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cong) 工作文稿到“文藝作品”，中國“前國家領導人”出書(shu) 越來越貼近讀者，生動有趣。這些圖書(shu) 將在某種意義(yi) 上為(wei) 中國的當代政治留下曆史注腳

　　原標題：退休領導人出書(shu) 副國級以上都需報告中辦

　　“我穿此袍十多年，業(ye) 精於(yu) 勤苦當甜。你無點墨靠送錢，編製關(guan) 係濫用權。貪汙受賄骨頭賤，常說假話上下騙。道德敗壞天人怨，判刑坐牢退民田。”這首名為(wei) 《良官罵貪官》的詩出自前中紀委書(shu) 記吳官正的新書(shu) 《閑來筆潭》。

　　與(yu) 之前出版的三本工作文稿不同，吳官正的這本新書(shu) 被稱作“政治家寫(xie) 的文藝作品”。除了人生經曆、工作回憶和讀書(shu) 感悟，讀者還能讀到吳官正原創的“小小說”。

　　從(cong) 工作文稿到“文藝作品”，中國“前國家領導人”出書(shu) 越來越生動有趣，越來越貼近讀者，而過去要求嚴(yan) 格的送審程序也發生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從(cong) 政論文集到文藝作品

　　相較於(yu) 過去常以“集體(ti) 智慧結晶”麵目出現的中共領導人文選，近年來前國家領導人出書(shu) 的體(ti) 裁逐漸走向多元。

　　從(cong) 已公開出版的書(shu) 目看，政論文集和工作文稿仍是前國家領導人出書(shu) 的主要形式。這類作品選取他們(men) 在任期間的工作講話、文章、書(shu) 信和批示集結成冊(ce) ，對領導人的從(cong) 政生涯進行官方性質的梳理。

　　以領導人名字加“選集”(“文選”“文集”)命名，以中共中央文獻編輯委員會(hui) 名義(yi) 編輯、人民出版社出版是這類書(shu) 籍的最高規格。除了毛澤東(dong) 、周恩來、劉少奇、朱德、鄧小平等中共老一代領導人，新世紀以來隻有前中共中央總書(shu) 記江澤民出版過《江澤民文選》。

　　《朱鎔基答記者問》對文集的形式進行了新的探索。這部書(shu) 收錄了朱基在擔任國務院副總理、總理期間回答中外記者提問和在境外發表的部分演講。

　　2003年春，李嵐清退休後，有人建議他出版文集，但李嵐清否定了這一提議，改為(wei) 訪談形式。“當時，國務院辦公廳已將我的報告、文章、批件、會(hui) 議記錄等整理成冊(ce) ，洋洋數百萬(wan) 言……時過境遷，對時代背景不太清楚的同誌未必能看得明白，再過若幹年甚至可能變成‘古董’。”李嵐清在《李嵐清教育訪談錄》一書(shu) 前言中如此解釋。

　　與(yu) 卸任的西方政要相比，中國前國家領導人出書(shu) 往往低調。不過，西方政要決(jue) 策回憶錄的體(ti) 裁逐漸得到了他們(men) 的青睞。《眾(zhong) 誌繪宏圖李鵬三峽日記》被認為(wei) 是中國總理的第一本專(zhuan) 題性回憶錄。此後李鵬先後推出了五本日記體(ti) 著作，涉及核電、電力、人大、經濟和外交等領域，帶有明顯的“自我述職”色彩。

　　此類作品中頗具代表性的還有《楊尚昆日記》和錢其琛的《外交十記》，後者從(cong) 參與(yu) 者的視角回顧了從(cong) 上世紀80年代始到新世紀初20多年中國的外交風雲(yun) 。

　　拋開政治題材、回歸專(zhuan) 業(ye) 背景和興(xing) 趣愛好也是卸任領導人出書(shu) 的一大趨勢。如江澤民出版了兩(liang) 部學術著作《論中國信息技術產(chan) 業(ye) 發展》和《中國能源問題研究》。

　　退休後的李嵐清以“不涉政務”自律，醉心於(yu) 研究經典音樂(le) 和書(shu) 法篆刻，先後出版了《李嵐清音樂(le) 筆談歐洲經典音樂(le) 部分》《原來篆刻這麽(me) 有趣》《李嵐清中國近現代音樂(le) 筆談》等作品。

　　在張振明看來，吳官正的《閑來筆潭》不同以往，是卸任領導人著作裏具有開新意義(yi) 的一本。從(cong) 這本“原汁原味”的文藝作品中可以窺見卸任領導人出書(shu) 個(ge) 性化和風格化走向。

　　“文稿小組”和“出版社”

　　對於(yu) 出書(shu) 的初衷，許多前國家領導人是為(wei) 了“向人民匯報工作”。李嵐清在其《教育訪談錄》前言中提到，“談談我在國務院工作的一些經曆和體(ti) 會(hui) ，讓讀者了解國家公共政策和重要決(jue) 策的形成過程”。

　　按照慣例，前國家領導人出書(shu) 需要成立文稿編輯小組，有時會(hui) 向自己原來分管的部門借調人員。文稿小組的成立，亦需中共中央辦公廳批準。

　　《李嵐清教育訪談錄》一書(shu) 同樣成立了一個(ge) 四人采編小組，成員有原《人民日報》教育編輯組組長畢全忠和長期跟隨李嵐清跑教育新聞的前新華社記者尹鴻祝等人。

　　整個(ge) 編輯過程標準高、要求極嚴(yan) 。尹鴻祝說，《李嵐清教育訪談錄》的編輯過程中，采編小組要用鉛筆將修改意見圈勾出來，不允許用其他的筆，不能直接把原文劃掉。

　　李嵐清本人先後與(yu) 采編小組就修訂意見麵談了十餘(yu) 次，局部修改不算，全麵的修改稿就有6次。

　　“現在有些變化，尤其是一些個(ge) 人化的東(dong) 西，就沒必要搞文稿小組，因為(wei) 也不牽涉工作上的事情，”張振明告訴《中國新聞周刊》，《閑來筆潭》一書(shu) 的編輯工作主要由中共中央辦公廳有關(guan) 部門負責，幾位人民出版社的編輯也參與(yu) 其中。

　　此外，前國家領導人作品編輯亦有嚴(yan) 格的保密製度。“到了這個(ge) 級別的領導，作品在公開發表之前都是機密件。特別是工作文稿，牽扯到一些工作秘密。”張振明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排版用的電腦、整個(ge) 交接手續都是按機密件來管理。”

　　出版社的選擇也有相當嚴(yan) 格的規定。根據中共中央宣傳(chuan) 部、原新聞出版署1990年聯合發布的《關(guan) 於(yu) 對描寫(xie) 黨(dang) 和國家主要領導人的出版物加強管理的規定》，隻有人民出版社、中央文獻出版社、中共黨(dang) 史資料出版社、中共中央黨(dang) 校出版社、中國青年出版社、解放軍(jun) 出版社等少數幾家出版社才有資格出版黨(dang) 和國家主要領導人的出版物。

　　隨著領導人的書(shu) 逐漸專(zhuan) 業(ye) 化和個(ge) 性化，出版社的限製也開始放寬，相關(guan) 專(zhuan) 業(ye) 領域的權威出版社也獲得了一些機會(hui) 。如江澤民的學術專(zhuan) 著《中國能源問題研究》由其母校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出版，李瑞環的《學哲學用哲學》則由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出版。

　　除了專(zhuan) 業(ye) 以外，一些前領導人也會(hui) 選擇曾任職部門下屬的出版社。例如，由中共中央政法委員會(hui) 主管、中央社會(hui) 治安綜合治理委員會(hui) 辦公室主辦的中國長安出版社就獲得了與(yu) 人民出版社聯合出版《喬(qiao) 石談民主與(yu) 法製》的資格，喬(qiao) 石曾擔任這兩(liang) 個(ge) 政法部門的書(shu) 記和主任。

　　對出版社而言，出版國家領導人的著作除了可觀的經濟效益，還能極大地提升自身品牌，一些有實力出版社經常主動爭(zheng) 取“機會(hui) ”。例如外語教學與(yu) 研究出版社獲得《李嵐清教育訪談錄》英文版的出版權，源於(yu) 在全國英語教學研討會(hui) 上跟李嵐清直接邀約。

　　報批與(yu) 送審

　　在中國，一本書(shu) 的問世首先要依據《出版管理條例》報省一級新聞出版局審批，獲批後還須報國家新聞出版署備案。前國家領導人的書(shu) 也不能免俗，甚至更加嚴(yan) 格。

　　據張振明介紹，副國級以上領導人出書(shu) ，都需要報告中共中央辦公廳。按照立項規定，一般存在兩(liang) 種方式：一是領導人本人跟中央立項，一是正常的送審報批手續。

　　外語教學與(yu) 研究出版社副社長徐建中告訴《中國新聞周刊》，《李嵐清教育訪談錄》英文版報批時走的是重大選題備案程序，即外研社向當時的新聞出版總署專(zhuan) 題申報備案。

　　選題的通過並不意味著一本書(shu) 可以順利麵世，送審也是十分關(guan) 鍵的一環。一般圖書(shu) 由新聞出版總署決(jue) 定送哪個(ge) 部門審閱，而中共和國家領導人的書(shu) 則由中共中央辦公廳根據內(nei) 容決(jue) 定是否需要送給某一個(ge) 或者某幾個(ge) 部門審閱，張振明說。

　　送審部門的回複意見主要包括兩(liang) 種，一是解密問題，即某些未解密文件不適合公開出版。另一種則是個(ge) 別文字內(nei) 容上的調整。

　　“最後一般由中辦來出一個(ge) 意見給總署，總署再按中辦的意見，給出版社一個(ge) 正式的函這個(ge) 書(shu) 是能出，修改後能出，還是不能出。”張振明說。

　　李瑞環新書(shu) 《看法與(yu) 說法》的編輯對媒體(ti) 介紹，該書(shu) 送審本報送中央後，曾被分別送給多個(ge) 機構審定，所有部門均作出書(shu) 麵回複意見。

　　除了一般的審批流程，中共中央辦公廳及在任國家領導人有時還會(hui) 對書(shu) 稿進行最後的審定，具體(ti) 工作連編輯小組也無從(cong) 知曉。

　　據畢全忠回憶，《李嵐清教育訪談錄》初稿完成之後，采編小組征求了包括江澤民、李鵬、朱鎔基、胡錦濤等當時中央政治局常委的意見。意見反饋有的是書(shu) 麵回複，有的是當麵溝通。

　　至於(yu) 送審時間，據張振明介紹，《閑來筆潭》因為(wei) 不涉及工作文稿，報送中共中央辦公廳後直接獲批。

　　外研社副社長徐建中告訴《中國新聞周刊》，因為(wei) 《李嵐清教育訪談錄》中文版已在國內(nei) 出版，外文版的送審過程很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