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an) 於(yu) 學問，雖然曆來人們(men) 談論很多，但就常人理解，似乎有將學問等同於(yu) 知識的傾(qing) 向。學問肯定需要知識，但僅(jin) 將學問鎖定在知識上則斷不可取。因為(wei) 學問的深層含義(yi) 不是作為(wei) 名詞的“學問”，而是作為(wei) 聯動詞組的學和問，且其核心點在於(yu) “問”，“問”才是學之真髓。“問”又分兩(liang) 種：一是問“他”，向他人問，向他人學，以解決(jue) 疑難、擴展知識，此如古德所雲(yun) 的“廣仁益智，莫善於(yu) 問”（《中說·問易》）；一是問“己”，即向問題本身“問”，或曰“自問”、自“思”，向自己問。

　　“問”為(wei) 什麽(me) 是學之真髓？

　　“問”造就知識。一切知識起源於(yu) “問”，是“問”出來的。英國科學哲學家波普爾將問題作為(wei) 科學發展的起點，大物理學家愛因斯坦也將問題意識作為(wei) 物理學突破的基礎，他認為(wei) “提出一個(ge) 問題比解決(jue) 一個(ge) 問題更為(wei) 重要”，等等。這裏的問題、疑問即是我們(men) 所謂的“問”。當然，“問”在古希臘蘇格拉底那裏更是表現得淋漓盡致，他的哲學關(guan) 鍵詞之一就是“問”，他通過對朋友、弟子連續的、多維度的追問，直至得出一個(ge) 與(yu) 先前人們(men) 的預設相反但卻無惑的客觀知識為(wei) 止。由此可知，就“縱深方向”而言，問是知識的源頭，知識的動力，此言“問”凸顯了人的創造力。順便提及，這種緊追不舍的“問”必然導致最深層次的學問——哲學，因為(wei) 哲學是最深入、最持續的問，哲學的特質就是“持續追問”，不斷挑戰追問極限。

　　“問”提升知識。知識起源於(yu) “問”，但“問”出的知識是否就一勞永逸地完全正確呢？這又需要人們(men) 對所謂“客觀的知識”在實踐中繼續檢驗和追問。譬如，盡管牛頓定律引發了力學的革命，然而，當人們(men) 將之使用於(yu) 高速、微觀的場域時，則失效。後世的科學家通過連續的追問，最終厘定了牛頓力學的適用範圍，從(cong) 而提升了知識的精度，使之更加可靠、客觀。

　　“問”聯結知識。作為(wei) 求知者，若將諸多紛繁複雜的知識強行“刻入”腦海並機械記憶之，實在困難。然而倘若通過追問，掌握了隱藏在紛繁複雜知識背後的“骨架”（知識間的必然聯係）時，所謂的海量記憶難題也就迎刃而解。這個(ge) 骨架就好像老北京人玩多層寶塔形的“走馬燈”的控製線，當拉動控製線時，各層的鮮活造型運便轉起來，栩栩如生；假若那根控製線斷掉，則諸鮮活造型轟然倒塌。走馬燈如此，知識亦然，那根控製線就是聯結知識的骨架。大學問家之所以能博聞強識、學富五車，關(guan) 鍵就在於(yu) 它掌握了知識的骨架，隨時可以將相關(guan) 的知識調動起來，使之如汩汩流水從(cong) 源泉流出為(wei) “我”所用。此乃強調“問”能聯結知識。相比之下，孩童的機械記憶無論多麽(me) 出色，由於(yu) 他們(men) 未能掌握住知識間的邏輯關(guan) 係，故其“記憶的知識”總是浮的，很能維持太久。

　　“問”自然也需要一定的知識，似無須多解。因為(wei) 提出問題需要相關(guan) 的知識，尤其在專(zhuan) 門領域內(nei) ，更是如此；一定的知識產(chan) 生“問”，問又產(chan) 生新的知識，如此形成良性循環。然而，究極處，這種知識依然來自於(yu) “問”，《周易》雲(yun) ，思之，思之，神鬼通之；而且人們(men) 掌握一定知識的目的除了運用外，更在於(yu) 借此繼續“追問”，以獲得完滿的智能。

　　如此看來，“學問”中核心東(dong) 西乃是學會(hui) “問”。判斷一個(ge) 學者成熟的標誌不在於(yu) 他（她）能儲(chu) 存多少現成的知識，而是看他是否具有獲取知識的能力，是否具有發現問題（問）的眼睛。著名科學家吳階平先生講過，“智能需要知識，但知識不是智能”。筆者以為(wei) ，吳先生所謂的智能同此處的“問”是相通的。因為(wei) 問題意識凸顯為(wei) 一種能力，問的技巧表現為(wei) 一種方法，對問題的探索、解決(jue) 過程則是發掘自身潛力、智能的不二法門。

　　那麽(me) 如何學會(hui) “問”呢？古往今來，人類關(guan) 於(yu) 學會(hui) “問”的理論實在不少，但筆者以為(wei) 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實踐中學會(hui) “問”——要在問中學會(hui) “問”，要慣於(yu) 對看似平常的問題多問幾個(ge) 為(wei) 什麽(me) 。須知，偉(wei) 大的理論往往在這平常的“為(wei) 什麽(me) ”中誕生。

　　“問”本身尤其凸顯了實踐的原則，它始終遵循“在遊泳中學會(hui) 遊泳”的法則。每個(ge) 人對不同的問題都可以發“問”，並尋求其可能的答案。也許起初我們(men) 的“問”（包括問題本身、提問的方式及解決(jue) 方法）顯得幼稚，但是隨著“追問”的持續深入，隨著我們(men) 對事物實踐深度與(yu) 廣度的遞進，不但我們(men) 所提“問題”的質量得到提升，所謂“問”的方法、技巧、見識也將在持續在“問”中獲得並提升，而且我們(men) 的智能、智慧也將在“問”中潛移默化地生成、躍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