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xi) 近平總書(shu) 記主持召開二十屆中央財經委員會(hui) 第一次會(hui) 議時強調，以人口高質量發展支撐中國式現代化。黨(dang) 的二十屆三中全會(hui) 審議通過的《中共中央關(guan) 於(yu) 進一步全麵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jue) 定》(以下簡稱《決(jue) 定》)提出要求：以應對老齡化、少子化為(wei) 重點完善人口發展戰略，健全覆蓋全人群、全生命周期的人口服務體(ti) 係，促進人口高質量發展。完善人口發展戰略的宏觀目標，就是以更高的人口整體(ti) 素質、適度生育水平和人口規模、素質優(you) 良、總量充裕、結構優(you) 化、分布合理的現代化人力資源為(wei) 內(nei) 涵的人口高質量發展。

　　人口均衡發展與(yu) 人口高質量發展

　　隨著中國人口發展進入新常態，推進中國式現代化麵臨(lin) 的人口環境和條件發生了深刻變化。人口發展中顯現的少子化、老齡化、區域人口增減分化等趨勢性特征，是人口發展不均衡的諸種表現。從(cong) 1982年、2012年和2023年的數據，可以觀察不同年齡組人口比重的變化趨勢：一是0—14歲兒(er) 童人口比重持續下降，在這3個(ge) 年份裏分別為(wei) 33.6%、16.5%和16.3%;二是15—64歲勞動年齡人口比重經曆了先上升，達到峰值並越過轉折點後迅速下降的倒U字形軌跡，在這3個(ge) 年份裏分別為(wei) 61.5%、74.1%和68.3%;三是65歲及以上老年人口比重(老齡化率)持續提高，在這3個(ge) 年份裏分別為(wei) 4.9%、9.4%和15.4%。

　　各地區在人口格局上表現出較為(wei) 明顯的差異性，同經濟社會(hui) 發展表現密切相關(guan) 。2022年，中國大陸31個(ge) 省、自治區、直轄市之間的人口分化十分顯著，人口自然增長率產(chan) 生從(cong) 8.8‰到-5.8‰的懸殊幅度，老齡化率則有從(cong) 20.0%到5.9%的高低差距。人口增長率與(yu) 老齡化程度都是人口轉變的結果和人口格局的表現，兩(liang) 者密切相關(guan) 。中國各省級區劃單位的人口自然增長率與(yu) 老齡化率之間具有高達-0.883的相關(guan) 係數。同時，人口格局也與(yu) 經濟發展具有相互影響、互為(wei) 因果的關(guan) 係，區域間人口自然增長率與(yu) 經濟增長率的相關(guan) 係數也高達0.889。

　　促進人口均衡發展，既是人口高質量發展的重要目標和主要內(nei) 容，也是達到這個(ge) 目標的前提條件。在人口均衡發展和人口高質量發展兩(liang) 個(ge) 要求之間，表現為(wei) 一種遞進的關(guan) 係，理解兩(liang) 者關(guan) 係可以從(cong) 兩(liang) 個(ge) 角度著眼。一是人口發展新常態及其挑戰，最直接表現在人口發展的一係列不均衡結果以及不可持續因素上麵，反映在包括生育水平、年齡結構、數量與(yu) 素質、區域格局以及人口與(yu) 經濟社會(hui) 發展水平的關(guan) 係等方麵。二是人口發展質量正是孕育於(yu) 上述這些方麵之中，促進人口均衡發展與(yu) 實現人口高質量發展在手段和目標上都是高度一致的。旨在促進人口均衡發展的政策努力，包括推動形成適度生育水平以穩定人口規模、形成經濟和社會(hui) 合理的人口區域分布、培育與(yu) 科技進步和產(chan) 業(ye) 結構變化相適應的現代化人力資源，以及不斷提高人民生活品質，正是解決(jue) 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達到人口高質量發展、支撐中國式現代化目標的必由之路。

　　完善人口發展戰略的著眼點和發力點

　　人口的現實格局是曆史形成的，每個(ge) 時期的人口特征都由以往的人口轉變所決(jue) 定，人口現狀可以說是過去人口變化的“回聲”。中國的人口出生高峰期出現在20世紀60年代，在從(cong) 1960年人口負增長中得到恢複的過程中，1962—1973年期間，人口自然增長率均在20‰以上。隨後便發生對應這一嬰兒(er) 潮的人口回聲。第一波，在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兒(er) 童人口的數量增長和比重提高十分迅速，直到80年代才趨於(yu) 減速。第二波，在1980—2010年期間，年輕勞動年齡人口的數量增長和比重提高十分迅速，形成了“生之者眾(zhong) ，食之者寡”的有利人口結構，為(wei) 這一時期的經濟高速增長提供了特殊源泉——人口紅利。第三波，以年輕勞動力開始更快增長的年份為(wei) 基準，過了30—40年之後，勞動年齡人口數量經曆一段時間負增長，老年人口的數量增長和比重提高趨於(yu) 顯著加速。正是以這個(ge) 人口回聲效應為(wei) 參照，《決(jue) 定》做出應對老齡化和少子化的重要部署，特別從(cong) 以下方麵強調了完善人口發展戰略的著眼點和發力點。

　　完善生育支持政策體(ti) 係和激勵機製，推動建設生育友好型社會(hui) 。總和生育率保持在2.1這個(ge) 更替水平上，不僅(jin) 是保持人口可持續發展的社會(hui) 目標，也是在理想條件下家庭所期望的孩子數。從(cong) 極低生育率向這個(ge) 水平回歸，受到一係列經濟社會(hui) 因素的製約。生育率在低水平長期徘徊後回升到更替水平，國際上幾乎沒有先例。促進生育率向這個(ge) 方向盡可能靠近，例如按照2016年國務院發布的《國家人口發展規劃(2016—2030年)》中設想的水平，即到2030年總和生育率為(wei) 1.8，應該成為(wei) 政策目標，並引導家庭以行動響應。努力實現這一目標，要求政府推動形成體(ti) 係和完善機製，明顯加大政策支持和激勵力度，通過家庭和社會(hui) 的激勵相容和共同努力，促進總和生育率回升到更可持續的水平。

　　著眼全生命周期提高人口綜合素質，培育和發揮新人口紅利。支撐中國經濟高速增長的人口紅利，在實踐中產(chan) 生於(yu) 特殊的人口轉變時期，即勞動年齡人口增長快於(yu) 其他年齡人口、形成人口撫養(yang) 比低且持續下降的格局。傳(chuan) 統的人口紅利是與(yu) 特定的人口結構特征相聯係的，一旦這種年齡結構不再存在，傳(chuan) 統人口紅利支撐的增長動能也就減弱。這並不意味著廣義(yi) 人口紅利消失，或經濟增長從(cong) 此失去動力。以轉換認識範式為(wei) 前提，重新定義(yi) 並著力培育人口紅利，即通過促進兒(er) 童早期發展、實現托幼一體(ti) 化、延伸義(yi) 務教育和國民教育、鼓勵終身學習(xi) 和職業(ye) 培訓等，提高所有年齡組人口的綜合素質，完全有機會(hui) 形成新人口紅利，為(wei) 經濟在合理區間增長提供支撐。同時，以健全就業(ye) 促進機製為(wei) 條件，著力解決(jue) 就業(ye) 結構性矛盾，使更高水平的人力資源得到充分利用和有效配置。

　　完善政策機製，促進養(yang) 老事業(ye) 和養(yang) 老產(chan) 業(ye) 發展。中國的人均GDP於(yu) 2023年達到12614美元，在到2035年達到24000美元的發展過程中，老齡化率始終高於(yu) 這個(ge) 發展階段上其他國家的平均水平。中國在基本實現現代化的過程中，將始終伴隨著未富先老的特點。實現老有所養(yang) 、老有所為(wei) 、老有所樂(le) ，既明顯增進老年人福祉，也充分發揮老年人龐大的人力資源和消費力，是完善人口發展戰略的重要目標。

　　一是提高基本養(yang) 老保險和服務的覆蓋率及均等化水平，確保老年人生活品質的提高與(yu) 現代化進程同步。二是創造條件增強大齡勞動者的就業(ye) 意願和就業(ye) 能力，提高老年人的經濟社會(hui) 活動參與(yu) 水平，為(wei) 有意願的老年群體(ti) 創造多樣化、個(ge) 性化的就業(ye) 崗位和社會(hui) 活動形式，擴大和延續人口紅利。三是促進銀發經濟發展，滿足老齡化社會(hui) 的特殊消費需求，在免除老年人後顧之憂的前提下，發揮他們(men) 作為(wei) 消費者的積極功能。

　　用好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窗口期

　　人口發展新常態既帶來嚴(yan) 峻的挑戰，也孕育新的機會(hui) ，必須牢牢把握機遇。從(cong) 現在起到2035年，對於(yu) 中國人口與(yu) 經濟社會(hui) 發展的關(guan) 係來說，是一個(ge) 不應忽略的機會(hui) 窗口。

　　一方麵，中國經濟仍有潛力保持合理增長速度。根據對潛在增長率的預測，在2035年之前，中國經濟能夠以年均4.7%的速度增長。無論是從(cong) 人均GDP所代表的經濟發展階段來看，還是從(cong) 老齡化率所表示的人口轉變階段來看，鮮有其他國家在相同階段上，能夠達到這樣的增長速度。經濟總量能夠以較快速度繼續擴大，確保中國的投入增長足以支撐人力資本的加速培養(yang) ，以及可持續增長能力的持續提高。這足以保證有充分的資源，支撐實施應對少子化和老齡化的人口發展戰略。另一方麵，出生人口和兒(er) 童人數減少和比重下降，導致少兒(er) 人口撫養(yang) 比下降。在2035年之前，17歲以下兒(er) 童和6歲以下兒(er) 童都將以年均3%的速度減少，意味著延長義(yi) 務教育年限的資源約束大幅度減弱。經濟的增長和兒(er) 童人數的減少兩(liang) 個(ge) 趨勢同時存在表明，以往的勞動力、人力資本、物質基礎和創新能力的存量將繼續得到釋放，培育和增強這些發展因素增量的保障水平也在提高。這是完善人口發展戰略的難得機遇，也是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有利窗口期。

　　這個(ge) 窗口期對於(yu) 完善人口發展戰略具有重要的意義(yi) 。通過健全人口發展支持和服務體(ti) 係，應對老齡化和少子化，要求明顯擴大資源的投入。窗口期的核心就在於(yu) 這是一個(ge) 負擔趨於(yu) 減輕、資源相對豐(feng) 富的發展時期。國際經驗表明，在中國目前所處的發展階段上，公共品邊界顯著得到拓展，社會(hui) 保障和福利支出表現出大幅增長的特征，政府通常傾(qing) 向於(yu) 提供更多的基本公共服務，並承擔更多的支出責任。這個(ge) 一般趨勢在中國的體(ti) 現，與(yu) 完善人口發展戰略的要求和做法高度一致，也將經過大體(ti) 相同的實現路徑。從(cong) 時間上說，這個(ge) 機會(hui) 窗口既非永恒，也不會(hui) 長期延續，必須清楚認識、牢牢把握和充分利用這個(ge) 有利的窗口期，以“一老一小”為(wei) 重點，在應對少子化、老齡化挑戰的同時，適應經濟社會(hui) 發展階段的要求，建立健全覆蓋全人群、全生命周期的基本公共服務供給體(ti) 係。

　　推進教育發展和改革，顯著提高人均受教育年限。中國收獲人口紅利的高速增長時期，得益於(yu) 普及九年製義(yi) 務教育和高等學校擴大招生兩(liang) 次教育大飛躍。培育新人口紅利也需要一個(ge) 同等幅度、同等效應的教育飛躍。相應的改革著眼點，一方麵在於(yu) 延長受教育年限，另一方麵在於(yu) 教育資源的更充分投入和更均等配置，讓城鄉(xiang) 所有年齡段人群都獲得以基本公共服務形式提供的更優(you) 質教育。要特別關(guan) 注學前教育、農(nong) 民工隨遷子女教育等保障機製，逐步擴大以義(yi) 務教育階段為(wei) 重點的免費教育範圍。

　　提高城鄉(xiang) 基本養(yang) 老的保障水平、普惠性和均等化程度，提高全體(ti) 老年人福祉。經過從(cong) 無到有、從(cong) 小到大的發展，中國已經建成世界上規模最大的社會(hui) 養(yang) 老保障體(ti) 係。提高這個(ge) 體(ti) 係功效的重點，在於(yu) 補足現存的體(ti) 製機製短板和缺項，通過改革縮小乃至消除既有的覆蓋水平的缺口和保障水平的差距。特別要著眼於(yu) 提高城鄉(xiang) 之間、區域之間的均等化程度。與(yu) 此同時，增強各種社會(hui) 保障、社會(hui) 救助、社會(hui) 福利項目之間的整合性和互補性，形成一個(ge) 更加完整、統一、普惠的基本公共服務供給體(ti) 係。從(cong) 全生命周期形成穩定、良好的預期，促進生育意願、老年人口獲得感與(yu) 民生福祉同步提高。

　　(作者係中國社會(hui) 科學院國家高端智庫首席專(zhuan)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