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2年2月28日，在美國總統尼克鬆結束訪華之際，中美兩(liang) 國在上海發表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和美利堅合眾(zhong) 國聯合公報》，史稱“上海公報”。作為(wei) 外交史上的一份經典性文件，“上海公報”奠定了中美關(guan) 係的重要基石，也提供了處理兩(liang) 國關(guan) 係的重要指南，在過去半個(ge) 世紀中一直指導著中美關(guan) 係的發展，對今天如何處理錯綜複雜的中美關(guan) 係也具有重要的啟示。

一係列共識，一個(ge) 重要問題和一個(ge) 行動路線圖

    從(cong) 內(nei) 容看，“上海公報”的價(jia) 值在於(yu) 中美雙方達成遵守一係列重要原則的共識，解決(jue) 了一個(ge) 重要問題，確立了一個(ge) 行動路線圖。

     一係列原則就是處理國家間關(guan) 係的基本原則。“公報”寫(xie) 道：“雙方同意，各國不論社會(hui) 製度如何，都應該根據尊重各國主權和領土完整、不侵犯別國、不幹涉別國內(nei) 政、平等互利、和平共處的原則來處理國與(yu) 國之間的關(guan) 係。國際爭(zheng) 端應在此基礎上予以解決(jue) ，而不訴諸武力和武力威脅。”這些原則與(yu) 中方在1950年代倡導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完全一致，它被寫(xie) 進中美聯合公報，具有重要意義(yi) 。

    尼克鬆訪華，是為(wei) 了謀求中美關(guan) 係正常化，而阻礙中美兩(liang) 國關(guan) 係正常化的關(guan) 鍵問題就是台灣問題。在“上海公報”中，美方表示，“美國認識到，在台灣海峽兩(liang) 邊的所有中國人都認為(wei) 隻有一個(ge) 中國，台灣是中國的一部分。美國政府對這一立場不提出異議。”美方通過承諾一個(ge) 中國政策，從(cong) 而解開了影響中美關(guan) 係改善的最主要的一個(ge) 結。美方還確認了從(cong) 台灣撤出全部美國武裝力量和軍(jun) 事設施的最終目標。

    “公報”還提出了中美關(guan) 係改善和發展的路線圖，這就是促進兩(liang) 國在科學、技術、文化、體(ti) 育和新聞等領域的交流，發展貿易關(guan) 係，推進兩(liang) 國關(guan) 係正常化進程，共同反對蘇聯霸權主義(yi) 。

“上海公報”與(yu) 中美關(guan) 係的巨大發展

      中美兩(liang) 國在經曆了22年的敵對和相互隔絕狀態後恢複接觸並達成“上海公報”這一重要文件，是兩(liang) 國各自國家利益的需要。美國需要結束越南戰爭(zheng) ，改善其與(yu) 蘇聯競爭(zheng) 的態勢，因此謀求與(yu) 中國和解。中國需要集中力量對付來自蘇聯的軍(jun) 事威脅，所以希望緩和與(yu) 美國的關(guan) 係。

　　除此之外，尼克鬆和基辛格對國際事務形成的新見解也很重要。他們(men) 認為(wei) ，國際格局正在從(cong) 美蘇兩(liang) 極走向多極，美國、蘇聯、西歐、中國和日本這五大力量將決(jue) 定世界未來走向。當世界走向多極時，美國也應奉行多極外交。如果中國置身於(yu) 世界秩序之外並敵視該秩序的話，就不可能有穩定的世界秩序，因此一個(ge) 比較穩定的國際體(ti) 係必須反映出中國的巨大實力和潛力。關(guan) 於(yu) 國際事務的這些有見地的認知為(wei) 尼克鬆政府尋求改善對華關(guan) 係提供了重要的觀念指導。

      正是在“上海公報”達成的重要原則和共識基礎上，中美關(guan) 係迎來了甚至連開創者們(men) 當年都無法想象到的巨大發展。雙方在1979年正式建立外交關(guan) 係，兩(liang) 國間的科技、文化、教育、體(ti) 育等眾(zhong) 多領域的交流蓬勃展開，兩(liang) 國的經貿往來飛速發展，形成了重要的相互依存關(guan) 係，兩(liang) 國在國際事務中開展了廣泛而卓有成效的合作。

    作為(wei) 在政治製度、意識形態、曆史文化等領域存在巨大差異的兩(liang) 個(ge) 大國，能夠形成如此強勁有力的關(guan) 係紐帶，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yu) 雙方在處理兩(liang) 國關(guan) 係時將原則性與(yu) 務實性的有機結合，這種結合就體(ti) 現在“上海公報”中。另一方麵，過去半個(ge) 世紀中美關(guan) 係發展的曆程也表明，如果“公報”確立的原則與(yu) 共識遭到破壞，中美關(guan) 係就會(hui) 出現波動和挫折。

如何為(wei) 未來50年中美關(guan) 係選擇更好的發展路徑？

50年後的今天，中美關(guan) 係處在一個(ge) 嚴(yan) 峻的時刻。此前特朗普政府視中國為(wei) 首要的戰略競爭(zheng) 對手，實施對抗性的對華政策，聲稱要終結尼克鬆對華政策遺產(chan) ，使得中美關(guan) 係出現斷崖式下降，拜登政府則在部分問題上一定程度繼承了特朗普政府對華基本思路，兩(liang) 國相互認知的負麵化趨勢持續增強，對抗性不斷上升，博弈更加激烈，衝(chong) 突風險增大。中美關(guan) 係何去何從(cong) ，全世界都在關(guan) 注。

　　如同當年尼克鬆、基辛格通過改變美國對華認知和調整對華政策掀開了中美關(guan) 係的新篇章一樣，今天要為(wei) 未來50年的中美關(guan) 係選擇一條更好的發展路徑，美方需要正確認識變化中的國際格局，正確認識中國，采取務實而建設性的對華政策。

　　首先，美方要麵對世界正在加速走向多極化的現實，認識到要維護美國主導的單極世界實屬螳臂當車。

　　其次，要正確對待中國的崛起。中國的崛起是世界多極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中華民族偉(wei) 大複興(xing) 的曆史邏輯的展現。美國為(wei) 了維護其霸權地位而阻止中國的崛起有悖於(yu) 時代，有悖於(yu) 大勢。

　　第三，要現實地看待和處理中美之間的差異。中美兩(liang) 國在政治製度、意識形態和對外政策上的差異有著深厚的曆史和現實根基，並將長期存在，關(guan) 鍵是如何處理它。50年前，尼克鬆總統在訪華期間表示，“我們(men) 開始會(hui) 談時就承認我們(men) 之間有巨大的分歧，但是我們(men) 決(jue) 心不讓這些分歧阻礙我們(men) 和平相處。”他強調，希望“建立一種新的世界秩序，具有不同製度和不同價(jia) 值標準的國家和人民可以在其中和平相處，互有分歧但互相尊重，讓曆史而不是讓戰場對他們(men) 的不同思想作出判斷”。這一政治智慧值得今天的美國決(jue) 策者借鑒。

　　第四，恪守“上海公報”中關(guan) 於(yu) 處理國家間關(guan) 係的基本原則。中國是一個(ge) 講原則的國家，中美關(guan) 係是有原則的關(guan) 係。美國在對華關(guan) 係上尤其要切實尊重中國的主權和領土完整、不幹涉中國內(nei) 政，以平等的態度與(yu) 中國打交道。具體(ti) 到當下的對華政策，就是遵守中方提出的三條底線：不得挑戰、詆毀甚至試圖顛覆中國特色社會(hui) 主義(yi) 道路和製度；不得試圖阻撓甚至打斷中國的發展進程；不得侵犯中國國家主權，更不能破壞中國領土完整。

　　 2021年11月16日，美國總統拜登在與(yu) 中國領導人的視頻會(hui) 晤中表示，不尋求改變中國的體(ti) 製，不尋求通過強化同盟關(guan) 係反對中國，無意同中國發生衝(chong) 突。美國政府致力於(yu) 奉行長期一貫的一個(ge) 中國政策，不支持“台獨”。這說明美方意識到中國的重大關(guan) 切，也表現出願意妥善處理這些重大關(guan) 切的姿態，關(guan) 鍵是要言而有信，把承諾體(ti) 現在行動上。

 （作者係複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院長、複旦發展研究院副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