁。

　　強迫歐元區仿效德國在本世紀頭十年的調整方法，後果將不堪設想。這極有可能拖長經濟停滯，尤其是對危機國家而言。此外，一旦使用這種方法，歐元匯率或將攀升，從(cong) 而增加通縮風險。更重要的一點是，歐元區由逆差轉為(wei) 順差將對世界經濟產(chan) 生收縮性衝(chong) 擊。誰又有抵消這一衝(chong) 擊的能力和意願？

　　歐元區不是小型的開放經濟體(ti) ，而是世界第二大經濟體(ti) 。一方麵，它過於(yu) 龐大，另一方麵，較弱國家的外部競爭(zheng) 力太差，這使得大幅調整對外賬戶的策略無法有效地在危機後促進經濟調整和增長。歐元區不能指望依靠這一策略實現穩固複蘇，像德國在本世紀頭十年的繁榮時期那樣。明白了這一點，要求改變這種方法的內(nei) 部政治壓力將注定勢不可擋。

　　歐洲不會(hui) 變成“大德國”，若認為(wei) 歐洲會(hui) 變成“大德國”，那將十分愚蠢。歐元區要麽(me) 找到一種更為(wei) 平衡的脫困辦法，要麽(me) 解體(ti) 。哪一種可能性才是歐元區的最終歸宿？這仍是個(ge) 懸而待決(jue) 的重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