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要詩人和大詩人的區別在哪?
發稿時間:2016-10-09 13:25:27
俄羅斯詩人、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布羅茨基曾說過,在他心中,W.H.奧登和英國是同義(yi) 詞,他更是將奧登視為(wei) 20世紀最偉(wei) 大的心靈。
這樣一位和T.S艾略特並峙、最負盛名的英語詩人,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中國都沒有全麵而深入的譯介,盡管他對中國詩人的影響已經超過了半個(ge) 世紀。
2014年,由詩人馬鳴謙和浙江財經大學人文學院副教授蔡海燕共同翻譯的《奧登詩選:1927—1947》(“奧登文集”係列)在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填補了這一缺憾,並進入了當年年底各種“年度好書(shu) ”的評選中。
2016年1月,這部奧登自願保留的詩歌全集下卷——《奧登詩選:1948—1973》也順利出版。馬鳴謙在後記中說,將奧登詩作較完整地引入中文讀者的世界,到今天,這件事終於(yu) 可以說初步做成了。4月9日下午,兩(liang) 位譯者和詩人、評論家王寅、張定浩做客上海西西弗書(shu) 店,與(yu) 讀者共同品讀了奧登詩歌的魅力。
詩歌在翻譯中被遺漏還是被保存了?
談起詩歌翻譯,人們(men) 就會(hui) 自然地想到美國詩人弗羅斯特的那句“詩歌就是在翻譯中被遺漏的東(dong) 西”,但是張定浩提醒,“其實一直還有另外一種說法,比如歌德就說過,詩歌是翻譯中能夠保存下來的東(dong) 西。”
為(wei) 了能夠確實保存下奧登詩歌的精髓,馬鳴謙和蔡海燕做了大量的功課。他們(men) 在開始翻譯前,一位是詩人,一位是奧登的研究者,本身對奧登本人和他的詩作非常熟悉,但麵對這位複雜而深邃的詩壇巨匠,他們(men) 仍然感覺到不夠,所以兩(liang) 人對奧登生前的交往圈、讀過的書(shu) ,乃至每一個(ge) 生活的細節都進行了梳理。
比如奧登給監獄裏一個(ge) 小偷讀者回信、整夜陪伴一位失眠的老夫人、暗中資助牛津大學生等軼事,馬鳴謙希望通過這些細節感受真實的奧登、生活中的奧登,他的性情和詩歌寫(xie) 作的關(guan) 係等。
“愛,是奧登詩歌非常重要的一個(ge) 關(guan) 鍵詞。他的生活實踐也是如此,而且並不聲張。”蔡海燕說。
因為(wei) 每一首詩都不想隻是進行表麵文字的翻譯,所以整個(ge) 的翻譯過程是,擁有詩人語言敏感和直覺的馬鳴謙先做初譯,蔡海燕則在此基礎上增加注釋和對翻譯細節上提供意見和修正。
所以盡管比較克製,但是上下兩(liang) 本詩集中,仍然出現了大量的注釋。“但恰恰是因為(wei) 這些注釋,讓奧登文學遺產(chan) 的受托人——愛德華·門德爾鬆教授非常欣慰。他看到了譯者對奧登的誠意。”蔡海燕介紹道。
W.H.奧登
大詩人和次要詩人的區別
奧登詩選的下卷主要是他晚期的詩歌創作。和很多在年輕時就把一輩子的詩寫(xie) 完了的詩人不同,晚年的奧登仍然保持了旺盛的創造力。
他曾在《19世紀英國次要詩人選集》一書(shu) 的序言中說,一位詩人要成為(wei) 大詩人,要必備下列五個(ge) 條件之三四。一是必須多產(chan) ;二是他的詩在題材和處理手法必須寬泛;三是他在觀察人生角度和風格提煉上,必須顯示出獨一無二的創造性;四是在詩的技巧上必須是一個(ge) 行家;五是盡管其詩作早已經是成熟作品,但其成熟過程要一直持續到老。而一般的次要詩人,盡管詩作都很優(you) 秀,但你卻無法從(cong) 作品本身判斷其創作或形成的年代。也就是說,一成不變的,靜止的。簡捷地說就是多產(chan) 、廣度、深度、技巧、蛻變。他還說:寫(xie) 一首好詩不難,難的是在不同的階段包括創作的最後階段,總能寫(xie) 出不同於(yu) 以往的好詩。
盡管對這些條件王寅不盡同意,但是他覺得,如果用這些條件去衡量的話,奧登確實是做到了。“他就是身體(ti) 力行,按照他自己對大詩人的要求去生活和工作的。從(cong) 這個(ge) 層麵來說,他應該是死而無憾了。”王寅說。
在王寅看來,要理解奧登詩歌,一個(ge) 很好的參照對象是聶魯達詩歌。“聶魯達的詩是巴洛克式的,非常豐(feng) 滿,充滿想象的寫(xie) 法。但是打一個(ge) 不恰當的比方,奧登正好是聶魯達的反麵,他沉靜、克製、理性,充滿智性。”所以在奧登的詩歌裏,我們(men) 雖然能感受到其中洶湧的情感,但是他都以很曲折的方式表達,而不是直接呈現。
正是這種追求智性的寫(xie) 作態度,使得奧登不願意自我重複,在生命的後期仍然在進行各種詩歌寫(xie) 作上的探索。“風格和技藝的巨大轉變,可能就是他晚期詩歌爭(zheng) 議比較大的原因。”蔡海燕分析道,“但在近年,奧登後期詩歌在英語世界也越來越受到重視和認可。”
W.H.奧登
對比奧登,中國詩人應多關(guan) 心我們(men) 的傳(chuan) 統
奧登前後期詩歌的變化,除了詩歌觀念的影響外,和他的生活實踐是分不開的。在1939年以前,奧登還沒有從(cong) 英國前往美國,那時的他是一個(ge) 左翼詩人,他甚至在西班牙內(nei) 戰爆發後,去那裏當起了救護車司機,寫(xie) 下了戰爭(zheng) 詩的傑作《西班牙》。
但在英國反法西斯戰爭(zheng) 前夕,他離開了英國,加入了美國國籍,並皈依了基督教,因此被許多同胞指責為(wei) 叛徒。對此,布羅茨基提醒,奧登去往美國和政治毫無關(guan) 係,完全是私人原因。不管怎麽(me) 樣,1939年確實成為(wei) 了奧登生活和寫(xie) 作的重要轉擇點。他開始追尋英語詩歌的源頭,對於(yu) 古希臘、古羅馬以及基督教都傾(qing) 注了大量精力和熱情,寫(xie) 下了《阿基琉斯的盾牌》、《向克萊奧女神致敬》等作品。
相比於(yu) 王寅對奧登早期詩歌的欣賞,張定浩更喜歡其後期的創作。在20世紀後半期的世界詩壇,對於(yu) 日常生活的關(guan) 照成為(wei) 趨勢和主流,但晚期奧登仍然嫻熟而不厭其煩地談論荷馬,談論古希臘神話裏的人物,或者中世紀,這讓張定浩非常感慨,
“我們(men) 的詩人(中國當代詩人),能夠這樣子談論《易經》《詩經》,包括佛教、道教等過去的經典嗎?哪怕是一點點的嚐試?”張定浩認為(wei) ,這樣的嚐試,在當代漢語詩歌中是很少的,即使有那麽(me) 一點,比如新古典主義(yi) ,也隻是把目光停留到唐宋為(wei) 止。
在張定浩看來,奧登給他這樣中國詩人的啟發是,我們(men) 可以盡可能再往前走一點。馬鳴謙也同樣感受到,作為(wei) 一個(ge) 典範,奧登提醒著我們(men) 應該對自己的母語和文化進行更多探索和學習(xi) 。他說,“在翻譯奧登的過程中,我獲得的是對母語的熱愛,我更熱愛我的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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