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dang) 的二十屆三中全會(hui) 通過的《中共中央關(guan) 於(yu) 進一步全麵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jue) 定》(以下簡稱《決(jue) 定》)強調“健全因地製宜發展新質生產(chan) 力體(ti) 製機製”，同時要求“加快形成同新質生產(chan) 力更相適應的生產(chan) 關(guan) 係”。首先，這一重大部署強調的是發展新質生產(chan) 力，即從(cong) 供給側(ce) 支撐中國經濟以合理速度增長的能力。其次，也不是所有領域一哄而上，而需要注重因地製宜和分類指導。最後，這一部署的落腳點在於(yu) ，更加突出完善有助於(yu) 激發、產(chan) 生、承載和應用新質生產(chan) 力的體(ti) 製機製，即與(yu) 新質生產(chan) 力更相適應的生產(chan) 關(guan) 係。形成和完善這個(ge) 生產(chan) 關(guan) 係，要求以新發展理念為(wei) 引領，深化供給側(ce) 結構性改革。《決(jue) 定》錨定2035年基本實現社會(hui) 主義(yi) 現代化目標，重點部署了未來五年的重大改革舉(ju) 措。新質生產(chan) 力和更相適應的生產(chan) 關(guan) 係，正是現代化目標與(yu) 重大改革舉(ju) 措之間關(guan) 係的一個(ge) 具體(ti) 體(ti) 現。

　　一、高質量發展的必然要求

　　按照黨(dang) 的二十大報告部署，基本實現社會(hui) 主義(yi) 現代化總體(ti) 目標對2035年人均國內(nei) 生產(chan) 總值(GDP)的要求，是達到中等發達國家水平。這意味著在2022~2035年期間，人均GDP年均增長率不應低於(yu) 4.7%。與(yu) 此同時，中國在進入經濟發展新常態十餘(yu) 年後，如今也迎來了以老齡化和少子化為(wei) 特點的人口發展新常態。這種雙新常態格局提出的嚴(yan) 峻挑戰，就是要應對經濟潛在增長率的降低，盡可能提高供給側(ce) 增長能力。例如，我們(men) 預測在 2021~2035年期間，中國的GDP潛在增長率大約在年均4.5%和4.8%之間。這個(ge) 從(cong) 理論上估算的增長速度區間，固然與(yu) 一般發展規律決(jue) 定的軌跡是相符的，然而，這裏的下限和上限均不是不可以改變的，完全取決(jue) 於(yu) 經濟增長動能轉換的成效。

　　與(yu) 高速增長時期相比，新常態下中國經濟增長速度之所以具有下行的趨勢，是由於(yu) 在更高的經濟發展階段上，主要靠有形要素驅動的發展方式難以為(wei) 繼，發展麵臨(lin) 著傳(chuan) 統增長動能減弱的製約。中國經濟超越高速增長階段是一般規律的作用，終究是不可避免的。與(yu) 此同時，轉向高質量發展的成效和成色，必然取決(jue) 於(yu) 能否有效應對上述挑戰。隻有成功避免經濟增長能力缺口，才能確保中國經濟處於(yu) 同當前發展階段相適應的合理增速區間。穩定和提高潛在增長率的政策著眼點和發力點，應該集中在以下三個(ge) 方麵。一是要在增長動能中注入新的要素，以便有效抵消傳(chuan) 統要素動能的消減。二是要實現發展方式從(cong) 要素驅動向生產(chan) 率驅動的根本性轉變。三是要挖掘促進生產(chan) 率提高的源泉，從(cong) 產(chan) 業(ye) 間的資源重新配置轉向市場主體(ti) 之間的資源重新配置。從(cong) 這些方麵形成的新動能、新發展方式以及新產(chan) 業(ye) 、新業(ye) 態，就是高質量發展所要求的新質生產(chan) 力。

　　2023年7月以來，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在一些地方調研中，多次深刻闡釋了新質生產(chan) 力這個(ge) 新概念。在同年的中央經濟工作會(hui) 議上，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特別強調了以顛覆性技術和前沿技術催生新產(chan) 業(ye) 、新模式、新動能，發展新質生產(chan) 力。在2024年主持二十屆中央政治局第十一次集體(ti) 學習(xi) 時，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進一步強調，發展新質生產(chan) 力是推動高質量發展的內(nei) 在要求和重要著力點。在理論發展過程中，作為(wei) 理論上和政策上的新概念，通常是對更高層次理念的進一步闡釋。在有些情況下，新概念也可以是以前使用概念的一個(ge) 升級版。無論屬於(yu) 哪種情形，新概念的形成都來自於(yu) 實踐的深化和認識的提升，以及現實產(chan) 生的新的緊迫性和針對性。新質生產(chan) 力也具有這樣的特點，對應的就是新發展理念引領下的高質量發展。著眼於(yu) 加強和轉換增長動能，用以指導更高發展階段的新實踐。總之，旨在突出高技術、高效能和高質量等特征的新質生產(chan) 力，是一個(ge) 因應經濟發展長期可持續性而提出的新概念。

　　二、新質生產(chan) 力的特點是創新

　　麵對中國經濟發展越來越倚重創新驅動的新情況，創新能力還不適應高質量發展的要求，因此，在看到高質量發展不斷取得新成就的同時，也需要從(cong) 突出的矛盾和問題出發，找到推動高質量發展取得新進展、新突破的關(guan) 鍵點和突破口。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特別強調了新質生產(chan) 力的內(nei) 涵和特點，即“以全要素生產(chan) 率大幅提升為(wei) 核心標誌，特點是創新，關(guan) 鍵在質優(you) ，本質是先進生產(chan) 力”。在經濟學中，以熊彼特的表述為(wei) 代表，討論的創新概念通常包括五個(ge) 方麵，即新的產(chan) 品、新的生產(chan) 方法(技術、工藝)、新的市場、新的原料來源，以及新的組織方式。其實，概括起來就是持續出現新的要素及其新組合，從(cong) 而不斷形成新的生產(chan) 函數。從(cong) 更廣闊的視角來看，中國倡導發展的新質生產(chan) 力，也是新發展理念特別是創新發展和綠色發展理念的實踐表達和物質依托，更突出表述了技術革命性突破帶來的新要素及其組合和應用特點。

　　從(cong) 新要素來看。《決(jue) 定》從(cong) 較廣泛的外延上列舉(ju) 了相關(guan) 生產(chan) 要素，既包括勞動力、資本、土地等傳(chuan) 統有形要素，以及知識、技術、管理等現代無形要素，也包括數據這種伴隨著新一輪技術革命出現的、寓有形於(yu) 無形的新要素。在不同的經濟發展階段，要素之間必然會(hui) 發生絕對意義(yi) 上的形態替代和相對意義(yi) 上的作用消長，這也是經濟總量增長和結構演變的題中應有之義(yi) 。例如，在中國經濟高速增長時期，勞動力無限供給的要素供給特征，既把勞動要素充足供給和低廉成本轉化為(wei) 比較優(you) 勢，也確保資本要素不會(hui) 在積累過程中遭遇報酬遞減現象，同時勞動力轉移還帶來明顯的資源重新配置效率，總體(ti) 上以人口紅利支撐了高速增長。然而，隨著經濟發展進入新的階段，傳(chuan) 統人口紅利加速消失，為(wei) 了啟動新的增長動能，挖掘和保持其可持續源泉，要素支撐必然要從(cong) 資本和勞動更多轉向人力資本、科技、管理和數據等。

　　從(cong) 要素的新配置(組合)來看。無論是既有要素的再配置，還是新要素的新配置，都可以通過暢通要素流動渠道，進行創新性配置和新場景應用，進而形成新產(chan) 業(ye) 、新模式、新業(ye) 態，達到產(chan) 業(ye) 轉型升級的目標要求。在同一個(ge) 過程中，以勞動生產(chan) 率、全要素生產(chan) 率為(wei) 代表的新增長動能也將得以形成。生產(chan) 率的提高從(cong) 根本上來說，來自於(yu) 資源要素的重新配置。在高速增長時期，生產(chan) 率低的農(nong) 村勞動力大規模轉移到生產(chan) 率更高的城鎮非農(nong) 產(chan) 業(ye) 就業(ye) ，創造出顯著的資源重新配置效率，支撐了勞動生產(chan) 率和全要素生產(chan) 率的大幅度提高。隨著人口轉變階段和經濟發展階段的變化，這種急風暴雨式的資源重新配置趨於(yu) 放慢。在高質量發展階段，能夠帶來新動能的資源重新配置，越來越多地發生在微觀層次，即資源要素在具有不同生產(chan) 率水平的市場主體(ti) 之間進行重新配置。

　　在新一輪科技革命的背景下，中國經濟高質量發展仍然麵臨(lin) 著有利的條件，各類市場主體(ti) 也有著巨大的創新機遇。然而，科技革命帶來的經濟發展契機，不會(hui) 自然而然地獲得，需要包括政府、企業(ye) 和科研機構在內(nei) 的各類主體(ti) 站在科技發展的前沿，充分發揮自身優(you) 勢，把技術革命性突破、生產(chan) 要素創新性配置、產(chan) 業(ye) 深度轉型升級轉化為(wei) 新質生產(chan) 力，形成經濟增長新動能。例如，在以人工智能為(wei) 引領的新科技平台發展中，中國在很多領域已經位居第一梯隊，特別是在應用場景方麵，中國因自身超大規模的人口、經濟體(ti) 量和國內(nei) 需求而具有明顯的發展優(you) 勢。把這些優(you) 勢和機遇轉化為(wei) 新質生產(chan) 力，用以支撐高質量發展，必然要求推動相應的經濟體(ti) 製機製改革，以更相適應的生產(chan) 關(guan) 係釋放出和利用好新質生產(chan) 力。

　　三、形成更相適應的生產(chan) 關(guan) 係

　　發展新質生產(chan) 力必然提出新的製度需求，應該通過改革健全相關(guan) 的體(ti) 製機製得到滿足。從(cong) 政治經濟學層麵，這個(ge) 改革過程被表述為(wei) 加快形成同新質生產(chan) 力更相適應的生產(chan) 關(guan) 係;在更具體(ti) 的操作層麵，這被表述為(wei) 加強新領域新賽道的製度供給。在科技革命的催生之下，新要素的出現及其新配置，表現為(wei) 兩(liang) 個(ge) 相反相成的過程，在經濟學和管理學中分別被稱為(wei) 破壞性創新和創造性破壞。實際上，這兩(liang) 個(ge) 概念是從(cong) 不同側(ce) 麵描述創新過程和結果，講的都是創新不可避免導致吐故納新和優(you) 勝劣汰的性質。加快發展新質生產(chan) 力，既要推動形成這兩(liang) 個(ge) 過程發生所必要的製度環境，又要推動形成應對兩(liang) 個(ge) 過程後果的體(ti) 製機製。

　　在經濟學中有一個(ge) 廣為(wei) 流傳(chuan) 的學術命題，被稱為(wei) “索洛悖論”。該命題鮮明地指出新技術的應用看似無所不在，卻不能從(cong) 整體(ti) 上提高全要素生產(chan) 率這樣一種矛盾現象。實際上，這種現象的發生，是由於(yu) 生產(chan) 率提高在部門之間的不均衡性所致。在創新在行業(ye) 之間或企業(ye) 之間不均衡發生的情況下，那些創新力不足從(cong) 而生產(chan) 率不能提高或提高緩慢的部門，往往不僅(jin) 得以生存，而且還因吸納了被創新部門排擠出來的勞動者，勞動生產(chan) 率甚至進一步降低。相應地，國民經濟作為(wei) 整體(ti) ，生產(chan) 率未能因新技術的應用而得到同等程度的提高。這種情形在人工智能革命推動的技術應用過程中，不僅(jin) 可能仍有表現，在最不利的情況下可能變本加厲發生。因此，為(wei) 了避免出現技術進步和生產(chan) 率提高的不平衡現象，需要在體(ti) 製上進一步推動要素市場的暢通流動，提高資源要素的整體(ti) 配置效率。因地製宜的要求恰恰有助於(yu) 解決(jue) 這個(ge) 矛盾，即一方麵，促進先進要素向新質生產(chan) 力集聚，另一方麵，以新發展理念為(wei) 統領，以新質生產(chan) 力為(wei) 標準和動力，推動傳(chuan) 統產(chan) 業(ye) 優(you) 化升級。

　　健全因地製宜發展新質生產(chan) 力體(ti) 製機製，需要特別注重更好發揮市場機製作用，推動形成創造性破壞的創新環境，促進市場主體(ti) 按照市場法則進入和退出、生存和死亡。換句話說，讓生產(chan) 率高的企業(ye) 進入、生存和發展，讓生產(chan) 率低的企業(ye) 退出、結清和被淘汰。《決(jue) 定》在這方麵提出的改革舉(ju) 措和要求，包括廢除妨礙全國統一市場公平競爭(zheng) 的規定和做法;防止政府對價(jia) 格形成的不當幹預;破除市場準入壁壘，完善市場準入、優(you) 化新業(ye) 態新領域準入環境、深化注冊(ce) 資本認繳登記製度改革、完善民營企業(ye) 融資支持政策、健全各類要素由市場決(jue) 定貢獻、按貢獻決(jue) 定報酬的機製;健全企業(ye) 破產(chan) 機製，探索建立個(ge) 人破產(chan) 製度，完善企業(ye) 退出製度等等。

　　在經濟學中還存在一個(ge) 關(guan) 於(yu) 生產(chan) 率分享的命題，可以稱之為(wei) “凱恩斯悖論”。早在1930年凱恩斯就預測到，勞動生產(chan) 率將在100年的時間裏得到極大的提高，以致整個(ge) 社會(hui) 將無需為(wei) 產(chan) 出的不足而憂愁;與(yu) 此同時，社會(hui) 卻產(chan) 生新的困擾。凱恩斯擔心，社會(hui) 政策和經濟體(ti) 製，乃至人們(men) 的心態和行為(wei) ，都無法與(yu) 這種物質豐(feng) 裕的狀況相適應。他對這種成長中的煩惱做出的預言，可以被看作一種生產(chan) 關(guan) 係如何與(yu) 生產(chan) 力相適應的悖論，因而提出如何分享日益提高的生產(chan) 率，或分好蛋糕的課題。中國即將跨入世界銀行定義(yi) 的高收入國家行列，日益突出地麵臨(lin) 著如何處理好做大蛋糕和分好蛋糕的關(guan) 係。從(cong) 各國現代化的共性特征和中國社會(hui) 主要矛盾來看，隨著人均收入的提高，公共品邊界應該得到逐步擴大，人民生活品質越來越大的部分，也將由基本公共服務予以滿足。對應這些規律性和現實需要，《決(jue) 定》特別對加強普惠性、基礎性、兜底性民生建設做出部署，旨在促進全體(ti) 人民分享高質量發展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