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經濟失衡是近年來世界經濟的重要特征之一。其突出表現是經常賬戶收支，特別是商品貿易收支的嚴(yan) 重失衡。失衡的主要背景是國際間產(chan) 業(ye) 轉移導致的貿易流向變化，以及主要國家的相關(guan) 經濟政策。由於(yu) 失衡各方近期內(nei) 均難以做出根本性政策調整，未來國際貿易失衡可能將呈常態化特征。如何在這一背景下，把握好國際經濟變化的脈絡，從(cong) 自身平衡出發，調整相應政策措施是協調中國經濟持續穩定增長關(guan) 鍵所在。

　　一、世界經濟失衡的主要原因是經濟全球化背景之下產(chan) 業(ye) 結構引發的貿易流向變化，以及主要國家的宏觀經濟政策

　　（一）產(chan) 業(ye) 逐級轉移是根本原因。20世紀90年代以來，隨著經濟全球化進程加快，生產(chan) 要素跨國流動進一步加強，這一變化從(cong) 根本上改變了傳(chuan) 統國際分工，變主要使用本國生產(chan) 要素在本國進行生產(chan) 之後將本國生產(chan) 產(chan) 品對外出口，為(wei) 讓生產(chan) 要素在一些國家集中和使用，並形成麵向世界生產(chan) 的新格局，其具體(ti) 形式表現為(wei) 一些生產(chan) 企業(ye) 的跨國外包的發展與(yu) 全球供應鏈延長。這一國際分工格局的變化使世界各國對其比較優(you) 勢進行了重組，即勞動密集型生產(chan) 和服務通常率先轉移到勞動力成本較低的國家，使其擁有相對的出口競爭(zheng) 優(you) 勢；美國等發達國家主要向國際市場提供資本密集型產(chan) 品和服務，這些產(chan) 品和服務會(hui) 創造出新的就業(ye) 機會(hui) 和新的出口優(you) 勢。這種產(chan) 業(ye) 轉移帶來貿易流向的顯著變化，由海外企業(ye) 投資或外包、發展中國家加工貿易完成的製成品大量返銷發達國家，由此引發貿易逆差由發展中國家向發達國家轉移，導致某些發達國家從(cong) 淨出口國變為(wei) 淨進口國，從(cong) 而導致“貿易失衡”和國際收支持續惡化。

　　（二）貿易“內(nei) 涵”變化是重要原因。20世紀末期以來，由於(yu) 跨國公司的迅速發展，國際產(chan) 業(ye) 轉移潮的不斷出現，產(chan) 業(ye) 內(nei) 貿易替代產(chan) 業(ye) 間貿易，並已占據國際貿易的主導地位。期間，跨國公司通過技術研發、關(guan) 鍵零部件製造、生產(chan) 及等諸多環節獲得並轉移了商品生產(chan) 的大部分利潤，而把商品貿易的規模和數量留在投資東(dong) 道國。因此，傳(chuan) 統意義(yi) 上的貿易順逆差的內(nei) 涵和經濟意義(yi) 隨之發生了改變，以國界劃分的貿易順逆差已不再真實地反映各國間貿易平衡狀況，更不能準確地衡量各國在國際分工中的地位和在國際貿易中的利益得失。統計表明，多年來，外國直接投資的加速與(yu) 美國經濟失衡加劇的時間幾乎同步。在中國，貿易順差的最大製造者是海外跨國公司。如果扣除跨國公司在中國境內(nei) 的進出口與(yu) 順差，中國的實際進出口與(yu) 貿易順差將減少一半以上。同樣，美國現行貿易逆差的最大製造者主要源於(yu) 跨國公司的內(nei) 部貿易。

　　（三）一些國家的宏觀經濟政策也是一個(ge) 原因。發達國家第二產(chan) 業(ye) 大量外海轉移之後，經濟發展主要依賴第三產(chan) 業(ye) ，因而需要持續刺激國民消費。因此，許多國家實施的一係列宏觀經濟政策導致國內(nei) 消費膨脹，進而引發對外貿易嚴(yan) 重失衡。例如，美之所以成為(wei) 全球最大貿易逆差國，其主要原因有三個(ge) ：一是過度消費。近年來，政府大規模減稅、大幅提高勞動生產(chan) 率以及個(ge) 人收入和資產(chan) 價(jia) 值快速增長等都極大地刺激了國民消費增長。與(yu) 此同時，小布什和奧巴馬兩(liang) 屆政府出於(yu) 反恐和刺激經濟不斷擴大公共開支，導致聯邦政府財政在２００２財政年度由盈餘(yu) 變成赤字並延續至今。二是個(ge) 人儲(chu) 蓄率不斷下降。從(cong) ２００５年起，個(ge) 人儲(chu) 蓄率開始降至負數，到2010年１１月份，美國的個(ge) 人儲(chu) 蓄率已連續第２０個(ge) 月處於(yu) 負數。三是出口設限。美在大量進口消費品以滿足需求巨大的本國市場的同時，卻以安全戰略為(wei) 由，對高技術向新興(xing) 市場出口設置重重障礙，使得外貿狀況雪上加霜。

　　二、貿易順差國和逆差國近期均難做出根本性政策調整，因而國家間經濟關(guan) 係失衡將成為(wei) 未來世界經濟的常態

　　（一）全球經濟不平衡是“總體(ti) 動態平衡”中的永恒現象。在經濟全球化與(yu) 生產(chan) 國際化大背景下，商品與(yu) 資本流動日益自由化，因此，世界經濟不平衡是絕對的，平衡是相對的。在國際商品市場上，任何一個(ge) 國家都不可能連續保持國際收支平衡，一些國家出現國際收支黑字，必然表現為(wei) 另一些國家出現赤字。在國際資本市場上，一些國家出現資本盈餘(yu) ，自然會(hui) 流向那些資本相對不足的國家，使其成為(wei) 資本項目的逆差國。這樣，經常項目下的不平衡通過與(yu) 資本項目下的不平衡實行對衝(chong) ，進而實現雙方動態平衡。展望未來，隻要全球化大趨勢不變，全球經濟不平衡必將繼續呈現常態化趨勢。

　　（二）世界主要經濟體(ti) 缺乏共同治理的政治意願。本次國際金融危機爆發的一個(ge) 背景之一，就是全球經濟發展過度失衡。後危機時代，全球經濟要複蘇，就必須在再平衡上取得實質性進展。各國必須通過技術創新和新產(chan) 業(ye) 開發，找到新的增長點；必須在消費和儲(chu) 蓄兩(liang) 個(ge) 領域實行新的突破。這些均需世界各國的協調推動，盡快形成共識，采取協調政策。具體(ti) 說，美應切實提高私人部門儲(chu) 蓄率、避免財政赤字繼續惡化、促進高科技革命、放鬆高科技產(chan) 品出口限製、限製貿易保護主義(yi) 政策等；中國應迅速改變國民收入初次分配失衡、完善人民幣匯率形成機製、加速要素價(jia) 格市場化改革等。遺憾的是，目前各國在此問題上難以達成共識。發達國家仍舊依照超寬鬆的貨幣政策重振經濟，導致主權債(zhai) 務風險大幅上升，經濟複蘇陷入遲滯。

　　（三）一些國家已把保有赤字作為(wei) 本國經濟發展重要戰略。這裏最為(wei) 突出的是美國。1972年，布雷頓體(ti) 係終結，美元與(yu) 黃金脫鉤，以美元為(wei) 基礎的新國際金融體(ti) 製建立，確立了美元作為(wei) 世界貨幣的霸主地位。這樣，伴隨著一個(ge) 國家貿易不平衡所發生的貿易赤字或貿易盈餘(yu) ，就演化成為(wei) 一種美元債(zhai) 務或美國國庫券的積累。長期以來，美則通過各種手段操控美元匯率和利率，維持本國經濟發展，以便不斷利用貿易不平衡和貿易赤字，吸取其他國家的戰略資源、優(you) 質商品和貿易盈餘(yu) ，從(cong) 而推動本國經濟的良性運轉。這種發展思路已逐漸成為(wei) 美經濟發展戰略的重要手段。

　　（四）順差國難以承擔“失衡”調整的責任與(yu) 後果。新興(xing) 市場是以美為(wei) 主的西方發達國家產(chan) 業(ye) 轉移的主要對象，目前已形成了以來料加工為(wei) 主的經濟結構和出口導向的經濟模式。這種經濟結構和發展模式在一定程度上會(hui) 壓抑國內(nei) 消費，導致國內(nei) 高儲(chu) 蓄率和出現經常項目的大量順差，並使這些國家致力於(yu) 擴大出口，從(cong) 而出現大量貿易順差和大量外匯儲(chu) 備。從(cong) 某種意義(yi) 上講，這種“順差饑渴”和“外匯儲(chu) 備偏好”，可能會(hui) 伴隨相關(guan) 國家趕超發達國家全過程。這些國家往往以購買(mai) 美國政府券債(zhai) 的方式向美回流美元，美券債(zhai) 資產(chan) 已成為(wei) 它們(men) 經濟實力和國家財富的重要組成部分。因此，它們(men) 希望維持美元保持強勢地位，不願將本國貨幣大幅升值或美元大幅貶值。此外，新興(xing) 市場國家和地區的產(chan) 品在國際市場上存在不同程度的競爭(zheng) 關(guan) 係，在調整匯率上缺乏合作與(yu) 協調，任何國家都不會(hui) 率先升值本國貨幣。

　　（五）匯率變動對恢複經濟平衡影響有限。20世紀80年代的《廣場協議》宣布美元貶值，其他四國貨幣升值。但是，日本對美國貿易順差不降反增。本輪美元貶值始於(yu) 2002年，但美國的經常項目逆差隨美元貶值而增加，由2002年的4，613億(yi) 美元增加到2006年的7，881億(yi) 美元，占GDP比重由4.4%升到6%。[1]上述說明，匯率政策對國際貿易失衡的調節作用有限。全球貿易不平衡是全球投資與(yu) 儲(chu) 蓄分布不均的結果，是世界經濟結構性失衡的突出表現。各國調整現行宏觀經濟政策與(yu) 加強國際協調是關(guan) 鍵。例如美國須解決(jue) 儲(chu) 蓄不足和消費過度問題；日本和德國必須刺激國內(nei) 需求；亞(ya) 洲發展中經濟體(ti) 需要更靈活的貨幣政策；石油輸出國需要增加投資與(yu) 消費，並使石油美元有序回流到國際金融市場；中國也應在增長模式等方麵做出相應的調整。

　　三、失衡對世界經濟的影響

　　（一）全球經濟失衡容易在世界各國之間引發衝(chong) 突和矛盾。首先最為(wei) 突出的表現是加劇各國之間尤其是順差國與(yu) 逆差國之間的貿易摩擦，處理不好還會(hui) 導致摩擦雙方的貿易戰。二是對衝(chong) 擊相關(guan) 國家的貨幣政策，由於(yu) 利率水平在失衡的兩(liang) 極間存在可觀的差異，為(wei) 資本頻繁地跨境流動提供了刺激，從(cong) 而容易對各國經濟運行產(chan) 生了相當大的衝(chong) 擊。第三，各國間貿易差額和巨大息差的長期存在，以及資本的大規模跨境流動，使得匯率問題成為(wei) 經常性爭(zheng) 執的焦點。在這種爭(zheng) 執中，由於(yu) 發達國家憑借其在國際金融領域中話語權的優(you) 勢，經常把調整匯率的責任推到發展中國家身上。

　　（二）全球經濟失衡也已經給中國帶來了重大的影響。首先，對中國對外貿易的影響。中美貿易順差是中國整體(ti) 貿易順差的主要組成部分。據海關(guan) 總署統計，2011年，中美貿易額為(wei) 4466.4億(yi) 美元，其中順差是2023.7億(yi) 美元。中美已互為(wei) 第二大貿易夥(huo) 伴。美國是中國第二大出口市場和第六大進口來源地。[2]中國隻有與(yu) 美國保持貿易順差才能實現總體(ti) 上的貿易平衡。因此中美貿易特別容易成為(wei) 美國貿易保護主義(yi) 攻擊的對象，過去幾點的實踐證明，不論在中美戰略經濟對話的雙邊場合還是在以G20為(wei) 中心的多邊場合，美國均把貿易摩擦對手指向中國，中國的對外貿易政策和人民幣的匯率政策經常成為(wei) 美國對華政策的著重點。第二是對儲(chu) 備資產(chan) 的影響。由於(yu) 美元貶值，對於(yu) 以美元為(wei) 主的外匯儲(chu) 備來說，勢必遭受一定的價(jia) 值損失。同時，外匯儲(chu) 備大幅度地轉換持幣結構又會(hui) 加速美元的貶值。因而對於(yu) 儲(chu) 備資產(chan) 的處理已是中國維持宏觀穩定的一種必然的代價(jia) 。第三是對人民幣的影響。美元匯率波動和階段性貶值仍然會(hui) 成為(wei) 調整過程中的主要特征。

　　四、世界經濟失衡對人民幣升值壓力加劇。中國須加快經濟結構調整步伐，切實努力轉變增長方式

　　中國作為(wei) 全球經濟失衡是重要一方，來自逆差國的壓力很大，對此中國應從(cong) 長計議，在對外加強經濟政策協調之外，必須從(cong) 本國增長模式、經濟結構和產(chan) 業(ye) 結構等方麵采取適當對策，以維持中國經濟健康、持續增長。

　　（一）加快調整增長模式，適當降低出口依賴。經濟起飛的發展中國家在一定時期利用自身的勞動力優(you) 勢將出口作為(wei) 主要趕超戰略都產(chan) 生了重要成果。但是當經濟增長達到一定階段，當出口導向型的經濟發展戰略已經走到盡頭時，就必須從(cong) 自己的實際情況出發，適時進行經濟轉型，將經濟增長模式轉變到國內(nei) 消費主導型的增長模式上來。一是要順應世界產(chan) 業(ye) 結構調整大勢，主動調整中國的產(chan) 生結構，二是要積極轉變消費方式。堅定地立足擴大內(nei) 需，特別是消費需求推動經濟增長，促使經濟增長由外向內(nei) 的協調與(yu) 轉變，增加進口，減緩出口增幅，實現國民經濟平衡發展。依據國家財力和經濟實力許可，有計劃地提高收入水平，加速社會(hui) 保障體(ti) 係建設，為(wei) 國民擴大消費提供必要條件。

　　（二）加快產(chan) 業(ye) 結構升級，優(you) 化對外貿易結構。要堅持利用高新技術改造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引導科研人員麵向市場技術創新，加快產(chan) 學研結合，使產(chan) 業(ye) 升級和高新技術研發和應用緊密結合，大力推進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高技術化和高效率化。特別注意信息技術和先進製造技術為(wei) 代表的高新技術在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中的廣泛推廣和應用，促進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的整體(ti) 升級。大力發展一、三次產(chan) 業(ye) 對外貿易，改變以加工貿易為(wei) 主導的局麵，使我出口產(chan) 品結構在質、量方麵都得到改善；創造條件增加服務貿易出口，不斷提高其在我對外貿易中的份額。同時，優(you) 化我國際貿易市場結構，穩定對美出口，努力開拓新興(xing) 市場，逐步降低對美一國貿易比重，分散貿易風險。

　　（三）適當調整外資外貿政策，促進外貿平衡發展。深入實施科技興(xing) 貿，以質取勝和市場多元化戰略，穩定勞動密集型產(chan) 品和機電產(chan) 品出口，支持自主知識產(chan) 權、自主品牌產(chan) 品出口，繼續嚴(yan) 格控製高耗能、高汙染和資源性產(chan) 品出口，著力提升出口產(chan) 品的質量、檔次、附加值和競爭(zheng) 力。同時，也要積極擴大先進技術、關(guan) 鍵設備及零部件、國內(nei) 短缺資源的進口；不斷加大“走出去”力度，進一步加強海外投資、工程承包與(yu) 外貿的互動。加快企業(ye) “走出去”的步伐，以政策和經濟手段鼓勵有實力的中資企業(ye) 擴大海外直接投資，通過建立海外的生產(chan) 基地和營銷網絡，既擴大國內(nei) 的設備和產(chan) 品出口，也增加國內(nei) 緊缺的礦能資源產(chan) 品進口。有效減少出口壓力，為(wei) 實現對外貿易平衡發展創造條件。

　　（四）保持匯率基本穩定，加速金融改革步伐。目前的國際貨幣體(ti) 係是以美元為(wei) 世界“關(guan) 鍵貨幣”的霸權體(ti) 係。美國在世界的均衡匯率水平過程中，實際上承擔著他國無法比擬的。當美國選擇強勢美元時，世界其他國家的貨幣都得貶值；反之，當美國決(jue) 定選擇弱勢美元時，其他國家貨幣都得升值。因此，當一國在選擇其本幣的匯率時，與(yu) 其說是在與(yu) 市場力量博弈，還不如說它是在與(yu) 美國進行博弈。但人民幣過度升值必將造成中國就業(ye) 壓力加大，所以中國一方麵要保持匯率相對穩定。同時，也應該看到實體(ti) 經濟和金融經濟間不匹配的一麵，這將製約中國經濟長期、穩定和持續的增長。中國應該積極穩妥推進人民幣區域化、國際化進程。加強金融衍生產(chan) 品的開發，加快培育流動性強、效率高的金融市場。

　　（五）強化與(yu) 主要貿易夥(huo) 伴的溝通，協調相互經濟政策。美日歐等發達國家均是我主要貿易夥(huo) 伴，我應充分利用雙邊經濟戰略對話會(hui) 議或戰略對話等渠道，定期通報雙邊貿易中出現的問題和潛在風險，協調雙邊的貿易和投資政策，最大限度地理解和滿足貿易雙方的眼前利益和長遠利益，促進對方平等開放投資市場，放開高新技術對華出口限製，為(wei) 中方擴大進口，縮小對外貿易順差提供市場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