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南京、成都、南寧……今年5月起，越劇《我的大觀園》就將“北上南下”，奔赴全國多地舞台。有觀眾(zhong) 評價(jia) ，“大觀園”中有“四青春”：“青春的演員演繹青春的《紅樓夢》，青春越劇獻給所有青春觀眾(zhong) 。”

　　何為(wei) 青春越劇?青春不僅(jin) 在於(yu) 題材、演員、觀眾(zhong) 的變化，更在於(yu) 觀念、審美的革新，打破傳(chuan) 統戲曲年齡界限，完成與(yu) Z世代的精神共振。如“一票難求”的越劇《新龍門客棧》，就大膽啟用95後編劇和平均年齡30歲以下的演員，觀演的觀眾(zhong) 中有七成是35周歲以下的年輕人。不禁思考，青春越劇，年輕人為(wei) 什麽(me) 集體(ti) 上頭?

　　一

　　相比於(yu) 擁有600多年曆史的“百戲之祖”昆曲，已有200餘(yu) 年深厚底蘊的京劇，越劇在戲曲百花園中是位年輕的後生，從(cong) 誕生至今不過119年。但年紀輕並不是短板，反而是成長的優(you) 勢，意味著越劇能銳意進取，擁有無限可能。

　　20世紀40年代，袁雪芬、尹桂芳等組建的上海女子越劇“天團”掀起了一場“青春革命”。她們(men) 吸收昆曲、話劇等其他劇種的優(you) 勢，借鑒電影、電視的表演技巧，讓越劇在變化的時代中始終保持著青春活力。據統計，1928年到1932年間，越劇編演的新劇目超過400個(ge) ;1954年，上海全年越劇觀看人次達到790萬(wan) ，位列各劇種之首。這是老一代越劇人在青春年華中，用創新精神贏得觀眾(zhong) 的真實寫(xie) 照。

　　越劇的青春底色，一半鐫刻在百年傳(chuan) 承的基因裏，另一半躍動在永不停歇的自我超越中。

　　越劇是勇於(yu) 走出“舒適圈”的。與(yu) 不少劇種一樣，它曾經曆發展的陣痛，卻一直在陣痛中孕育新生。1983年，浙江省文化部門在全省選拔了28個(ge) 平均年齡不到18歲的越劇新秀赴港演出，甫一亮相便贏得滿堂喝彩。次年，浙江小百花越劇團應運而生，茅威濤、陳輝玲、董柯娣等“小百花們(men) ”在顧錫東(dong) 等老一輩藝術家的帶領下，用精湛技藝再現越劇“黃金時代”。自此，越劇走上了“青春化轉型”之路，“小百花”也不再是一個(ge) 劇團的名字，而成了越劇與(yu) 時俱進、求新求變的代名詞。

　　越劇還善於(yu) 移植其他藝術的精髓。比如，袁雪芬率先破壁，將魯迅筆下的祥林嫂搬上舞台;趙誌剛大膽觸網，將網絡小說《第一次的親(qin) 密接觸》改編為(wei) 越劇;浙江小百花越劇團推出《寇流蘭(lan) 與(yu) 杜麗(li) 娘》，讓莎士比亞(ya) 與(yu) 湯顯祖在台上“相遇”，完成跨越時空的東(dong) 西方對話……

　　不僅(jin) 如此，許多劇場裏的新麵孔正在成為(wei) 新風景。一批青年演員演繹的青春版《五女拜壽》、新版《梁祝》、越劇現代戲《錢塘裏》、“戲曲+電影”的越劇推廣方式等令人耳目一新。百餘(yu) 年來，變的是舞台上的光影流轉，不變的是戲裏戲外永遠青春、永遠鮮活的生命力。

　　二

　　戲台上的繞梁餘(yu) 音猶在耳畔，直播間裏的水袖翻飛吸引了年輕網友的目光。盡管時代在變化，越劇始終撥動著人們(men) 的心弦。作為(wei) 一個(ge) 年輕的劇種，越劇為(wei) 何能不斷走進年輕觀眾(zhong) 視野?

　　從(cong) 在線到在場的新奇體(ti) 驗。隨著社交媒體(ti) 平台掀起的“戲曲熱”，越來越多的演員在網上亮扮相、秀絕活。而在網絡另一頭，年輕受眾(zhong) 在越劇短視頻中完成“碎片化獵奇”到“深度了解”的轉變，最終從(cong) 線上走到線下，成長為(wei) 劇場常客、忠實擁躉。

　　線上的戲迷，恰恰是最有可能走到線下觀演的人。據劇場抽樣調查顯示，2024年，為(wei) 觀看《新龍門客棧》而首次走進越劇劇場的觀眾(zhong) 高達80%。相較於(yu) 屏幕的“隔離感”，劇場能帶來無可替代的體(ti) 驗，觀眾(zhong) 能與(yu) 台上的悲歡離合同頻共振，隨情節起伏緊繃心弦。青春越劇的魅力，就藏在“破屏而出”的新奇觀感中。

　　從(cong) 獨樂(le) 樂(le) 到眾(zhong) 樂(le) 樂(le) 的情感共鳴。沉浸式小劇場的出現打破了“第四堵牆”，讓戲迷有機會(hui) 成為(wei) “戲中人”，代入感十足。劇還是那部劇，對觀眾(zhong) 而言，卻是“雖觀舊劇，如閱新篇”。

　　燈光亮起，素不相識的戲迷會(hui) 心一笑，這是集體(ti) 共情的魅力;大幕落下，粉絲(si) 自發在出口等待與(yu) “愛豆”近距離互動，這是同好的集體(ti) 狂歡。無論是在朋友圈曬票根，還是寫(xie) “小作文”分享觀後感，通過越劇這一“社交貨幣”，年輕的戲迷們(men) 找到了自己的知音。

　　從(cong) 傳(chuan) 統技藝到文化符號的價(jia) 值認同。青春越劇的走紅，不僅(jin) 僅(jin) 是因為(wei) 演員自帶流量、有觀眾(zhong) 緣。當“書(shu) 房門前一支梅，樹上鳥兒(er) 對打對”成為(wei) 耳熟能詳的旋律，當經典影視作品轉化成觀眾(zhong) 沉浸式感受的戲曲場景，越劇便由一種傳(chuan) 統的技藝轉化為(wei) 可觸可感的文化符號。

　　台上有永遠年輕的梁山伯、祝英台，台下有一代代的年輕觀眾(zhong) 。今天的戲迷們(men) 看越劇，看的是百年傳(chuan) 承的四功五法，也是時尚靚麗(li) 的文化基因。年輕人的血脈覺醒為(wei) 越劇寫(xie) 下青春注腳，這是越劇的源遠流長，也映射著中華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的生生不息。

　　三

　　越劇之“越”，既標記著這門藝術的來時路，亦隱含“不斷超越”的時代內(nei) 涵。也正因為(wei) 年輕，越劇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今天，越劇如何繼續“越動”青春?筆者有以下三點思考。

　　越過山丘，再看一看來時路。越劇百年征程中，其實也體(ti) 現了浙江人“敢為(wei) 天下先”的精神特質。當一些劇種還在十字路口踟躕時，它早已衝(chong) 鋒在前;當傳(chuan) 統遭遇流行的挑戰時，它又以“弄潮兒(er) ”的姿態“向濤頭立”。

　　每一次翻山越嶺，都是越劇海納百川的印證，如今亦要深挖文化基因，以開放包容的胸懷擁抱時代。比如，竺小招老師推出“越韻古詩”，讓越劇與(yu) 課本中的古詩詞跨界融合，在孩子們(men) 心中埋下文化的根;又如，通過“村村有戲、校校有戲”等模式，形成“越劇+研學遊”特色線路，串聯起越劇小鎮等文化地標。在傳(chuan) 承中創新，在融合中超越，越劇藝術永遠激蕩著青春浪花。

　　越過高台，再尋一尋觀眾(zhong) 情。躺在曆史的榮光裏是留不住觀眾(zhong) 的，守著老本子唱戲更難以吸引Z世代的目光。正如戲劇大師顧錫東(dong) 所說：“我們(men) 排戲，就是為(wei) 觀眾(zhong) 。觀眾(zhong) 拍手，我們(men) 就高興(xing) 。”越劇的藝術生命力，藏在觀眾(zhong) 的點讚和掌聲中。

　　評選了10年的“小金桂”、近30年的“小梅花”，培養(yang) 了不計其數的戲曲新人，為(wei) 越劇播下一代又一代的青春種子。在守住文化根脈的同時，回應觀眾(zhong) 審美需求，觸動青年心靈，讓他們(men) 知道戲曲不是老古董，也可以很潮流。這何嚐不是活態傳(chuan) 承的青春模樣?

　　越過層巒，再托一托年輕人。時至今日，老一輩和中生代越劇表演藝術家依舊在以各種方式“傳(chuan) 幫帶”，將畢生功力傾(qing) 囊相授給年輕弟子。比如，浙江實施了“新鬆計劃”，推出“金桂表演獎”，為(wei) 青年演員搭建“登雲(yun) 梯”;越劇小百花的原生代、中生代們(men) 培養(yang) 了更為(wei) 年輕的“陳麗(li) 君李雲(yun) 霄們(men) ”;戲曲名家遍及各地甚至觸達小鎮的工作室，以名師帶徒的形式讓文化精髓代代相傳(chuan) 。

　　得年輕人者得天下，越劇的守正創新離不開後浪的努力。青春越劇需要相信年輕人、用好年輕人，建立健全全方位的人才培養(yang) 模式，用年輕人激發年輕人的創作熱情，讓青春力量不斷噴湧、青春越劇不斷延續。

　　從(cong) 古戲台的嫋嫋鄉(xiang) 音到元宇宙劇場的全息投影，每一次“越界”探索，都是越劇藝術生命力的又一次激活。隻要還有人在思考，還有人在試驗，還有人永不止步，越劇就不會(hui) 老去。

　　青春越劇，正是當打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