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方政府的事權和財權不匹配，拉大地區經濟差異，增加統一市場建設難度

　　我長期關(guan) 注金融問題，最近特別關(guan) 注金融穩定問題。中國的金融體(ti) 係發展了幾十年，總體(ti) 看來還是比較穩定的，但過去維持穩定主要是靠政府兜底，下一步要逐步把責任移交給金融監管。與(yu) 這個(ge) 過程相伴隨，還需要建立一個(ge) 國家金融安全網，即監管、央行、財政共同發揮作用，守住不發生係統性金融危機的底線。近日討論的《金融穩定法》的草案，明確提出要把維護地方金融穩定的責任壓到地方政府。事實上，把責任壓給地方政府的做法並不僅(jin) 僅(jin) 限於(yu) 金融領域，過去有很多事情都是這樣做的。2020年上半年一些地方政府發放了大量的消費券。今年有很多學者都在呼籲發消費券或者發現金，但中央政府目前似乎並沒有這樣的計劃，可能是因為(wei) 涉及到許多不好處理的問題，比如地區之間怎麽(me) 平衡，如何發放，怎麽(me) 提高效率，如何解決(jue) 不公平的問題，等等，總之顧慮很多。2020年上半年很多城市發了消費券，但是發消費券的地區都是在財政狀況比較好，經濟比較發達的地區。事實上更需要幫助的人可能是在困難的、經濟發展不是很好的地區。這種情況使得地區經濟的差異變得更大，統一市場建設業(ye) 會(hui) 變得更難。

　　二、現有財政體(ti) 製下，地方政府對衝(chong) 金融風險壓力大

　　年初政府就說今年的宏觀政策是穩字當頭，穩中求進，宏觀政策包括財政和貨幣政策都要發揮作用。4月份經濟進一步下行，中央想了很多辦法，也采取了很多措施，千方百計地穩經濟。但問題是，中央把穩增長的責任壓下去了，卻沒有對應的資源跟著下去，所以很多地方官員都感覺很焦慮，責任很大，但“巧婦難為(wei) 無米之炊”。對比2008年實行四萬(wan) 億(yi) 刺激政策的時候，地方政府有很多集中資源的渠道：土地出讓、地方平台籌資等，現在這些渠道大多已經關(guan) 閉。地方政府手上缺乏資源與(yu) 手段，穩增長的難度便陡然上升。

　　金融風險問題也一樣，存款保險基金在中央，地方如果要穩金融，隻能各顯神通。但問題是，有些地方財政資源充裕，行政能力也強。另一些地方財政捉襟見肘，施政能力自然受到影響。而那些財政能力弱的地方，恰恰是金融風險比較大的地方。現在可以預見的是，未來幾年存在爆發區域性金融風險的可能性，包括中小銀行、地方投融資平台等，都是潛在的風險點。這就會(hui) 給金融穩定局麵造成很大的挑戰。

　　三、新形勢下需要重新思考中央和地方的財政關(guan) 係

　　中央和地方財政體(ti) 製是個(ge) 長期問題，對於(yu) 事權和財權的不匹配的問題討論一直很熱烈。印象中，在2013年之前，很多學者的意見是要把財權下移，但後來實際調整的方向是把事權上交。從(cong) 事權方麵來看，現在把很多責任都壓到了地方去，如抗疫、穩增長、房地產(chan) 市、中小金融機構穩定等方麵的責任，類似的問題將來會(hui) 很多，比如綠色發展、共同富裕等等，將來如果都把所有這類責任都壓到地方，地方政府可能很難圓滿完成任務。

　　極端地看，中央和地方的財政關(guan) 係無非就是兩(liang) 種體(ti) 製，大一統體(ti) 製像過去計劃經濟年代，中央和地方都是一個(ge) 地方決(jue) 策，一個(ge) 中心分配，一個(ge) 中心執行。另外一種體(ti) 製像美國的聯邦製，聯邦政府和地方政府是分開的，各收各的錢，各管各的賬，而且地方政府特別是市政府，做不好就可以破產(chan) 。我們(men) 已經不再是過去大一統的體(ti) 製，但又不像美國聯邦的體(ti) 製。地方政府到底有多少權限都是由中央決(jue) 定的，地方政府如果出了很多差錯也不能破產(chan) 。地方事權和財權的不匹配，過去的辦法是地方政府通過預算外的收入來平衡，但長期下去有風險，所以現在開始開前門關(guan) 後門。所以，從(cong) 地方政府的角度來說，最大的挑戰是，靈活的財源沒了，事權卻越來越多，怎麽(me) 解決(jue) ?對這個(ge) 問題確實需要做一些全麵、深入、務實的思考。

　　回到維護地方金融穩定的問題，中央有計劃搞金融穩定保障資金，但這個(ge) 錢很難撥到地方，因為(wei) 它的使用有一個(ge) 前提條件，就是係統重要性，影響全國的係統穩定才可以用這個(ge) 錢。但如果把金融穩定的責任放到地方，地方拿什麽(me) 錢來維持金融穩定?地方政府也許需要考慮一些類似於(yu) 金融穩定保障基金這樣的一些製度或者機製。例如，地方政府是否也可以嚐試搞金融風險處置基金，資金一部分來自機構，一部分來自中央財政，包括轉移支付，一部分來自地方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