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對國家而言，投資高等教育，可以進一步提高大學質量，能夠給社會(hui) 帶來創新的活力，促使中國更好地完成產(chan) 業(ye) 轉型，實現從(cong) 勞動力大國向科技強國的轉變。

　　近日，清華大學中國經濟社會(hui) 數據中心發布了一係列大學生調查報告。有媒體(ti) 引用調查結果，將農(nong) 民工工資和大學生畢業(ye) 起薪作比較，發出了“大學生不如農(nong) 民工”的感慨，引起一片嘩然。然而，簡單地比較兩(liang) 者的工資水平，很容易被表麵數字所迷惑，不能得出嚴(yan) 謹的結論。

　　首先，農(nong) 民工與(yu) 大學生在年齡、工作經驗上相差甚遠，而年齡、經驗卻是影響工資的重要因素。大學本科畢業(ye) 生的年齡在22歲左右，幾乎沒有任何工作經驗，而農(nong) 民工大多已過而立之年，工作經驗豐(feng) 富，因此這種比較存在嚴(yan) 重偏差。

　　其次，工資的比較不能著眼一時，而應總覽一生。隨著技術的進步，市場對人才的日益渴求，大學生未來的發展空間非常廣闊。長期來看，工資的增長一定會(hui) 更快。然而，農(nong) 民工的職業(ye) 發展路徑較為(wei) 單一，傳(chuan) 統的打工者甚至不存在上升空間。所以，相對於(yu) 農(nong) 民工，大學生的長期工資看漲。

　　最後，大學生工資和農(nong) 民工工資的定義(yi) 也不相同。大學生的起薪並未包括隱性收入和福利，例如城市戶口、社會(hui) 保險等。農(nong) 民工的收入來源雖然簡單，但用工方提供的食宿等條件，可能也沒有反映在工資裏。

　　無論是從(cong) 起點、長期發展，還是數字本身的含義(yi) 上，單純比較農(nong) 民工和大學生工資都缺乏科學性。因此，我們(men) 既不提倡這樣的比較，也不認為(wei) 這樣的比較能夠得出科學的結論。

　　當然，如果非要從(cong) 數字大小上做個(ge) 判斷，結果也並非有些媒體(ti) 所報道的“大學生工資不如農(nong) 民工”。從(cong) 2010年起，清華大學中國經濟社會(hui) 數據中心和高等教育研究院共同開展了大學畢業(ye) 生就業(ye) 調查。問卷設計匯集了來自經濟學、社會(hui) 學、教育學等眾(zhong) 多領域專(zhuan) 家學者的意見，覆蓋了畢業(ye) 生的基本信息、家庭背景、教育情況以及就業(ye) 信息。這些來自學生的一手數據能使我們(men) 清晰地了解當前大學畢業(ye) 生的就業(ye) 、工資狀況。

　　數據表明，2010年大學應屆畢業(ye) 生的平均起薪為(wei) 2153元，而人力資源和社會(hui) 保障部統計的農(nong) 民工平均月收入為(wei) 1690元。到2011年，農(nong) 民工平均工資上漲了21%，大學畢業(ye) 生起薪則達到了2719元，漲幅達26%，依然高出農(nong) 民工，而同年全國城鎮非私營企業(ye) 在崗職工的平均月工資僅(jin) 上漲了14%。大學生起薪的高漲幅恰恰反映了用人單位對大學生的強勁需求。

　　仔細想一想，為(wei) 什麽(me) 輿論會(hui) 如此重視大學生就業(ye) 問題？除了家長對子女的關(guan) 心外，我們(men) 不得不提及政府對就業(ye) 問題的重視。2012年全國普通高校畢業(ye) 生規模再創新高，當680萬(wan) 畢業(ye) 生走出校門踏入社會(hui) 時，任何大一點的波動都可能影響到經濟、社會(hui) 的平穩運行。因此，每年春季各地政府和高校都要開展就業(ye) 指導與(yu) 落實工作，力保大學生就業(ye) 率。我們(men) 的調查顯示，截至2011年6月，應屆畢業(ye) 生的就業(ye) 率在七成左右，也就是說，平均每十個(ge) 選擇直接就業(ye) 的學生中，有七個(ge) 及時找到了工作。

　　乍一看，三成畢業(ye) 生沒找到工作似乎是件很嚴(yan) 峻的事情。但事實上，這已經比世界其他國家大學生的就業(ye) 狀況好了許多。美聯社2011年的一項數據顯示，美國有超過一半的25歲以下的大學畢業(ye) 生處在失業(ye) 或者低就業(ye) 的狀態。深陷債(zhai) 務危機中的歐洲各國，知識青年的失業(ye) 率也一直居高不下。可以說，中國大學生的就業(ye) 情況已經是各國中的“佼佼者”，政府似乎有些多慮了。當然，這種擔心更多的是出於(yu) 政府對失業(ye) 率的低容忍度。

　　除了政府之外，媒體(ti) 和輿論又在擔憂什麽(me) ？是擔憂大學生在一線城市難以維持生計，還是擔憂廉價(jia) 勞動力的時代一去不返？答案均不是。之所以會(hui) 產(chan) 生大學生與(yu) 農(nong) 民工的比較，是個(ge) 別現象給我們(men) 造成了一種隱憂。我們(men) 隱約擔心著某一天大眾(zhong) 教育的潰敗、一般知識的供給過剩和教育回報的遞減。雖然這種擔憂在當前的教育體(ti) 製下並非空穴來風，但值得慶幸的是，事實表明這種情況離我們(men) 還有一段距離。高等教育的回報率在中國依然很高，這個(ge) 問題值得今後進一步探討。

　　無論是比還是不比，大學生與(yu) 農(nong) 民工工資的較量都可以告一段落了。我們(men) 大可不必為(wei) 某個(ge) 大學生的失業(ye) 而感到不安，為(wei) 某個(ge) 農(nong) 民工的高收入而感到驚訝。正如我的合作者、哈佛大學經濟學教授Richard Freeman所說：“平均而言，上大學能夠賺到更多的錢，但這並非對每個(ge) 人都能夠成立。”

　　讀大學真的沒用了嗎？

　　上文討論了大學生和農(nong) 民工的工資問題，主要觀點是兩(liang) 者的工資並不可比。還順帶提及了一個(ge) 重要話題──讀大學到底有沒有用？這裏將作細致討論。撇開讀書(shu) 會(hui) 不會(hui) 讓中華崛起這些宏觀話題，也不去管讀書(shu) 本身所帶來的人生滿足感，我主要談談讀書(shu) 會(hui) 不會(hui) 增加一個(ge) 人的工資或收入，多讀一年書(shu) 會(hui) 增加多少收入，也就是經濟學家所說的教育回報率。

　　大到政府，小到家庭都非常關(guan) 心教育回報率，因為(wei) 這極大地關(guan) 係到他們(men) 的資源配置決(jue) 策。如果讀書(shu) 不能增加收入，家庭會(hui) 選擇讓孩子更早工作，政府也會(hui) 缺乏投資教育的動力。在經濟學理論中，教育回報率是在考慮了一個(ge) 人的年齡、性別和工作經驗等因素後，每多讀一年書(shu) ，工資提高的比例。

　　中國的教育回報率從(cong) 上世紀80年代起逐年遞增，最近10年穩定維持在非常高的水平。我在香港中文大學的同事張俊森等人2005年的研究顯示，中國城鎮地區在職職工的年均教育回報率從(cong) 1988年的4%猛增到了2001年的10%左右。也就是說，1988年的職工，多受一年教育，工資隻能增加4%，2001年卻能增加10%。我與(yu) 合作者最新的研究也發現，21世紀以來，教育回報率的變動雖然相對平緩，但基本處於(yu) 9%-10%水平，和全球9.7%的平均教育回報率相差無幾。

　　利用教育年限衡量教育回報率有便利之處，但也有局限性，因為(wei) 不同的教育程度可能有同樣的教育年限。比如說，中專(zhuan) 畢業(ye) 生和高中畢業(ye) 生的教育年限相同，但回報可能並不一樣。為(wei) 了彌補這一缺陷，可以按照不同的教育程度，也就是分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等來測算。例如，我們(men) 可以測算大學學曆相對於(yu) 高中文憑的回報率，看看大學生究竟能比高中生多賺多少。

　　上圖直觀反映了1988-2009年大學專(zhuan) 科以上學曆與(yu) 高中文憑相比的教育回報率。改革開放以來，大學的教育回報率增長迅速，從(cong) 1988年的7%猛增到2009年的49%。也就是說，1988年，在相同性別、工作經驗和省份的勞動力中，大學生的工資比高中生僅(jin) 高出7%；而到了2009年，大學學曆的職工年均工資為(wei) 34654元，而高中畢業(ye) 的職工年均工資為(wei) 22310元，工資差在20年間擴大了近40倍。值得一提的是，和其他教育程度比，在中國讀大學的回報率是最高的，而且接近50%的教育回報率也高於(yu) 歐美發達國家高等教育40%的回報率。

　　中國教育回報率的不斷增長，首先應歸功於(yu) 中國經濟的成功轉型和勞動力市場的不斷完善，使工資逐漸由“計劃製定”轉變為(wei) “市場決(jue) 定”。此外，全球化進程中，勞動力市場對高知識、高技能人才不斷增長的需求，也是引起教育回報率上升的重要原因。即使自1999年中國實行大學擴招至今，大學畢業(ye) 生數量增長了5.5倍，大學的教育回報率也並沒有出現下降。

　　當然，大學生的平均工資比非大學生的平均工資要高，除了大學教育的回報率較高外，還可能與(yu) 個(ge) 人的能力和家庭背景有關(guan) 。這種看不到摸不著的能力以及良好的家庭背景一方麵使得大學生能夠接受並完成高等教育，另一方麵也使其能更快地晉升，從(cong) 而獲得更高的工資。

　　縱觀全球，此次美國等發達國家經濟危機的重症之一就是居高不下的失業(ye) 率，很多傳(chuan) 統製造業(ye) 工人紛紛失業(ye) 。隨著全球產(chan) 業(ye) 結構的變遷，中國遲早也會(hui) 出現傳(chuan) 統製造業(ye) 難以為(wei) 繼的局麵，簡單的勞動密集型產(chan) 業(ye) 終將被技術密集型工業(ye) 和現代服務業(ye) 所替代。企業(ye) 的技術進步呼喚高技能人才，這給高素質的大學畢業(ye) 生帶來了更多的工作機會(hui) 和更大的發展空間。大學是培養(yang) 高素質人才的搖籃，大學期間接受的教育有助於(yu) 培養(yang) 學生解決(jue) 問題、學習(xi) 新技術的能力。即使麵對產(chan) 業(ye) 轉型所提出的挑戰，平均而言，大學生也會(hui) 比非大學生有更出色的表現。

　　因此，對家長而言，投資高等教育不僅(jin) 在短期是一件非常有回報的事情，從(cong) 長遠看更能使子女從(cong) 容麵對未來的挑戰。對國家而言，投資高等教育，進一步提高大學質量，能夠給社會(hui) 帶來創新的活力，促使中國更好地完成產(chan) 業(ye) 轉型，實現從(cong) 勞動力大國向科技強國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