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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遊為什麽能寫出 “位卑未敢忘憂國”詩句

發稿時間:2022-10-31 14:36:48   來源:《學習(xi) 時報》   作者:晏建懷

   陸遊存世詩九千餘(yu) 首,詞一百餘(yu) 首,文集《渭南文集》《南唐書(shu) 》《老學庵筆記》等多部,是曆史上最豐(feng) 產(chan) 的作家之一。他的詩歌量多質高,成就彪炳史冊(ce) ,被譽為(wei) 南宋“中興(xing) 四大家”之首。同朝宰相周必大稱他“小李白”。陸遊詩風,既有李白的豪放,亦有杜甫的深沉,還不乏白居易的質樸流暢。他師承江西派詩人曾幾,但早已跳出江西詩派的教條和窠臼,不事雕琢,不求奇險,主張和踐行“工夫在詩外”,形成“豐(feng) 腴”“俊逸”“沉鬱”“豪放”的獨特風格。尤其他關(guan) 注國家大事,心係民族興(xing) 亡,以詩歌為(wei) 武器,用生命去呐喊,在外族入侵、民族危亡之際,對偏安苟且者發出了振聾發聵的吼聲,充滿了高亢的愛國主義(yi) 激情,不僅(jin) 震驚了當時,而且鼓舞了後世,影響極為(wei) 深遠。

(一)

陸遊一生,大致可以分為(wei) 三個(ge) 階段:一是四十五歲以前,大多在讀經、學詩、科考、基層任職;二是自四十五歲受任通判夔州軍(jun) 州事,入川陝九年,後奉旨東(dong) 歸,任職於(yu) 政府或地方至六十五歲;三是六十五歲罷朝議大夫、禮部郎中歸裏,至八十五歲,閑居故鄉(xiang) 二十年後仙逝。

陸遊1125年生於(yu) 越州山陰縣(今浙江紹興(xing) )一個(ge) 士大夫家庭。正是這一年,崛起於(yu) 白山黑水間的金國滅亡遼國後,乘勢揮師南下,入侵北宋。陸遊既出生於(yu) 國破之時,又出身於(yu) 極有愛國思想的官宦世家,深切感受到了離亂(luan) 之苦和亡國之痛,兼之父祖皆為(wei) 主戰派人士,平生誌行,對陸遊起到了潛移默化的作用,在陸遊的心田播下了愛國的種子。

陸遊從(cong) 小聰慧過人,十二歲即能詩善文,並以祖上功德“蔭補”登仕郎一職,從(cong) 此步入仕途。1153年,陸遊到臨(lin) 安參加科考,在兩(liang) 浙轉運司鎖廳試中被拔擢為(wei) 第一名,翌年禮部複試亦名列前茅。由於(yu) 同參加這次考試有秦檜之孫秦塤,為(wei) 讓秦塤狀元及第,秦檜越權幹預,陸遊被以“喜論恢複”為(wei) 由黜落。直到八年之後,剛剛繼位、力圖北伐的宋孝宗在親(qin) 自召見後,才賜他進士出身。這一年,陸遊已經三十八歲了。

中年以前,陸遊習(xi) “詩”為(wei) 常,用他自己的話說是“但欲工藻繪”,其詩相對淺近直白。但目睹金人的鐵蹄踏破山河,中原淪陷,老百姓處於(yu) 外族蹂躪的痛苦之中,他悲從(cong) 中來,故多有憂國憂民、盼望恢複之作。如《夜讀兵書(shu) 》:“孤燈耿霜夕,窮山讀兵書(shu) 。平生萬(wan) 裏心,執戈王前驅……”表達的是一種要學好本領為(wei) 國家民族雪恥的誌向。

又如《聞武均州報已複西京》:“白發將軍(jun) 亦壯哉,西京昨夜捷書(shu) 來。胡兒(er) 敢作千年計,天意寧知一日回。列聖仁恩深雨露,中興(xing) 赦令疾風雷。懸知寒食朝陵使,驛路梨花處處開。”1161年,金兵再度南侵,虞允文指揮宋軍(jun) 在長江采石磯大敗金兵,後金兵撤退,宋軍(jun) 一度收複西京洛陽,陸遊聞報,欣然賦詩,掩飾不住一種“驛路梨花處處開”的單純的歡喜。

(二)

陸遊晚年曾有“六十年間萬(wan) 首詩”的驕傲,不過,縱觀他一生的文學創作和生活經曆,會(hui) 發現他的誌向從(cong) 來就不僅(jin) 僅(jin) 是做一位詩人,他寫(xie) 過很多“少鄙章句學,所慕在經世,諸公薦文章,頗恨非素誌”這樣的詩句,表達不想尋章摘句、切盼經世濟國的理想。

陸遊坎坷一生,壯誌難酬,但無論在哪一年齡階段,北伐中原、恢複故土始終是他口中筆頭壯懷激烈的主旋律,最突出、最集中、最堅定的訴求,他用大量“從(cong) 戎”“擁馬橫戈”“慷慨欲忘身”“手梟逆賊清舊京”“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jun) 書(shu) ”之語,彰顯投身戰場,親(qin) 身救國、衛國、完成九州統一大業(ye) 的決(jue) 心。

陸遊不僅(jin) 詩中彰顯,更身體(ti) 力行。1169年冬,陸遊入川陝,一待就是九年,漫長歲月裏,陸遊無時不在盼望著王師北伐,“但憂死無聞,功不掛青史”成了他永遠解不開的心結。他等待著朝廷揮師北進的衝(chong) 鋒號,渴望著殺敵沙場,以身許國。他任職四川宣撫使司幹辦公事時,中梁山下、武侯祠前、韓信拜將壇上,都留下了他躍馬射獵、舞劍圖強的身影。宋金對峙的西北最前線仙人原,大散關(guan) 下的鬼迷店,廣元道上的飛石鋪,都留下了他偵(zhen) 察敵情的足跡。那躍躍欲試的激情,那隨時準備為(wei) 國捐軀的慷慨,曾在他的詩文中留下許多清晰的印記。

隻是,朝廷對金一再退讓,不斷通過割地、賠款、稱臣乞和,苟延殘喘,屈辱地維持著半壁江山。1176年春夏間,時任成都府路安撫使司參議官的陸遊,接到了朝廷改任他為(wei) 嘉州知州的任命,然而就在他從(cong) 成都準備動身赴任之際,卻又突然接到了免官的通知。原來,任命發出後,朝中隨即有人以“燕飲頹放”彈劾他,陸遊因此罷現職,改為(wei) 台州桐柏山崇道觀主管,即一個(ge) 並無職事、居家領俸的“祠祿官”,將他投閑置散了。

這無異於(yu) 放逐。作為(wei) 一個(ge) 已經五十二歲,半生以北伐統一為(wei) 己任的士大夫,這種放逐是對他理想信念的否定,是對他執著一生愛國熱情的否定,陸遊感覺奇恥大辱,憂憤難當,大病一場。病剛有起色,他便掙紮起來,伏案賦詩《病起書(shu) 懷》曰:“病骨支離紗帽寬,孤臣萬(wan) 裏客江幹。位卑未敢忘憂國,事定猶須待闔棺。天地神靈扶廟社,京華父老望和鑾。《出師》一表通今古,夜半挑燈更細看。”

陸遊在詩中發出了“位卑未敢忘憂國,事定猶須待闔棺”的誓言,與(yu) 他最初的堅持一樣,管他人言籍籍,我自以諸葛丞相為(wei) 榜樣,繼續用微弱之聲、綿薄之力貢獻於(yu) 抗金大業(ye) ,百折不撓。

(三)

陸遊對內(nei) 主張輕徭薄賦,休養(yang) 生息,對外主張抗金驅虜,恢複中原,這種主張至死不渝。他晚年創作的數千首詩歌中,亦大量體(ti) 現出鮮明的愛國思想和戰鬥精神。陸遊擅長在凡俗的農(nong) 村生活題材詩歌中,無斧鑿痕地表達自己的愛國思想,隨手拈來,天衣無縫,體(ti) 現出高超的技巧。如《題幽居壁》中的:“莫謂躬耕便無事,百年京洛尚丘墟。”又如《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中的:“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田園詩中揉進愛國情懷,在陸遊晚年詩歌中頗多,但在前人的詩中卻鮮見。正如錢鍾書(shu) 在《宋詩選注》中說:愛國情緒飽和在陸遊的整個(ge) 生命裏,洋溢在他的全部作品裏;他看到一幅畫馬,碰見幾朵鮮花,聽了一聲雁唳,喝幾杯酒,寫(xie) 幾行草書(shu) ,都會(hui) 惹起報國仇、雪國恥的心事,血液沸騰起來,而且這股熱潮衝(chong) 出了他的白天清醒生活的邊界,還泛濫到他的夢境裏去。這也是在旁人的詩集裏找不到的。

1210年,陸遊去世,他的愛國之誌從(cong) 未稍減,榮枯無損,曆久彌堅,他那風格豪放、氣魄恢宏的愛國詩篇,也不斷鼓舞著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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