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要：

　　今後一個(ge) 時期我國經濟麵臨(lin) 的風險、挑戰、困難和壓力是多方麵的、複雜的。既要應對疫情防控、美國遏製圍堵、世界經濟增長放緩而通脹高企這樣的諸多外部因素的挑戰，和可能對我們(men) 造成的衝(chong) 擊，也需要解決(jue) 內(nei) 需不足、預期轉弱、風險累積這樣一些內(nei) 在和內(nei) 部的矛盾和問題。鑒此，應以科學態度精準高效地統籌好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hui) 發展;擴內(nei) 需政策要有力有效，救助扶持政策要更加突出重點;宏觀調控政策要高度重視結構政策與(yu) 總量政策、長期政策與(yu) 短期政策之間的相互協調;繼續堅定不移深化改革，擴大開放，持續改善營商環境。

　　一、上半年中國經濟運行情況

　　總體(ti) 來看，上半年我國經濟運行走出了一個(ge) 大V字形態，而導致經濟大幅波動的最主要因素是疫情及防控。

　　一季度GDP增長4.8%，看起來不算太高，但實際上是不低的，因為(wei) 它是在去年一季度18.3%增幅的高基數基礎上實現的，因此總體(ti) 來講是不錯的，延續了去年以來的恢複態勢。但從(cong) 3月下旬開始，以上海為(wei) 典型，涉及北京、江浙、廣東(dong) 等發達地區，都由於(yu) 疫情原因采取了比較嚴(yan) 厲的管控措施，對經濟增長產(chan) 生了較大衝(chong) 擊。其中4月份最為(wei) 嚴(yan) 重，規模以上工業(ye) 負增長2.9%。上海上半年GDP同比下滑5.7%。從(cong) 5月下旬開始，各地疫情開始緩解，經濟開始恢複，6月份恢複的態勢就更加明顯。這種恢複態勢可以從(cong) 以下幾個(ge) 方麵觀察和說明。

　　一是物流和經濟循環的恢複。鐵路方麵，上半年國家鐵路貨物發送量持續保持高位運行，累計貨物發送量增長5.5%，日均貨物發送量等多項指標創造曆史紀錄;公路方麵，6月底全國高速公路貨車日通行量已經恢複至正常水平的9成，而4月份整車貨運流量一度同比下降近3成;內(nei) 部微循環方麵，6月份快遞日均業(ye) 務量恢複至3億(yi) 件以上，超過去年同期水平。

　　二是複工複產(chan) 情況持續好轉。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開展的萬(wan) 家企業(ye) 調查結果顯示，6月份企業(ye) 產(chan) 能利用率已由4月份的66.8%回升至68.5%，接近3月份的水平。製造業(ye) 采購經理人指數(PMI)由4月份的47.4%回升至6月份的50.2%,重回榮枯線之上。服務業(ye) 商務活動指數由4月40.0%的冰點回升至6月的54.3%，回升態勢更加明顯。

　　三是實體(ti) 經濟融資需求顯著回升。根據中國人民銀行發布的數據，6月份人民幣貸款增加2.8萬(wan) 億(yi) 元，同比多增加6867億(yi) 元;6月末人民幣貸款餘(yu) 額206.35萬(wan) 億(yi) 元，同比增長11.2%，增速比上月末高0.2個(ge) 百分點。6月份社會(hui) 融資規模增加5.17萬(wan) 億(yi) 元，同比多增加1.47萬(wan) 億(yi) 元。6月末社會(hui) 融資規模存量為(wei) 334.27萬(wan) 億(yi) 元，同比增長10.8%，增速較5月份提高0.3個(ge) 百分點。

　　二季度，中國經濟實現了正增長，增長0.4%，上半年平均同比增長2.5%，應當說也是一個(ge) 不錯的成績。

　　二、下半年經濟走勢分析

　　現在來看，下半年影響我國經濟運行最大的不確定因素，還是疫情。如果疫情不出現比較大的反複，經濟能夠持續延續6月份以來的恢複態勢的話，預計下半年經濟增幅有望達到5%左右，全年增速達到4%左右。雖然與(yu) 年初確定的5.5%左右的預期增速有較大差距，但考慮到疫情的嚴(yan) 重影響，應該說也是一個(ge) 不錯的增長業(ye) 績。當然，這是建立在假定疫情不發生嚴(yan) 重反複的情形下的預期增速，如果發生嚴(yan) 重疫情反複，那就另當別論了。

　　這裏有必要做點補充說明。剛才提到，今年經濟增長預期目標是5.5%，上半年隻有2.5%，距離預期目標的差距還比較大。有人估算，如果要實現全年增長5.5%的目標，下半年經濟需要增長8%，顯然這是比較困難的。我的看法是，今年無需糾結於(yu) 5.5%的目標。有兩(liang) 個(ge) 原因，一是年初確定這個(ge) 目標時，就有觀點認為(wei) 偏高，即使正常情況下實現起來也是難度比較大的。這是因為(wei) ，今年確定5.5%,是在去年8.1%的基礎上確定的。看似比去年低了2個(ge) 多百分點，但去年的8.1%是在前年2.2%的基礎上實現的，如果兩(liang) 年平均的話，也就是5%左右。換句話說，當前潛在增長率，也就在5%左右。二是這是未考慮國內(nei) 疫情反複和俄烏(wu) 衝(chong) 突衝(chong) 擊下的目標。如果下半年為(wei) 了強行達標而搞強刺激，將會(hui) 留下諸多後遺症。科學的態度應該是，形勢變了，目標也要變。要量力而行，彈性調整增長目標，這樣全國都會(hui) 舒一口氣。如果全年經濟增長能達到4%，就是可以接受的。

　　除了疫情之外，下半年經濟運行也麵臨(lin) 多重內(nei) 外部挑戰。

　　(一)外部挑戰主要來自三個(ge) 方麵

　　1.全球性高通脹高成本的挑戰

　　當前國際上可以說呈現比較嚴(yan) 重的全球性通脹情況，尤其是發達國家。今年6月美國通脹高達9.1%。歐元區19個(ge) 國家達到8.6%，創下自1997年以來的最高記錄。全球性通脹會(hui) 對我國發展形成兩(liang) 個(ge) 方麵的衝(chong) 擊：一是輸入性通脹，不論是進口商品還是原料等，都會(hui) 麵臨(lin) 高價(jia) 格高成本的壓力。二是為(wei) 應對通脹，國際上加速收緊貨幣政策，我國麵臨(lin) 資本流出和匯率貶值的壓力。

　　這裏講一下全球性嚴(yan) 重通脹形勢下我國的通脹形勢或趨勢問題。

　　今年一季度我國CPI平均上漲1.1%，二季度有所上升，4、5、6月漲幅分別為(wei) 2.1%、2.1%、2.5%，平均漲幅2.3%，上半年六個(ge) 月平均上漲1.7%。今年《政府工作報告》確定的調控目標是3%。根據大多數專(zhuan) 家的分析，實現全年調控目標問題不是很大。那麽(me) 為(wei) 什麽(me) 大家現在有點擔心通貨膨脹呢?

　　我感到主要與(yu) 國際範圍的通貨膨脹形勢有關(guan) 。今年以來，國際能源、糧食價(jia) 格大幅上漲，美歐等主要經濟體(ti) 通脹居高不下，漲幅創近40年或有紀錄以來新高。通脹問題正麵臨(lin) 失控風險，也迫使歐美等主要央行不得不采取加息、縮表等緊縮政策，以經濟減速或衰退為(wei) 代價(jia) 來應對通脹帶來的風險。嚴(yan) 重的通脹形勢不僅(jin) 影響了經濟政策及經濟運行的走勢，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一些國家的政治和社會(hui) 形勢。譬如美國關(guan) 稅調整，英國約翰遜辭職。

　　國際上發達國家的通脹主要有三大原因：一是長期的量化寬鬆政策;二是疫情嚴(yan) 重時期的刺激政策，特別是“發錢“政策;三是地緣政治危機的影響，既包括能源、糧食等核心商品價(jia) 格，也包括非核心商品價(jia) 格。

　　歐美發達國家這輪通脹，完全符合規律，也是預料之中的。簡單發錢並不能解決(jue) 結構性矛盾。估計國際性通脹會(hui) 持續一段時間，並產(chan) 生一些難以預料的經濟政治社會(hui) 影響。

　　我國的情況與(yu) 發達國家存在根本不同。即使在經濟最困難的時候，我們(men) 也一直強調不會(hui) 采取大水漫灌式的量化寬鬆刺激政策，一直強調要采取穩健和精準的貨幣政策。就拿這輪疫情期間來說，從(cong) 影響程度來講，今年4、5月的衝(chong) 擊，不比2020年一季度小。很多人主張直接發錢，但據我所知，雖然不少地方有舉(ju) 措，但並沒有成為(wei) 國家普遍政策。政策重點還是放在保市場主體(ti) 、保通保暢，以及靠前安排投資需求上。

　　所以，首先，我國並不存在歐美那樣的通脹基礎。

　　其次，從(cong) 國內(nei) 需求講，內(nei) 部需求不足仍然是影響通脹變化的主要因素。同時，今年一季度末至二季度中期發達地區出現疫情，對國內(nei) 生產(chan) 、生活都帶來很大影響，而消費需求、服務需求的恢複，不會(hui) 出現報複性反彈。因而，整體(ti) 上需求的恢複需要一個(ge) 過程，在有效需求不足的情況下，國內(nei) 通脹很難出現急劇變化的情況。

　　再次，從(cong) 供給方麵看，我國政府一直高度重視供應鏈安全問題，特別是在能源安全、食品(糧肉菜)安全、大宗商品安全等方麵做了大量工作，基本能夠保證資源供給，從(cong) 而避免了外部輸入型通脹引發惡性通貨膨脹情況的發生。就國內(nei) 產(chan) 業(ye) 而言，我國本身具有較為(wei) 完整的產(chan) 業(ye) 鏈和供應體(ti) 係，也最大限度地緩解了全球供應鏈、產(chan) 業(ye) 鏈調整帶來的不確定因素對生產(chan) 供給的幹擾。一方麵，中國通過產(chan) 業(ye) 上遊的壟斷型國企，在石油進口等方麵，在原油價(jia) 格波動的情況下，盡量緩解了油價(jia) 的波動。另一方麵，在以煤電為(wei) 主的電力供應方麵，通過煤電聯動的方式，盡量維持企業(ye) 用電價(jia) 格穩定。盡管導致大量發電企業(ye) 虧(kui) 損，也出現了一些地方“拉閘限電”等供需緊張的局麵，不過，整體(ti) 上電價(jia) 仍處於(yu) 穩定狀態。這大大緩解了能源價(jia) 格波動對企業(ye) 生產(chan) 的影響。

　　當然，由於(yu) 國際能源價(jia) 格、大宗商品價(jia) 格的波動，對於(yu) 作為(wei) “全球工廠”的中國而言，也帶來了生產(chan) 價(jia) 格的提升，並已經持續了相當一段時間。國內(nei) PPI水平從(cong) 2021年開始長期保持高位。不過，PPI與(yu) CPI剪刀差的擴大，並未引起終端消費價(jia) 格短期大幅提升。從(cong) 供應端來看，這一方麵得益於(yu) 企業(ye) 生產(chan) 效率不斷提升，靠自身消化了部分成本上升的壓力;另一方麵，在大部分傳(chuan) 統領域產(chan) 能過剩的情況下，既通過彈性的生產(chan) 緩衝(chong) 了上遊價(jia) 格抬升的壓力，也加速了產(chan) 業(ye) 整合，在一定程度上被動地實現了“去產(chan) 能”。

　　值得關(guan) 注的是，作為(wei) CPI主要構成因素的豬肉價(jia) 格，在豬周期變化、糧食進口價(jia) 格提升的情況下，正在出現一些新的變化，對食品價(jia) 格和通脹走勢可能會(hui) 帶來一定影響。不過，這種變化更多還是周期性因素起作用。根據國內(nei) 的生產(chan) 、需求現狀，在產(chan) 業(ye) 鏈完整、物流體(ti) 係穩定的情況下，出現整體(ti) 性供需失衡的可能性並不大。這意味著國內(nei) 通脹水平可能會(hui) 隨著經濟恢複而溫和抬升，但不會(hui) 出現惡性通脹的局麵。

　　概括來看，今年下半年，受國際通脹高企、烏(wu) 克蘭(lan) 危機、新冠肺炎疫情等因素影響，我國物價(jia) 運行麵臨(lin) 的不確定、不穩定因素仍然較多，但仍然有底氣、有信心、有能力繼續保持物價(jia) 運行在合理區間，全年3%左右的CPI預期目標是可以實現的。當然，從(cong) 中長期來看，在國際能源危機加劇、全球通脹壓力大增的背景下，國內(nei) 仍然要警惕高通脹重臨(lin) 的風險。

　　2.全球需求收縮，中國出口承壓

　　首先，高通脹會(hui) 對消費者購買(mai) 力造成明顯侵蝕，打擊消費者信心。根據有關(guan) 數據，6月份美國消費者信心指數已創曆史新低，歐盟消費者信心指數也處在曆史的次低水平，支撐消費持續增長的基礎顯著減弱。其次，歐美財政支出規模下降及快速加息對總需求的緊縮效應將會(hui) 逐步顯現。在這樣的背景之下，6月份以來，包括世界銀行、OECD、IMF等在內(nei) 的主要國際組織，都先後下調了對今明兩(liang) 年全球經濟增速的預測，下調幅度在0.8-1.5個(ge) 百分點不等。7月20日，IMF負責人表示，將於(yu) 7月26日再次下調對全球經濟增長的預期。受此影響，全球貿易增長也將放緩，WTO最近也已將今年全年貨物貿易增速由先前預計的4.7%下調至3%。上半年，我國出口增長13.2%，其中6月份出口增長22.0%。出口的穩定增長對於(yu) 我國整體(ti) 經濟的穩定發揮了重要作用。但隨著全球經濟和貿易恢複性增長的放緩，估計下半年我國保持出口增長的難度將會(hui) 加大。

　　3.美國對我國的遏製圍堵將進一步加大我產(chan) 業(ye) 鏈供應鏈風險

　　今年以來，美國對我國的遏製打壓圍堵可以說有增無減，呈現出全方位、多層次、長短結合的特點。特別是俄烏(wu) 衝(chong) 突以來，美國多次將中俄捆綁，渲染“中國威脅”，圍繞台灣、香港等炮製涉華新議題，並進一步擴大對華出口管製和實體(ti) 限製範圍。近日，美國又以“涉嫌支持俄羅斯軍(jun) 隊和國防基礎工業(ye) ” 為(wei) 由將5家中國企業(ye) 列入貿易黑名單。同時，美國持續強化與(yu) 盟友合作，主導啟動“印太經濟框架”( IPEF )，召開美歐貿易和技術理事會(hui) (TTC)會(hui) 議，在傳(chuan) 統貿易、多邊出口管製、半導體(ti) 全球供應鏈、清潔能源技術、新興(xing) 技術標準製定等方麵達成排他性合作，加快“去中國化”，推動製造業(ye) 產(chan) 業(ye) 鏈轉出中國，我國產(chan) 業(ye) 鏈供應鏈安全麵臨(lin) 更大挑戰。

　　(二)影響我國未來經濟走勢的內(nei) 部因素

　　1.內(nei) 需不足的問題比較突出

　　當前，疫情對供需兩(liang) 端的約束依然比較明顯，對內(nei) 需的影響更為(wei) 突出。消費方麵，前五個(ge) 月全國社會(hui) 消費品零售總額同比下降1.5%，剔除價(jia) 格因素，實際下降4%左右。餐飲、娛樂(le) 、酒旅等接觸型服務領域受影響更大。6月份雖有比較明顯的好轉，同比增長3.1%，但上半年整體(ti) 來看，下降0.7%，未能扭轉負增長的局麵。

　　投資方麵情況要稍好一些。上半年固定資產(chan) 投資增長6.1%，但投資增長的後勁問題需要引起關(guan) 注。因為(wei) 上半年投資增速相對較好，是與(yu) 政府擴大投資的努力分不開的，特別是在適度超前開展基礎設施投資政策指引下，“十四五”規劃綱要中102項重大工程加快推進，發揮了重要的帶動作用。上半年投資增長6.1%，其中國有控股固定投資同比增長9.2%，基礎設施投資增長7.1%，而民間固定資產(chan) 投資同比增長3.5%，其中外資企業(ye) 固定資產(chan) 投資增速為(wei) -2.9%。所以主力還是政府、基建、國企。但在房地產(chan) 市場低迷、土地出讓收入明顯下降、地方財政吃緊、資金配套能力減弱、項目儲(chu) 備不足等情況下，以政府投資為(wei) 主要資金來源的基建投資增長的可持續性麵臨(lin) 較大壓力。

　　2.市場主體(ti) 預期低迷，信心不足

　　根據國研中心6月份對萬(wan) 家企業(ye) 的跟蹤調查，企業(ye) 發展信心指數今年6月份僅(jin) 為(wei) 46.1，連續三個(ge) 月低於(yu) 榮枯線水平，二季度平均值低於(yu) 2020年3月疫情最嚴(yan) 重時的水平。同樣的調查顯示，未來一段時間有增加投資計劃的企業(ye) 占比已從(cong) 去年底的38.2%下降到6月份的26.0%，而多年的正常水平一般都是不低於(yu) 40%。更值得警惕的是，不少企業(ye) 選擇調整或延緩投資擴產(chan) 計劃，采取一種觀望、等待、躺平甚至破產(chan) 關(guan) 門的態度。

　　根據有關(guan) 調查分析，企業(ye) 預期低迷、信心不足主要與(yu) 三大因素相關(guan) 。一是疫情變化和防控政策對企業(ye) 經營帶來的巨大衝(chong) 擊，及企業(ye) 麵臨(lin) 的巨大不確定性;二是近年來在減汙降碳、收入分配、數字經濟監管、平台反壟斷等方麵，有關(guan) 調控政策缺乏透明性、連續性和可預期性，企業(ye) 營商環境和發展環境麵臨(lin) 較多不確定性，挫傷(shang) 企業(ye) 信心;三是國際環境持續惡化，包括美國的持續打壓、逆全球化不斷發展，使企業(ye) 發展的外部環境麵臨(lin) 越來越大的風險、挑戰和不確定性。企業(ye) 預期問題既影響當前，也影響中長期，需要高度重視。

　　除企業(ye) 信心不足之外，受就業(ye) 預期不穩、收入增長放緩等因素影響，消費者信心也持續處於(yu) 低位。6月份，國家統計局消費者信心指數為(wei) 88.9，二季度平均為(wei) 87.5，為(wei) 有數據以來最低水平。

　　3.控風險壓力依然較大，任務依然較為(wei) 艱巨

　　房地產(chan) 市場風險、金融風險、財政風險等，都是這些年政府著力解決(jue) 的問題，這些問題在疫情影響下，局部領域會(hui) 愈顯突出。穩增長與(yu) 抗風險，互為(wei) 前提、互相掣肘，需要綜合權衡、統籌兼顧。近期出現的村鎮銀行擠兌(dui) 、房貸斷供等問題，都是這些問題的局部反映，需要高度關(guan) 注、妥善應對，避免擴散。

　　三、中國經濟發展前景及對策思路

　　(一)如何看待中國經濟增長前景

　　從(cong) 上麵的分析不難看出，今後一個(ge) 時期我國經濟麵臨(lin) 的風險、挑戰、困難和壓力是多方麵的、複雜的。既要應對疫情防控、美國遏製圍堵、世界經濟增長放緩而通脹高企等諸多外部因素的挑戰和可能對我們(men) 造成的衝(chong) 擊，也需要解決(jue) 內(nei) 需不足、預期轉弱、風險累積這樣一些內(nei) 在和內(nei) 部的矛盾和問題，尤其是這些問題和挑戰，都不僅(jin) 具有短期影響，也會(hui) 導致中長期的結構變化。比如美國打壓、我國現行防控政策下企業(ye) 的外遷及全球性供應鏈的調整等。因此，既需要我們(men) 努力保持短期經濟運行的穩定，也需要針對中長期風險做出安排，妥善應對。

　　這裏想強調的一點是，在思考我國經濟中長期前景時，在充分看到上麵提到的這些問題和挑戰的同時，也需要充分看到我國經濟所具有的有利和優(you) 勢一麵。從(cong) 世界範圍來看，我國供給體(ti) 係完善、國內(nei) 市場巨大、人力資本充沛、科技實力不斷增強、營商環境不斷優(you) 化、宏觀調控有力有效這些優(you) 勢條件依然突出，經濟活力和韌性依然比較足。這些有利因素，是我們(men) 戰勝困難、風險和挑戰的底氣。在經濟麵臨(lin) 較大下行壓力時，我們(men) 尤其需要充分看到這些有利優(you) 勢條件，以增強我們(men) 戰勝困難的信心。

　　基於(yu) 這兩(liang) 個(ge) 方麵的考慮，對於(yu) 中國中長期發展前景，我們(men) 既需要高度重視和認真應對所麵臨(lin) 的各種風險挑戰，同時也沒有必要過分悲觀。正所謂我們(men) 有我們(men) 的短板和難處，其他國家也有他們(men) 的短板和難處。相比起來，我們(men) 的優(you) 勢條件不見得比別國的少，困難也不見得比別人的大。所以，關(guan) 鍵的關(guan) 鍵，還是保持定力，堅定不移做好自己的事情。

　　(二)對策思路

　　1.以科學態度精準高效地統籌好疫情防控和經濟社會(hui) 發展

　　現在看來，疫情防控已經成為(wei) 經濟運行最大的影響因素和不確定因素，不僅(jin) 影響短期，也影響中長期。導致今年上半年特別是二季度我國經濟下挫的主要原因，是疫情多發及嚴(yan) 格防控措施的影響，屬於(yu) 典型的“內(nei) 傷(shang) ”。不斷出現的封控措施，不僅(jin) 使得消費活動受限，內(nei) 需收縮，也使得人流、物流、供應鏈受阻，生產(chan) 過程受到衝(chong) 擊，不僅(jin) 使得部分區域、部分產(chan) 業(ye) 、部分人群的經營及收入下降，困難加大，也嚴(yan) 重挫傷(shang) 市場主體(ti) 的信心。

　　從(cong) 最近公布的一些數據來看，7月初國內(nei) 經濟活動有再度受疫情影響而走弱的跡象。7月份幾個(ge) 大中城市出現新一輪疫情反彈、並再次出台部分防疫限製政策，相關(guan) 經濟活動(尤其是線下服務業(ye) )再次承壓;截至7月15日，全國中/高風險地區數量分別為(wei) 339個(ge) 和642個(ge) ，較6月30日(1個(ge) /9個(ge) )大幅增加。受此影響，7月前兩(liang) 周18個(ge) 主要城市的地鐵客流量指數同比跌幅從(cong) 6月的13%小幅擴大至14%。7月前兩(liang) 周整車貨運流量指數依然同比下跌17%。整體(ti) 而言，7月前10天瑞銀中國工業(ye) 及投資指數同比下跌8%，中國消費及服務業(ye) 指數同比下跌20%，均弱於(yu) 6月(尤其是6月中下旬)。

　　所以，下半年穩增長，科學理性的疫情防控仍然是關(guan) 鍵。一方麵，要全麵理解和切實貫徹中央提出的“疫情要防住，經濟要穩住，發展要安全”的精神和要求。關(guan) 鍵是兩(liang) 條，一是要統籌兼顧，而不能簡單化，隻顧疫情防控而不顧別的。二是堅決(jue) 杜絕層層加碼，嚴(yan) 格落實“九不準”、糾正“一刀切”，特別是要堅決(jue) 杜絕那種動不動就封城的做法，盡量減少疫情防控對經濟社會(hui) 正常運轉的幹擾，對於(yu) 不符合中央精神的做法，必須堅決(jue) 糾正，甚至給予追責。另一方麵，我國的疫情防控政策也需要根據疫情特點和形勢變化，不斷進行動態優(you) 化和調整。

　　2.擴內(nei) 需政策要有力有效，救助扶持政策要更加突出重點

　　本輪疫情對經濟的衝(chong) 擊，絲(si) 毫不亞(ya) 於(yu) 上輪。而且，從(cong) 對消費者信心和企業(ye) 預期的衝(chong) 擊來看，更有甚於(yu) 上輪。穩增長，首要的是提振市場主體(ti) 的信心，而要提振市場主體(ti) 信心，不僅(jin) 要幫助市場主體(ti) 渡過難關(guan) ，更需要促進需求恢複，讓市場主體(ti) 有訂單，有收入，有錢掙。為(wei) 此，首先要繼續抓好已出台政策的落實，包括貸款延期付款政策、穩崗保就業(ye) 政策、降成本政策、購房信貸政策等。從(cong) 前不久國務院大督查反映的情況看，需要進一步優(you) 化落實。其次是在統籌好當前與(yu) 長遠、短期擴內(nei) 需與(yu) 長期增後勁的前提下，進一步加大擴大投資需求力度。把擴大投資需求聚焦在看得準的、早晚都要幹的、不會(hui) 留後遺症的投資項目上。比如重大水利工程、綠色低碳能源設施、中西部交通基礎設施和5G、數據中心等新型基礎設施，加強城市更新、農(nong) 村基礎設施、生態修複重點工程建設，加大對製造業(ye) 數字化、低碳化改造的支持力度，等等。另外，針對特殊群體(ti) ，適當發一些消費補貼，也不失為(wei) 一種有效舉(ju) 措。為(wei) 此，有專(zhuan) 家建議，在現有財力不足的情況下，也可以考慮適當擴大發債(zhai) 規模。

　　這裏有必要介紹一下國家財政的發債(zhai) 空間問題。

　　我國的財政預算包括四本賬：一般公共預算、政府性基金預算、國有資本預算和社會(hui) 保險基金預算。通常說到財政政策實施空間或收支平衡問題，主要是前二者，即一般公共預算和政府性基金預算。一般公共預算的主體(ti) 是稅收的收支，而政府性基金預算的主體(ti) ，是土地出讓金的收支。

　　根據最近財政部公布的數據，6月份以來財政收支狀況有明顯改善，但財政麵臨(lin) 的困難依然是比較大的。

　　一般公共預算方麵，今年上半年，全國一般公共預算收入，扣除留抵退稅因素後為(wei) 增長3.3%，按自然口徑計算為(wei) 下降10.2%。其中，全國稅收收入扣除留抵退稅因素後為(wei) 增長0.9%，按自然口徑計算為(wei) 下降14.8%。而支出方麵，全國一般公共預算支出比上年同期增長5.9%。

　　政府性基金方麵，上半年，全國政府性基金預算收入比上年同期下降28.4%。其中，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收入比上年同期下降31.4%。而支出方麵，上半年全國政府性基金預算支出比上年同期增長31.5%。其中，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收入相關(guan) 支出比上年同期下降6.4%。

　　由此可見，收入下降和支出剛性增長，的確是當前的一個(ge) 實際情況，也是一個(ge) 突出問題。

　　如何解決(jue) 呢?無外乎有以下幾種渠道：

　　一是財政赤字空間，還能不能提高赤字率，提高到什麽(me) 程度。去年全國人大通過的今年赤字率是2.8%。長期以來我們(men) 參照的是歐盟標準，赤字率不超過3%。2020年，為(wei) 應對疫情衝(chong) 擊，我國把當年赤字率提高到3.6%，屬於(yu) 首次突破3%。赤字率在國際上有兩(liang) 種算法，一是窄口徑，隻計算一般公共預算的收支缺口，我國采取的是這種算法;另一種是寬口徑，即不僅(jin) 包括一般公共預算的收支缺口，還包括政府基金預算甚至社保基金預算的收支缺口。不論以什麽(me) 口徑衡量，我國的赤字率都是相對較低的。比如，根據IMF公布的按寬口徑計算的各國赤字率，從(cong) 2017年到2019年，我國為(wei) 3.8%、4.7%和6.4%，2020年4月發布的《全球財政監測報告》中預計2020年中國赤字率為(wei) 11.2%，低於(yu) 美國(15.4%)、南非(13.3%)、加拿大(11.8%)，但高於(yu) 巴西(9.3%)、法國(9.2%)、英國(8.3%)、日本(7.1%)、德國(5.5%)和俄羅斯(4.8%)。按照這個(ge) 情況，如果形勢所需，是可以適當提高赤字率的。

　　二是債(zhai) 務空間，還有多大的發債(zhai) 空間，包括償(chang) 還能力。我國的債(zhai) 務管理分年度發債(zhai) 指標管理和債(zhai) 務餘(yu) 額限額管理。年度發債(zhai) 指標用完之後，還有兩(liang) 項空間，一是往年沒有用完的發債(zhai) 指標結餘(yu) ，可以繼續使用;二是下一年度發債(zhai) 指標的40%，可以提前使用。去年專(zhuan) 項債(zhai) 發債(zhai) 指標是3.65萬(wan) 億(yi) ，已經用完，所以能夠使用的空間，就是往年結餘(yu) 和下一年度的發債(zhai) 指標。目前不掌握具體(ti) 數字，但空間是有的。

　　三是從(cong) 國有資本預算中獲得支持。這是我國的一個(ge) 龐大而獨特的優(you) 勢，必要時也可以變現一部分來支持整體(ti) 經濟的恢複與(yu) 穩定。

　　除了債(zhai) 務總量空間外，調整債(zhai) 務結構、創新債(zhai) 務使用方式、提高債(zhai) 務資金效益，也是重要途徑。今年3.65萬(wan) 億(yi) 的發債(zhai) 規模，金額是很大的，從(cong) 金額看是夠的，但主要問題是專(zhuan) 項債(zhai) 有比較苛刻嚴(yan) 格的現金流和未來收益的要求，地方反映不太好用。一個(ge) 可行的辦法是，討論怎樣讓不好用的地方政府專(zhuan) 項債(zhai) 好用起來，怎樣擴大範圍和適當放鬆一些條件，在這方麵還有一定的挖掘空間。

　　還比如最近一些媒體(ti) 報道的，由財政提供部分資金或貼息建立基礎設施投資基金，就是一種把財政資金與(yu) 社會(hui) 資金相結合、放大財政資金效益的探索，值得嚐試。

　　當然，需要強調說明的是，現階段，對於(yu) 促進經濟穩定恢複而言，雖然財政資金的持續支持是十分重要的，但更關(guan) 鍵和更根本的，是科學的疫情防控，是讓經濟運轉起來，讓企業(ye) 有訂單、有收入。

　　3.宏觀調控政策要高度重視結構政策與(yu) 總量政策、長期政策與(yu) 短期政策之間的相互協調

　　這一點對於(yu) 當前穩增長來講尤為(wei) 重要。現階段，無論是促進經濟綠色低碳轉型、防止資本無序擴張、房地產(chan) 去杠杆控風險、調整收入分配促進共同富裕，還是環保巡視、培訓機構整頓等，都是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的應有之義(yi) 和必須之策，但這些比較長期的結構性政策都或多或少地具有短期促進或抑製增長的作用，因此，在執行過程中，需要高度重視這些結構性政策的短期影響，做好統籌兼顧和宏觀平衡，尤其要避免形成短期衝(chong) 擊的疊加效應。不論是低碳轉型還是降杠杆、控風險，都涉及產(chan) 業(ye) 的升級、結構的優(you) 化甚至產(chan) 業(ye) 重組，都需要經濟主體(ti) 逐漸調整。既要周密規劃，又要穩步推進，既要堅定不移，久久為(wei) 功，又要防止急躁冒進、操之過急。另外，要注重方式方法，盡量采取有彈性的經濟的解決(jue) 方法，避免運動式的簡單粗暴的舉(ju) 措。實際上，中央已經高度警覺這個(ge) 問題。在去年底中央經濟工作會(hui) 議公報中，除了對今年工作思路、重點任務等作出部署外，還就需要正確認識和把握的若幹重大理論和實踐問題作了闡述，包括共同富裕問題、資本的特性和行為(wei) 規律問題、初級產(chan) 品供給保障問題、防範化解重大風險問題、碳達峰碳中和問題等。這在中央經濟會(hui) 議這種年度工作會(hui) 議上是不多見的。

　　4.堅定不移深化改革，擴大開放，持續改善營商環境

　　在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關(guan) 於(yu) 今年重點工作任務，第一項是宏觀政策和經濟穩定，第二項就是改革。這在近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中也不多見，足見中央對深化改革之重視。的確，當前不論是促進投資需求擴大內(nei) 需，還是增強企業(ye) 活力應對供給衝(chong) 擊，也不論是構建新發展格局暢通內(nei) 外循環，還是推動科技自立自強補齊發展短板，都需要不斷深化改革擴大開放。雖然經過多年的持續努力，特別是“放管服”改革，我國營商環境有了很大改善。但調查發現，還存在諸多影響發展和預期的深層問題有待解決(jue) 。相關(guan) 調查顯示，企業(ye) 預期欠佳，與(yu) 相關(guan) 政策不夠透明、不夠穩定，可預期性低，企業(ye) 合法權益得不到有效保護等有密切關(guan) 係。因此，深化改革擴大開放不僅(jin) 是我們(men) 激發內(nei) 生活力、增強發展動力和應對內(nei) 外衝(chong) 擊的根本對策，也是改善預期和提升信心的關(guan) 鍵舉(ju) 措。隻要我們(men) 堅定不移深化改革、擴大開放，打通經濟循環各類堵點，就能更好推動高質量發展，從(cong) 容應對各種風險和挑戰，實現穩增長的各項預期目標。

　　作者為(wei) 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