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克思主義(yi) 理論的整體(ti) 結構中，生產(chan) 方式理論起著至關(guan) 重要的奠基性作用。這一理論不僅(jin) 是馬克思深度考察人類社會(hui) ，建構唯物史觀的理論基礎，還是他深度剖析資本主義(yi) 社會(hui) ，建構未來社會(hui) 主義(yi) 和共產(chan) 主義(yi) 學說的重要依據。當前，世界之變、時代之變、曆史之變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展開，新時代我國社會(hui) 主義(yi) 生產(chan) 方式持續發生著新的調整變化，相應為(wei) 生產(chan) 方式研究提出了諸多新的曆史課題。那麽(me) ，馬克思主義(yi) 是如何理解“生產(chan) 方式”的呢?

　　生產(chan) 方式首先是一個(ge) 政治經濟學概念。早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筆記本III中，年僅(jin) 26歲的馬克思已經有意識地使用這個(ge) 概念解剖市民社會(hui) 並探研私有財產(chan) 的揚棄問題。而在以“政治經濟學批判”為(wei) 副標題正式出版的《資本論》全三卷中，生產(chan) 方式概念的使用頻次更多達484次。1867年7月，馬克思在為(wei) 《資本論》第一卷撰寫(xie) 的序言中指出，“我要在本書(shu) 研究的，是資本主義(yi) 生產(chan) 方式以及和它相適應的生產(chan) 關(guan) 係和交換關(guan) 係”，從(cong) 而確立了生產(chan) 方式理論之於(yu) 馬克思主義(yi) 理論整體(ti) 結構中的核心地位。而馬克思對生產(chan) 方式概念首次較為(wei) 係統性的解釋和說明同樣源於(yu) 一部經濟學論著，他在批駁法國小資產(chan) 階級社會(hui) 主義(yi) 者蒲魯東(dong) 的論戰性著作《哲學的貧困》中指出，“隨著新生產(chan) 力的獲得，人們(men) 改變自己的生產(chan) 方式，隨著生產(chan) 方式即謀生的方式的改變，人們(men) 也就會(hui) 改變自己的一切社會(hui) 關(guan) 係”。雖然彼時馬克思尚未明確提出和使用生產(chan) 關(guan) 係概念，但生產(chan) 方式作為(wei) “謀生的方式”介於(yu) 生產(chan) 力和生產(chan) 關(guan) 係之間並溝通兩(liang) 者的理論定位已然呼之欲出。此後，馬克思又在《資本論》第一卷中將生產(chan) 方式規定為(wei) “勞動過程的技術條件和社會(hui) 條件”。在馬克思身處的資本主義(yi) 時代，變革勞動過程的技術條件和社會(hui) 條件即變革生產(chan) 方式直接服務於(yu) 相對剩餘(yu) 價(jia) 值的生產(chan) ，以滿足資本的價(jia) 值增殖。1872—1875年間，馬克思在依據《資本論》第一卷德文第二版修譯校訂法文版的過程中圍繞生產(chan) 方式進行了60餘(yu) 處完善性質的修訂，這些修訂表明馬克思晚年仍持續著政治經濟學思考，而且十分注重對其中核心概念的廓清。要言之，政治經濟學是生產(chan) 方式的出場語境，是其得以展開的問題場域，要理解這一概念，首先應立足政治經濟學領域進行細致的研究與(yu) 梳理。

　　生產(chan) 方式理論有著豐(feng) 富的哲學意涵。自馬克思逝世至今100多年間，國內(nei) 外學界圍繞生產(chan) 方式的思想意涵展開過多次探討，相關(guan) 見解層出不窮且眾(zhong) 說紛紜。歸納起來講，學界主要形成了四大類代表性的觀點：第一類觀點主張生產(chan) 方式既包括生產(chan) 力，又包括生產(chan) 關(guan) 係，是生產(chan) 力和生產(chan) 關(guan) 係的統一;第二類觀點主張生產(chan) 方式是溝通生產(chan) 力和生產(chan) 關(guan) 係的中介;第三類觀點主張從(cong) 生產(chan) 力或生產(chan) 關(guan) 係的單一意義(yi) 上理解生產(chan) 方式;第四類觀點主張生產(chan) 方式意涵多種，應具體(ti) 情況具體(ti) 分析。這些觀點各有其文本支撐或現實依據，彰顯了生產(chan) 方式研究的重要學理價(jia) 值以及馬克思主義(yi) 理論學科的蓬勃發展趨勢。但問題在於(yu) ，學界緣何對生產(chan) 方式產(chan) 生諸種不同的理解?究其本質在於(yu) 未能探明其背後蘊藏的豐(feng) 富哲學意涵。1845—1846年間，以《關(guan) 於(yu) 費爾巴哈的提綱》為(wei) 標誌，馬克思研究生產(chan) 方式的視角從(cong) “人本主義(yi) ”轉向“實踐唯物主義(yi) ”;而在《德意誌意識形態》中，馬克思、恩格斯進一步聚焦區別於(yu) “思辨哲學域”的“現實生產(chan) 域”，呈現世界曆史的發展趨勢。這一時期，馬克思、恩格斯要著重回應和解決(jue) 的任務是將理論研究的重心聚焦到“現實”之上，此“現實”嚴(yan) 格區別於(yu) 黑格爾意義(yi) 上的“觀念現實”，是指“現實的人及其活動”。馬克思之所以反複強調存在這樣一個(ge) “現實生產(chan) 域”，是希望能以此區分開“觀念層”，即所謂上層建築領域的“思辨哲學域”。當馬克思真正從(cong) 哲學意義(yi) 上將研究重心從(cong) “思辨哲學域”拉回“現實生產(chan) 域”時，對彼時以費爾巴哈、鮑威爾和施蒂納等青年黑格爾派學者為(wei) 代表的“德意誌意識形態”的批判便業(ye) 已完成。這也就解釋了為(wei) 何馬克思沒有在這一時期的著作中繼續深入對生產(chan) 方式理論之內(nei) 在結構和發展規律的研究，這項新的理論任務留待唯物史觀來回應和解答。

　　生產(chan) 方式理論需要在唯物史觀中加以綜合理解和把握。在《資本論》及其手稿中，生產(chan) 方式多數情況下並非獨立出現，而是與(yu) 其他一係列的修飾限定範疇組合出場。以資本來到世間作為(wei) 分隔線，這些組合情況可歸為(wei) 兩(liang) 大類：第一類為(wei) “(陳)舊的生產(chan) 方式”，包括亞(ya) 細亞(ya) 的生產(chan) 方式、古代的生產(chan) 方式、奴隸製和農(nong) 奴製的生產(chan) 方式、封建的生產(chan) 方式等;第二類為(wei) “新的生產(chan) 方式”，包括改良的生產(chan) 方式、現代的生產(chan) 方式、資產(chan) 階級生產(chan) 方式、資本主義(yi) 生產(chan) 方式等。正是生產(chan) 方式與(yu) 這些範疇的有機結合構成了我們(men) 立足唯物史觀深度把握這一理論的重要突破口。生產(chan) 方式理論與(yu) 社會(hui) 的內(nei) 在結構及其形態演變密切相關(guan) 。一方麵，生產(chan) 方式決(jue) 定社會(hui) 形態的性質和麵貌。有什麽(me) 樣的生產(chan) 方式就有什麽(me) 樣的社會(hui) 結構，不同的生產(chan) 方式決(jue) 定不同的社會(hui) 麵貌。其中，生產(chan) 力是最活躍、最能動、最革命的因素，一定的社會(hui) 形態歸根結底由一定的生產(chan) 力發展水平決(jue) 定;生產(chan) 關(guan) 係是相對穩定的因素，一定的生產(chan) 關(guan) 係是構成一定社會(hui) 形態的“骨骼”，它由生產(chan) 力的發展水平決(jue) 定，同時又決(jue) 定其餘(yu) 一切社會(hui) 關(guan) 係。另一方麵，生產(chan) 方式的矛盾運動推動社會(hui) 形態的發展變革。生產(chan) 方式的矛盾運動是由生產(chan) 力起最終決(jue) 定作用基礎上的生產(chan) 力與(yu) 生產(chan) 關(guan) 係的相互作用構成的，隨著這種矛盾運動的展開，一種生產(chan) 方式被另一種生產(chan) 方式所替代，舊的社會(hui) 形態也被新的社會(hui) 形態所替代，社會(hui) 形態不斷由低級向高級發展，呈現為(wei) 不以人的意誌為(wei) 轉移的“自然史過程”。綜合上述兩(liang) 方麵來看，社會(hui) 形態的發展變革雖然有其規律性和必然性，但這種規律卻建立在每種社會(hui) 形態內(nei) 在結構的相對穩定性之上。社會(hui) 形態的內(nei) 在結構以一種自我協調的方式不斷再生產(chan) 其自身，但其內(nei) 在矛盾也會(hui) 在這個(ge) 過程中被生產(chan) 出來並不斷激化，從(cong) 而導致由“兩(liang) 個(ge) 絕不會(hui) ”揭示的社會(hui) 形態曆史變革的必然性。

　　在人類文明發展問題上，文明的社會(hui) 形態須以經濟的社會(hui) 形態為(wei) 依據，歸根到底即以社會(hui) 形態中支配性的生產(chan) 方式為(wei) 依據。馬克思寫(xie) 作《資本論》的核心關(guan) 切即“資本主義(yi) 生產(chan) 方式以及和它相適應的生產(chan) 關(guan) 係和交換關(guan) 係”，但其中卻多處穿插著“資本原始積累”“資本主義(yi) 以前的商人資本和高利貸資本”等曆史過程作為(wei) 重要的研究輔助。進而，探研社會(hui) 主義(yi) 生產(chan) 方式同樣離不開對曆史上曾一度居於(yu) 統治地位的資本主義(yi) 生產(chan) 方式的深度剖析。所以，馬克思晚年在有關(guan) 俄國、中國等東(dong) 方國家的文章和通信以及《人類學筆記》中，運用生產(chan) 方式理論剖析“亞(ya) 細亞(ya) 生產(chan) 方式”、提出俄國跨越“卡夫丁峽穀”的設想，凸顯了生產(chan) 方式理論的世界麵向與(yu) 未來麵向。較之馬克思生活的時代，當今時代無疑發生了巨大變化，但實際上這些所謂的當代資本主義(yi) 新變化、社會(hui) 主義(yi) 新發展仍沒有脫離馬克思的問題語境，我們(men) 依然處在馬克思主義(yi) 所指明的曆史時代，以馬克思生產(chan) 方式理論觀照人類文明發展仍能有效破解當前的症結與(yu) 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