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互聯網技術已給教育帶來深刻變革。2014年9月13日，騰訊思享會(hui) 邀請著名經濟學家湯敏、北京大學教育學院副院長尚俊傑和果殼網CEO姬十三一起探討，數字時代的大學和在線教育的發展。尚俊傑認為(wei) ，互聯網已打破教師行業(ye) 的職業(ye) 壟斷，必將使教育產(chan) 生深刻變革，教師角色、課程模式、管理方式等都將麵臨(lin) 再造。以下是尚俊傑發言實錄：

　　尚俊傑

　　互聯網打破教師職業(ye) 壟斷

　　尚俊傑（北京大學教育學院副院長）：2007年的時候，我去雲(yun) 南某地中學，有兩(liang) 個(ge) 高中班級，從(cong) 高一開始，就用電視和成都七中同步上課，成都七中是西南地區最好的中學。兩(liang) 年時間過去了，這個(ge) 校長跟我們(men) 說，這兩(liang) 個(ge) 班和別的班在成績上沒有差異，這個(ge) 中學已經是當地很好的中學了，本地老師講課已經講得很好了，如果這個(ge) 課送到農(nong) 村中學，說不定這兩(liang) 個(ge) 班比別的班還要好，因為(wei) 畢竟他們(men) 聽的是西南地區最優(you) 秀教師講的課，本地老師還可以再做輔導。

　　當時我看後很有感觸，但感觸之餘(yu) 我在想一個(ge) 問題：你的課別人講了，你幹什麽(me) ？我們(men) 為(wei) 什麽(me) 要當老師？老師這個(ge) 職業(ye) ，不敢說地位是最高的，也不敢說待遇是最好的，但不管我們(men) 在哪裏當老師都有一個(ge) 三尺講台，在講台上展示我的觀點，這個(ge) 成就感不是其它行業(ye) 能夠滿足的。可如果學生聽的課是別人講的，你隻是做輔導老師，你覺得這三尺講台屬於(yu) 你嗎？有沒有覺得一尺半被別人搶走了？

　　其實搶你講台的不光是別的老師，草根也來搶。大家都說可汗學院，我一直想問一個(ge) 問題，到現在還不知道。可汗學院有沒有教師資格證？如果一個(ge) 醫生沒有行醫資格證，在網上如此瘋狂行醫，肯定會(hui) 被抓起來。一個(ge) 教師沒有教師資格證，卻成了全球最優(you) 秀的教師。現在還有人在網上說，明星也可以當教師。這是什麽(me) 世道，我們(men) 老師幹這工作容易嗎？好不容易有一個(ge) 三尺講台，你們(men) 誰都來搶。（觀眾(zhong) 笑）所以信息技術對於(yu) 教育產(chan) 生革命性的影響，不僅(jin) 僅(jin) 是翻轉課堂，慕課、課件製作，這些當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信息技術對教師角色產(chan) 生的顛覆性改變。

　　互聯網是幹什麽(me) 的？互聯網不會(hui) 讓所有草根都能成功，但互聯網給草根裏的精英提供了廣闊的機會(hui) 。當草根裏的精英有了更多成功機會(hui) 時，任何行業(ye) 的人就不能僅(jin) 僅(jin) 再憑身份去壟斷和擁有什麽(me) 。你是一個(ge) 作家，真不敢隨便說自己寫(xie) 的小說就好。當年明月一個(ge) 小小的公務員是幹啥的？在過去，他的小說誰給他出版？但今天他成功了，你是作協主席都未必有他的小說暢銷。所以這時候任何人不能憑身份再去壟斷和擁有什麽(me) 了，這是最重要的改變。

　　在這個(ge) 模式之下，教育必將發生深刻的變革，真的是流程再造，教師角色再造，課程模式再造，機構組織再造和管理方式再造。

　　教師角色進一步細分的可能

　　第一，教師角色再造。醫生多酷，以前有個(ge) 醫生去我們(men) 那兒(er) 做報告，往那兒(er) 一坐，左手一擺，翻頁筆來了，右手一擺，手機來了，再一擺，走了。我說我當老師當了這麽(me) 這麽(me) 多年，左手一擺，沒有，右手一擺，還沒有，想喝口水也沒有，啥都沒有。為(wei) 什麽(me) 不能有？因為(wei) 沒有條件，我們(men) 給每個(ge) 老師不可能像醫生一樣配幾個(ge) 助教，過去不可能，現在有了慕課，是不是就有可能了？打造一個(ge) 專(zhuan) 家團隊，可以讓主講教師專(zhuan) 注於(yu) 講課，美工專(zhuan) 注於(yu) 他的課件設計，讓每個(ge) 人專(zhuan) 注於(yu) 自己最核心的業(ye) 務。如果有時間，大家可以看看亞(ya) 當·斯密寫(xie) 的《國富論》，那本書(shu) 裏講了工業(ye) 革命時期，國民產(chan) 出為(wei) 什麽(me) 那麽(me) 快速增加的三個(ge) 道理。第一，自由市場的形成，因為(wei) 自由市場的形成，商品才有銷售地方；第二，技術的進步，因為(wei) 技術的進步，才能快速生產(chan) 出來；第三，分工，因為(wei) 分工，每個(ge) 人專(zhuan) 注於(yu) 最核心的業(ye) 務，才能做得更好，效率才能更高。按照這個(ge) 理論，你可以想象，醫生實際上是在護士、麻醉師、助手之間適當地分工；演員在台上唱歌，也是適當的分工，有舞美、布景。隻有教師，基本上所有事靠自己。那教師將來因為(wei) 慕課可以規模化，我們(men) 可不可以分工？這是第一個(ge) ，教師角色再造。

　　通用型課程慕課在專(zhuan) 業(ye) 類學校

　　第二個(ge) ，課程模式再造。比如大學裏，是不是每個(ge) 課都用慕課，而不用老師講？我真的反對把所有的課都用慕課代替，那好像也不妥。但仔細分析一下，比如醫學院的學生是不是也希望聽到音樂(le) 、藝術、文學、曆史的課，是不是在這所學校要養(yang) 一個(ge) 這樣的老師呢？當然也可以，傳(chuan) 統都是這樣做的。但會(hui) 出現一個(ge) 問題，這個(ge) 老師在這所校的發展空間有限，也沒有那個(ge) 環境給他搞曆史研究、文學研究，學校給他的任務就是講好這門課，周圍就他一個(ge) 人，也沒有機會(hui) 和別的同事共同合作，所以這個(ge) 課到時上起來也是問題。那這樣的課，是不是可以用慕課的方式解決(jue) ，包括那些基礎課，可不可以課程模式再造？

　　管理方式再造，要用數據說話，不隻是憑借經驗說話。過去你在學校上學，老師會(hui) 告訴你，如果你實在不知道該選啥的時候，選C。這是憑經驗說話。經驗說話有沒有用？經常有用，選C經常對。但如果再問他，C確實不對，該選啥，大部分老師就不說話了，因為(wei) 真的不知道該選B還是D。靠經驗可以解決(jue) 問題，但有局限性。什麽(me) 叫靠數據說話？把所有高考試題的選擇題放進去，一算，用概率排序，是CBDA，不用廢話了，C不行B，B不行D，D不行A，按概率來說，你的得分最高。所以要用數據說話，而不僅(jin) 僅(jin) 是用經驗說話。

　　教育信息化要回歸認知

　　未來會(hui) 怎麽(me) 發展？我自己的理解是，一定要把教育放在更廣闊的世界中去看。當我們(men) 進入信息時代以後，會(hui) 發現以柯達為(wei) 代表的企業(ye) 完蛋了，未能成功跨入信息時代。但成功跨入信息時代的企業(ye) 未必就能成功，比如諾基亞(ya) ，諾基亞(ya) 的發展曆史厲害得很，從(cong) 造紙起家，90年代毅然決(jue) 然把所有傳(chuan) 統的造紙行業(ye) 幹掉，隻做手機通訊，這是何等氣派？起家是靠造紙的，結果不幹了，就是這樣成功跨入了信息時代，連續15年手機銷量第一，但現在也完了。什麽(me) 原因？信息時代，模糊地看分兩(liang) 個(ge) 階段，第一個(ge) 是專(zhuan) 家信息時代，第二個(ge) 是大眾(zhong) 信息時代。在專(zhuan) 家信息時代，使用信息技術的人和購買(mai) 信息技術產(chan) 品的，主要是教師、學生、白領等所謂的專(zhuan) 業(ye) 人士。盡管在90年代信息時代的概念已經炒得比天都熱，但中國95%以上的人根本不知道說的是啥。而在大眾(zhong) 信息時代，雖然專(zhuan) 家人士還在使用，但是更多的是普通人在使用。普通人使用跟專(zhuan) 家使用有什麽(me) 不同？專(zhuan) 家比較關(guan) 注質量、硬件、參數，比如手機打電話的效果好不好、信號好不好、省不省電，就想想當年買(mai) 電腦，硬盤多少兆、內(nei) 存多少，你都一清二楚，現在誰還一清二楚？大眾(zhong) 看的是好不好看、酷不酷、用戶體(ti) 驗好不好。據說諾基亞(ya) 工程師說蘋果手機不可怕，一摔就碎，不用擔心。但他們(men) 忘了，在專(zhuan) 家信息時代，一摔就碎才是一個(ge) 致命的缺點，在信息時代摔不摔碎不重要，關(guan) 鍵是要酷。現在有幾個(ge) 媽媽買(mai) 衣服會(hui) 拽一拽說會(hui) 不會(hui) 破？（現場笑）所以諾基亞(ya) 從(cong) 專(zhuan) 家信息時代到大眾(zhong) 信息時代出了問題。然後大數據來了。專(zhuan) 家時代、大眾(zhong) 時代、大數據時代，分別以一個(ge) 詞作為(wei) 特征的話，專(zhuan) 家信息時代是注重計算。計算機是幹嘛的？科學計算。大眾(zhong) 時代計算機是幹嘛的？社交。大數據時代重新回歸到計算。

　　回到教育信息化領域，90年代互聯網時代到來之前，我們(men) 教育信息化的人在幹啥？在研究認知，努力地開發軟件，讓學生能夠理解他原來理解不到的東(dong) 西，做的是認知功能。但是互聯網來了以後，幹的是傳(chuan) 遞，包括今天的慕課，老師的課講得再好，還是傳(chuan) 統的，隻不過給你傳(chuan) 過來了，以前你看不到，現在讓你看到了。原來學生在老師麵前聽不懂，傳(chuan) 遞到麵前仍然聽不懂，隻不過讓我看到了，實際上我還是不會(hui) 。所以接下來要幹啥？按照信息時代的變化，從(cong) 專(zhuan) 家到大眾(zhong) ，從(cong) 社交到計算，教育信息化出現了什麽(me) 趨勢？從(cong) 認知到傳(chuan) 遞，再到計算。為(wei) 什麽(me) 這麽(me) 說？這一輪慕課確實很熱，是必然階段，但目前的慕課主要是做傳(chuan) 遞。當老百姓社交完後，就開始琢磨著還能產(chan) 生什麽(me) 別的功能，傳(chuan) 遞之後就是認知。所以未來大的信息化商能活得很好，因為(wei) 需要有雲(yun) 計算支持的大教育信息化平台。小企業(ye) 幹什麽(me) ？細分、認知，比如說語文作文能不能自動批改？現在的英語作文，很多企業(ye) 做了自動批改，真的能用，他們(men) 在一個(ge) 一個(ge) 學校地在賣，掙了很多錢。大學英語老師哪有時間一頁一頁給每個(ge) 學生批改作文，這麽(me) 多作業(ye) 批改不過來，所以用電腦幫他智能批改。還有創造性思維，怎麽(me) 用技術提高，有的孩子就是學不好，是不是腦子有什麽(me) 問題，能不能基於(yu) 腦科學技術支持一下呢？當傳(chuan) 遞層次搞好，我們(men) 就要麵向認知，當然這是螺旋式發展的，認知-計算-再認知。

　　很多人問我信息化前景到底怎麽(me) 樣，我說你們(men) 不用擔心，2000年互聯網低潮時，中國網民人數仍然在直線增加，表示它更實在，所以未來教育信息化會(hui) 更加實在，不管是高校還是中小學教育，將來會(hui) 發生更大的變革。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