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年雖已遠去，但新冠疫情仍在蔓延。新型冠狀病毒導致的死亡人數、感染人數都在刷新紀錄，變種病毒接連在不同大陸出現，而政治隔閡、經濟困境等諸多現實因素也使世界各地的疫苗接種從(cong) 科學問題發展為(wei) 政治問題、經濟問題。諸般現實的疊加後果可能便是新冠疫情將在相當一段時間內(nei) 繼續存在下去。它對人類世界的最終影響，或許要在很多年後才能被未來的人們(men) 最終看清。

　　對於(yu) 全球幾乎所有國家而言，2020年或許都將是一個(ge) 至為(wei) 重要的曆史拐點。在各國數十億(yi) 民眾(zhong) 的生命健康之外，它首先改變的是全球範圍內(nei) 的脫貧進程。據聯合國統計，自20世紀末以來，全球範圍內(nei) 生活在極端貧困中的人口比例本已出現較大幅度的下降，從(cong) 1990年的36%下降到2015年的10%，但新型冠狀病毒有可能逆轉幾十年來在消除貧困方麵取得的進展。聯合國大學世界發展經濟學研究所在最新研究中警告，此次全球大流行病造成的經濟影響，可能使全球貧困人口增加5 億(yi) 人，占全球總人口的8%。晚近30 餘(yu) 年來，全球貧困率可能將首次出現增長。就新冠疫情帶來的綜合性風險而論，發展中國家麵臨(lin) 的挑戰最大。根據聯合國開發計劃署的數據，發展中國家的收入損失預計超過2 200 億(yi) 美元，全球預計有55% 的人無法獲得社會(hui) 保障。收入損失將持續影響全社會(hui) ，影響教育和人權，在最嚴(yan) 重的情況下，甚至也會(hui) 影響基本糧食安全和營養(yang) 狀況。

　　發展中國家如此，發達國家麵臨(lin) 的情況同樣不容樂(le) 觀，不僅(jin) 新冠感染人數與(yu) 死亡人數不斷增加，疫情帶來的社會(hui) 與(yu) 經濟問題也與(yu) 日俱增。在美國，新冠疫情加劇了美國勞動者的失業(ye) 率，失業(ye) 人口很快超過3 000 萬(wan) 人，大量低收入家庭、中下階層的生活因此陷入困境，溫飽不是問題，但養(yang) 家成了問題。在此助推之下，本就日益分裂的社會(hui) 心態變得更加極端化，美國社會(hui) 心態中固有的兩(liang) 極化更加突出，社會(hui) 各群體(ti) 在政治、經濟、文化等問題上的觀念更加對立。

　　在英國，智庫決(jue) 議基金會(hui) 發布的數據顯示，疫情對英國就業(ye) 市場和民眾(zhong) 收入造成嚴(yan) 重衝(chong) 擊，約200萬(wan) 人在過去6個(ge) 月中沒有工作。據美聯社報道，截至2021 年1 月4 日，英格蘭(lan) 地區還有206 萬(wan) 名新冠住院病人，較一周前新增30%以上，也比2020年春季英國第一波疫情時的峰值高出40%。在德國，據德國聯邦統計局數據，德國人2020年的名義(yi) 工資(不考慮通脹收入)比上一年來減少了0.6%，這是該數字自2007年以來首次出現下降。即便在全球金融危機爆發後的2009年，德國人的名義(yi) 工資還增長0.2%。在日本，據其總務省公布的統計數字，2020年8月，日本全國的完全失業(ye) 率為(wei) 3.0%，連續兩(liang) 個(ge) 月惡化，完全失業(ye) 人口達到206萬(wan) 人，這是自2017年5月以來，日本全國完全失業(ye) 人數再度超過200萬(wan) 人。

　　與(yu) 其他發展中國家或歐美諸國相比，中國在疫情防控中的表現堪稱出色，不僅(jin) 迅速控製住了疫情的傳(chuan) 播和蔓延，還通過多種措施協同發力，盡可能降低了疫情帶來的綜合影響。世衛組織總幹事譚德塞在疫情發布會(hui) 上對中國疫情防控措施做出了高度評價(jia) ：“我一生中從(cong) 未見過這樣的動員。”譚德塞大為(wei) 讚歎的“動員”或許隻是理解中國抗疫成績的切口之一，其實不隻是“動員”如此，在疫情防控的其他方麵，諸如疫苗研發、社會(hui) 保障、技術治理等諸多方麵，中國都提供了與(yu) 世界其他諸國並不相同的實踐方案，而這一方案的成績和效果也是顯而易見的。

　　在這次席卷全球的新冠疫情中，中國的2020 年依舊“有序”，城市與(yu) 鄉(xiang) 村、學校與(yu) 企業(ye) 、民眾(zhong) 與(yu) 政府，在整體(ti) 邏輯中各司其職，於(yu) 疫苗問世前中國便迅速控製住了疫情，降低了影響。其中固然有醫護人員的巨大貢獻，但更應看到的是新中國成立以來不斷發展、鞏固和完善的基層治理體(ti) 係，正是這一體(ti) 係的事實存在使全國範圍內(nei) 的有效社區防控成為(wei) 可能。在大規模傳(chuan) 染病的防治問題上，醫療體(ti) 係的現代化誠然有用，但更為(wei) 關(guan) 鍵的是以緊密組織、高效動員、政治整合、眾(zhong) 誌成城、守望相助為(wei) 核心特征的基層治理體(ti) 係，全民覆蓋普惠公平的公共醫療體(ti) 係，輔以必要且適度的技術治理，最終合力將疫情的影響降至最小。相比於(yu) 其他層級的治理，基層治理麵對的問題更複雜，實現“有序”的難度自然更高，中國啃下了這塊硬骨頭，即便是在新冠疫情暴發之後。如此而論，要想理解中國在抗擊疫情過程中取得巨大成績的最終原因，理解“有序”能夠在舉(ju) 國範圍內(nei) 始終延續的根本要義(yi) ，或許需要把目光投向基層治理的中國方案。

　　治理本無定法，與(yu) 形式相比，治理效果與(yu) 實際質量更為(wei) 關(guan) 鍵，而中國方案的核心秘訣還在於(yu) 從(cong) 國家層麵對社會(hui) 中下層的資源傾(qing) 斜，無論是包括網絡、交通、教育、醫療等在內(nei) 的基礎設施向農(nong) 村地區、邊遠地區和落後地區的不斷延展，還是基層賦權、掃黑除惡、築牢社保等自上而下的具體(ti) 治理措施，都旨在為(wei) 基層營造一個(ge) 更為(wei) 通暢、便利和安定的生活世界。在這一過程中，一方麵，國家的基礎性權力得到了提升，國家意誌能夠更為(wei) 準確地延伸至基層民眾(zhong) 當中;另一方麵，人民群眾(zhong) 對公權力的信任度、支持度也大幅增加，使“穿針引線”的基層治理工作更為(wei) 自然。即便是在大疫之年，中國依然保持著將脫貧攻堅作為(wei) 強國建設一大基石的戰略定力，及時為(wei) 基層賦權推動國家經濟社會(hui) 恢複發展，引入技術治理方式促進社會(hui) 整體(ti) 安全，繼續掃黑除惡，構建法治社會(hui) ，堅持為(wei) 最廣大人民群眾(zhong) 築牢社會(hui) 保障體(ti) 係，逐步提升保障水平，共建美好社會(hui) 。2020 年中國基層治理的五張麵孔，正是中國在曆經了豐(feng) 富而深刻的社會(hui) 實踐之後，為(wei) 人類社會(hui) 的整體(ti) 發展做出的一大貢獻。

　　(作者係北京大學法學院教授、著名法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