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年間，四川有一個(ge) 擔任把總的強盜壞事幹盡，但說來也怪，他無數次被拘捕，最後總是獲釋，每次獲釋都是鄉(xiang) 民到官府作揖磕頭哀求擔保才得以實現的。岑春煊做四川總督時有心為(wei) 民除害，秘密派下屬拘捕此人。沒想到消息很快走漏，尾隨求保釋放這個(ge) 盜竊犯的人綿延數裏路。岑春煊不為(wei) 所擾，一等人犯押到，便布置將其梟首示眾(zhong) 。岑氏有一點很不解：這個(ge) 大盜害了那麽(me) 多人，為(wei) 什麽(me) 大家還肯為(wei) 他作保呢？周圍的民眾(zhong) 告訴他：我們(men) 其實受盡了這個(ge) 強盜的禍害，隻是過去的官府太怕事，逮捕以後沒過多久就將其放了。緝捕時如果我們(men) 不為(wei) 他求情，出獄後他就變本加厲傷(shang) 害我們(men) 。岑春煊大吃了一驚。

　　同治六年（1867年），浙江海寧人陳其元受命代理南匯縣令，巡撫與(yu) 布政使要求他及時組織掩埋暴露的屍體(ti) 。陳其元這個(ge) 人辦事非常敬業(ye) ，他親(qin) 自督促董事、保長等辦理此事，三個(ge) 月一共掩埋了4萬(wan) 餘(yu) 棺，當地的青磚、石灰等使用殆盡。時近年底，尚有萬(wan) 餘(yu) 棺沒有掩埋，或是因為(wei) 亡者的子孫在外，無人作主，或是因為(wei) 方位不利，暫時擱置。陳氏據實向朝廷稟報，結果受到申斥。另一個(ge) 縣隻安葬屍體(ti) 1700餘(yu) 棺，卻報告境內(nei) 完全葬盡，得到的評語是辦理認真，記大功表彰。其實，陳氏的幕僚最初起草報告時也說了掩埋淨盡，但陳其元考慮到如果這樣匯報，下一年不用掩埋，萬(wan) 餘(yu) 未葬者依然還是暴露於(yu) 野，肯定會(hui) 帶來疾病，因此，他選擇了說出實情。沒想到幹實事卻受到懲罰。

　　同治初年，山西有一個(ge) 姓杜的人家極其富裕，妯娌爭(zheng) 產(chan) ，兩(liang) 人連年累月地打官司，誰也不讓誰。該省官員從(cong) 州縣之吏到按察使、巡撫個(ge) 個(ge) 發了大財。按察使瑞昌吃了原告吃被告，所得最多。離開時，銀子多得無法攜帶，隻好在省城以12∶1的比率將銀子換成金子，一時之間，省城的黃金幾乎都被瑞昌一個(ge) 人換完，瑞昌也因此得了個(ge) “黃金賊”的稱呼。

　　上述故事，一個(ge) 說的是壞人作惡，受害者不敢怒更不敢言，一個(ge) 講的是皇家統治者如何評價(jia) 下級，一個(ge) 涉及皇權時代的司法腐敗。三者表麵上毫不相幹，它們(men) 的當事人也未必有多少勾連，但仔細一想，我們(men) 可以發現它們(men) 內(nei) 在的邏輯聯係。四川大盜之所以有恃無恐、胡作非為(wei) ，無非是因為(wei) 有地方官包庇。而地方官為(wei) 什麽(me) 要包庇呢？一個(ge) 可能是他們(men) 想做太平官，混幾年就回京城；更大的可能是收受了大盜的賄賂，為(wei) 了控製大盜，得“留水養(yang) 魚”。同治年代的山西司法界腐敗至極，小官小撈，大官大撈，少數人甚至貪腐到讓人發指的地步。這些地方官們(men) 為(wei) 何如此膽大包天呢？原因隻有一個(ge) ：皇家人高高在上，隻知道在深宮中聽匯報，而不深入民間調查研究，經常是非不分、黑白顛倒，貪腐官員隨便用點心計就可以將其蒙騙。

　　陳其元的委屈也好，四川、山西民眾(zhong) 的被欺壓、被剝奪也罷，其實都是皇權體(ti) 製病症的一種折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