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當前諸項改革挑戰中，戶籍改革方向明晰、分歧較小，方案醞釀多年日臻完善，改革迫切性更不言而喻

　　或許是由於(yu) 期盼太久，2012年2月23日，國務院辦公廳一份有關(guan) “積極穩妥”推進戶籍管理製度改革的文件（下稱《通知》）甫一公布，立即引來國內(nei) 外廣泛關(guan) 注，在網上也獲得普遍好評。

　　細讀這份一年前簽發的《通知》，不乏可圈可點之處：它確認縣級城市放開戶籍登記，並首次將申請登記常住戶口範圍拓展到地級市；它明確“今後出台有關(guan) 就業(ye) 、義(yi) 務教育、技能培訓等政策措施，不要與(yu) 戶口性質掛鉤”；它強調“保護農(nong) 民的宅基地使用權和土地承包經營權”，禁止“土地換戶口”的做法，均屬戶籍改革的重要進展。《通知》在內(nei) 部下發一年即公之於(yu) 世，較同類通知為(wei) 早，便於(yu) 公眾(zhong) 及時掌握政策，亦屬促進透明度之舉(ju) ，更昭顯了決(jue) 策層的實施決(jue) 心。

　　不過，相較近年來民間和學界的呼籲，相較於(yu) 一些大城市早先出台的較為(wei) 激進的舉(ju) 措，《通知》體(ti) 現的改革力度還是有限的。特別是戶改強調以城市“承受力”為(wei) 前提“分類操作”，而且在直轄市、省會(hui) 城市和副省級城市這些農(nong) 民工聚集最多、社會(hui) 差距最大的地方，製度壁壘依然森嚴(yan) ，愈顯出全麵徹底放開戶籍的改革目標遙遙無期。這不能不使人在抱憾之餘(yu) 複生焦慮之情。

　　中國的戶籍製始於(yu) 1958年的《戶口登記條例》。此後，戶口不僅(jin) 禁錮人身，而且維係了一整套社會(hui) 管理及福利體(ti) 係，進而成為(wei) 國民身份的標誌。經過30多年的改革開放，人口自由流動成為(wei) 事實，戶籍的統製色彩大大淡化。但到了今天，在人口大規模流動、上億(yi) 農(nong) 民工進城的大背景下，原有的與(yu) 出生地或上一代人出生地相聯係的戶籍製，卻仍然存在著，並與(yu) 各種社會(hui) 福利相掛鉤，使城鄉(xiang) 之間、地區之間的差距更加顯性化。這種製度不僅(jin) 缺乏道義(yi) 上的正當性，也已經成為(wei) 經濟發展和城市化進程的直接羈絆，負作用極為(wei) 顯著。

　　戶籍改革早在上世紀90年代初即已啟動。改革的基本思路相當明確，即戶籍回歸戶籍登記功能和自由遷徒，剝離附著於(yu) 其上的各種其他功能，實行居住地準入製。然而，改革推進中阻力重重。早期曾有過影響社會(hui) 管理的顧慮，後來則集中於(yu) 福利擔憂。近年來，戶籍限製在一些地方出現鬆動。新一輪戶籍改革方案在2009年中央經濟工作會(hui) 議上重新納入議事日程，但進展仍嫌緩慢。

　　原因很多，福利擔憂仍是主因，即認為(wei) 中國在進入“中等收入”階段後，公眾(zhong) 對就業(ye) 、教育、醫療、退休、住房等基本需求較前有顯著提升，社會(hui) 也期待城市基本公共服務水準相應提升。倘在此時敞開城市大門，農(nong) 民工無限製地進城落戶，一些城市政府的財政支出壓力必然大幅增加，可能難以負擔。

　　有此，則出現了兩(liang) 極：有些城市大刀闊斧“城鎮化”，強推“以土地換戶口”，甚至強製農(nong) 民“上樓”，造成農(nong) 民不滿和鄉(xiang) 村不安定。有些地方則以等待國家實現“公共服務均等化”為(wei) 由，停止改革推進，維持和固化既有的社會(hui) 二元結構。

　　應當指出，雖然戶籍不應與(yu) 社會(hui) 福利直接掛鉤，但進城落戶的農(nong) 民理應享受城市提供的同等福利；從(cong) 內(nei) 地到沿海、從(cong) 中小城市到大城市落戶的新移民也理應獲得同等對待，否則旨在實現城鄉(xiang) 一體(ti) 化的戶籍改革就失去了重大進步意義(yi) 。對福利承受能力的擔憂，隻能說明是項改革具有極大關(guan) 聯性，需要更周密的部署和更大範圍的改革行動。

　　推動戶籍改革應當成為(wei) 更具全局意義(yi) 的工作。在鄉(xiang) 村一端，與(yu) 土地製度改革相聯係，應在維護農(nong) 民權利的同時，推動宅基地流轉和農(nong) 民承包權流轉改革；在財政一端，與(yu) 財政體(ti) 製改革相聯接，應加速建立公共財政，厘清中央和地方的事權，切實推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中國政府現有的財力足以支付改革成本。改革麵拓寬，不是戶籍改革緩進的理由，惟表明是項改革之引領地位。

　　美國學者陳金永最近研究發現，中國城市常住人口達6.66億(yi) 人，其中約2.06億(yi) 人沒有城市戶口，他們(men) 及其子女雖身在城市，卻沒有城市人擁有的上學、看病、住房和就業(ye) 機會(hui) 。這對於(yu) 急於(yu) 啟動內(nei) 需市場的中國經濟增長是極其不利的。此外，在中國麵臨(lin) “劉易斯拐點”和“中等收入陷阱”之時，中國經濟必須向高技術、高附加值方向發展，需要大量熟練技術工人。解決(jue) 農(nong) 民工的戶籍問題，將有力促進他們(men) 向自身人力資本投資。這關(guan) 乎中國的未來經濟成長。

　　在中國當前諸項改革挑戰中，戶籍改革方向明晰，分歧較小，改革方案已經醞釀多年日臻完善，改革迫切性更不言而喻。在《通知》再度激起公眾(zhong) 熱盼之後，全麵的改革應當著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