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個(ge) 體(ti) 製仍然處在雙軌製改革中

　　改革開放40年，中國經濟取得了奇跡般的增長，最重要的是改革開放引入了市場機製，讓普通老百姓有了選擇的權利。中國在計劃經濟時代沒有企業(ye) 家的概念，農(nong) 村包產(chan) 到戶和城市改革後才湧現出一大批企業(ye) 家，也正是這些企業(ye) 家成為(wei) 了中國經濟增長的巨大推動力。

　　回顧曆史，任何一個(ge) 國家，隻有把企業(ye) 家精神煥發出來，鼓勵那些最有才能的人去打市場，經濟才有可能很快發展起來。英國就是非常典型的例子，它在17-18世紀初迸發出強大的企業(ye) 家精神，其工業(ye) 革命史就是企業(ye) 家的創新史，一個(ge) 又一個(ge) 企業(ye) 家的故事造就了英國的現代工業(ye) 文明。中國也一樣，改革開放就是中國煥發出企業(ye) 家精神的過程。

　　中國獲得快速發展還有一個(ge) 重要前提。西方國家經過200多年積累了大量科學技術，中國通過改革開放將這些成果“為(wei) 我所用”，減少了試錯成本，全方位快速追趕，少數新領域同步發展。因此，不可否認，企業(ye) 家精神和西方的先進科技成果，是kaiyun官方地址開放後獲得快速發展的基本原因。

　　當然，我們(men) 肯定開放的作用，並不是要低估改革的作用。西方的文明一直就在那裏，中國的企業(ye) 家群體(ti) 也不是從(cong) 天上突然掉下來的。如果不是政府力推市場化改革，這些外部資源都不會(hui) 轉變為(wei) 我們(men) 的生產(chan) 力，這是很關(guan) 鍵的。

　　事實上，世界上還沒有一個(ge) 國家靠自我封閉發展出現代文明，成功者都是改革與(yu) 開放的結合。為(wei) 什麽(me) 英國成為(wei) 西方現代工業(ye) 文明的早期引領者?為(wei) 什麽(me) 工業(ye) 革命最早發生在英國?一是英國通過改革實現了體(ti) 製變化，包括光榮革命後確立了產(chan) 權製度、議會(hui) 民主製度和有限政府製度等;二是英國通過開放引進了棉紡織業(ye) 並成為(wei) 支柱產(chan) 業(ye) ，從(cong) 進口布、紗，到後來直接進口棉，發明了紡織機，再用蒸汽做動力，最終走上了世界強國之路。

　　雙軌製改革是kaiyun官方地址很獨特的模式。雙軌製改革的核心思想包括以下兩(liang) 個(ge) 方麵。第一，雙軌製改革承認了人類的無知。計劃經濟的假設是有一小部分人以為(wei) 自己知道一切。他們(men) 為(wei) 國家發展做了一個(ge) 全麵計劃，並要求大家照此執行。而市場經濟的本質是承認人的無知。一方麵，人類不知道的東(dong) 西有很多;另一方麵，人類進步需要的知識分散在每個(ge) 人的腦子裏，不同人掌握的知識不一樣，每個(ge) 人的知識具有很大的主觀性或者異質性。其次從(cong) 動態的角度來看，人類的知識在不斷變化，隨時在創造新事物。

　　第二，從(cong) 雙軌製改革的具體(ti) 內(nei) 容來看，我們(men) 不能按照設計的價(jia) 格體(ti) 係去製訂價(jia) 格政策，比如不能說煤炭、蘋果的價(jia) 格應該是多少，雙軌製改革的重點是“放”。但“放”也不是一下子全放，因為(wei) 這涉及到大量的利益關(guan) 係。雙軌製價(jia) 格改革要通過市場自身演進來決(jue) 定價(jia) 格，而市場機製不是人為(wei) 設計出來的，它的形成是“自下而上”，而非“從(cong) 上到下”。

　　雙軌製改革的關(guan) 鍵是先從(cong) 邊緣、增量上引入市場，再通過市場機製不斷演化推進。這裏麵就與(yu) 企業(ye) 家精神高度相關(guan) 。市場要靠人在裏麵發揮作用，這些人主要指的就是企業(ye) 家。計劃經濟中沒有企業(ye) 家。改革初期出現了市場，好多國有企業(ye) 領導並不適應，因為(wei) 他們(men) 原來是按照上級領導的指示來管理企業(ye) ，但市場經濟下就需要他們(men) 自己動腦子去解決(jue) 問題，以前產(chan) 品出來後可以直接交給商業(ye) 部門去銷售，現在他們(men) 不但要考慮生產(chan) 什麽(me) ，還要考慮怎麽(me) 銷售，怎麽(me) 參與(yu) 市場競爭(zheng) 等。

　　在雙軌製改革的過程中，市場逐步形成，企業(ye) 家也就跟著一代一代成長起來了。或者說，雙軌製改革本身就是培養(yang) 企業(ye) 家的過程，所以我們(men) 看到現在無論是國企領導還是私企老板，都跟原來的完全不一樣了。市場經濟最重要的價(jia) 值在於(yu) 讓每個(ge) 人去思考想問題，對的想法可以變成產(chan) 品並通過市場擴大，錯的想法自然會(hui) 被市場淘汰，如此不斷迭代，才有不斷發展。無論在西方還是東(dong) 方，情況都一樣。經濟發展需要每個(ge) 人都有發揮想象力和創造力的動力和機會(hui) ;反之，讓少數人去指導，發展就一定會(hui) 出問題。

　　當然，我們(men) 的市場經濟改革還沒有全部完成。如果隻是從(cong) 產(chan) 品市場是不是由供需決(jue) 定價(jia) 格的角度來講，我國在1993年就基本上完成了雙軌製改革，當時90%以上的工業(ye) 品、農(nong) 產(chan) 品定價(jia) 都放權給了市場。但是，如果從(cong) 要素市場來看，我們(men) 還存在雙軌，其中勞動力市場轉軌較好，但是資本市場的轉軌一直沒有徹底完成，好多還受製於(yu) 行政命令，由國有銀行主導或壟斷，利率也沒有完全市場化;土地要素更是如此。因此，整體(ti) 而言，我們(men) 產(chan) 品價(jia) 格的市場化程度很高，但要素市場仍有計劃的明顯殘留，整個(ge) 體(ti) 製仍然處在雙軌製改革中。

　　二、市場經濟不斷糾正錯誤，計劃經濟“一條道走到黑”

　　我們(men) 必須認識到：第一，再聰明的人所掌握的知識仍然非常有限;第二，任何人都可能進入知識盲區。因此，我們(men) 不能把人類的命運交給任何個(ge) 人，無論他有多麽(me) 聰明。我們(men) 需要市場存在，市場上“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每個(ge) 人按自己的方法去做事、去參與(yu) 競爭(zheng) ，對的東(dong) 西獲得成功，錯的東(dong) 西麵臨(lin) 淘汰。大家事前基本上都不知道什麽(me) 是對的或是錯的，否則人類的進步發展就太簡單了。但很多有知識的人並不能意識到這一點，反而容易狂妄自大，覺得自己掌握了唯一的真理，不按照他的想法做事的人就是傻瓜。他還會(hui) 去教育他人。我們(men) 經受的這樣的教訓可太多了。

　　市場經濟的厲害之處在於(yu) 它會(hui) 不斷糾正人類的錯誤，但計劃經濟就可能是“一條道走到黑”，如果決(jue) 策者投資錯了，但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他的錯誤，他會(hui) 繼續追加投資希望掩蓋錯誤，同時下級也不敢隨便去糾正上級的錯誤，否則官位就不保了，於(yu) 是有些錯誤就一直得不到糾正，最終整個(ge) 社會(hui) 付出更大的代價(jia) 。

　　企業(ye) 家精神的核心是創新，是去做別人沒做過的事。有這精神的人去從(cong) 事生產(chan) 經營等經濟活動，就是企業(ye) 家。如果這種精神用於(yu) 在政治領域，就是政治企業(ye) 家。你看在政治領域也一樣的，有些人在位的時候隻是在“守攤”，而有些人願意做事，願意創新，敢於(yu) 去改變或完善體(ti) 製，這就是有企業(ye) 家精神的政治家，我們(men) 可以簡稱政治企業(ye) 家。

　　企業(ye) 家精神本質上是指人類不安分的創造力。盡管每個(ge) 人或多或少都具有這樣的創造力，但能夠真正發揮企業(ye) 家精神的人隻是少數人。同時，又隻有極少數人知道企業(ye) 家精神真正應該用在哪裏。17-18世紀，英國最聰明的人在做企業(ye) ，包括貴族，而中國傳(chuan) 統文化崇尚做官，當時最聰明的人通過科舉(ju) 考試進入官場，這也是近代中國和西方發展出現背離的重要原因之一。因為(wei) 官員隻著眼於(yu) 分配財富，企業(ye) 家精力在於(yu) 創造財富。如果最聰明的人是在分配財富而不是創造財富，那麽(me) 國家的經濟就很難發展起來。

　　改革開放初期，中國最聰明的人一部分在城市，另一部分在農(nong) 村。鄧小平搞“包產(chan) 到戶”後，農(nong) 村裏的這些聰明人就自由了，鄉(xiang) 鎮企業(ye) 就這樣發展起來了。如果當時農(nong) 村裏這些最聰明的人都還隻找機會(hui) 去當官，中國的改革肯定就難死了。鄧小平南巡講話後，很多原來的處長、局長“下海”了，包括後來的“海歸”，這為(wei) 經濟發展形成了良好的人力資源基礎，或者說是重新配置了企業(ye) 家資源，否則中國也不太可能有今天。隻有真正最聰明的人願意去做生意了，國家的經濟發展才有希望。

　　三、國家最重要的就是建立法製保護企業(ye) 產(chan) 權

　　市場經濟的一個(ge) 重要前提就是法治。為(wei) 什麽(me) 說法治很重要，因為(wei) 法治的核心是讓每個(ge) 人對未來都能形成相對穩定的預期。這個(ge) 預期是指，我幹了好事可以得到回報，幹了壞事會(hui) 被懲罰。如果企業(ye) 家有這樣的預期，他知道隻有誠實守信才能把生意做大做強，坑蒙拐騙不可持續。由此，企業(ye) 家會(hui) 意識到聲譽是他最重要的資產(chan) ，也是獲得陌生人信任的決(jue) 定因素。國家法律，特別是保護私人產(chan) 權的法律，是企業(ye) 家維護自身聲譽的保障，沒有財產(chan) 所有製也就沒人在乎自己的聲譽了，所以法律保護私人產(chan) 權對建立企業(ye) 信譽非常關(guan) 鍵。

　　政府特別重要的工作就是建立和維護好的法治，包括統一度量衡等軟的基礎設施，這對市場發揮聲譽機製非常重要。政府幫助信息透明，流通速度更快，也有助於(yu) 提升企業(ye) 家維護聲譽的積極性。這樣一來，政府反倒不用去具體(ti) 管理企業(ye) ，因為(wei) 當企業(ye) 出錯時，自然會(hui) 受到市場規則的懲罰。比如某個(ge) 企業(ye) 想靠欺騙賺錢，它搞定工商局的幾個(ge) 管理者要容易一些，搞定成千上萬(wan) 受騙的消費者要難很多。企業(ye) 要搞定每一個(ge) 消費者，唯一的途徑就是給消費者帶來實打實的好處。從(cong) 國家層麵來講，最重要的就是建立法製保護企業(ye) 產(chan) 權，公民財產(chan) 權，包括知識產(chan) 權。

　　市場經濟其實為(wei) 每個(ge) 人都提供了富裕的機會(hui) 。現在有農(nong) 村女孩成為(wei) 網紅後變富有了，這在以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市場經濟允許每個(ge) 人最大限度發揮自身的優(you) 勢，無論這個(ge) 優(you) 勢是什麽(me) ，隻要市場規模足夠大。傳(chuan) 統社會(hui) 裏，農(nong) 村人不靠種地就養(yang) 活不了自己，但現在隻要你有一技之長，利用大規模的市場，你不務農(nong) 也能養(yang) 活自己。我們(men) 看到，越是市場化程度高的地方就越公平，因為(wei) 市場給每個(ge) 人賺錢的機會(hui) ，企業(ye) 家之間的競爭(zheng) 也因此變得更加激烈。因為(wei) 存在市場競爭(zheng) ，企業(ye) 家對工人的福利待遇也會(hui) 更好，否則你給工人的錢少了，別人就會(hui) 開高價(jia) 挖走。但好多人不理解這些，以為(wei) 資源、技術就在那兒(er) ，市場經濟就是最後怎麽(me) 分配財富的事。

　　事實上，市場經濟不在於(yu) 分配財富，而是在創造財富，財富一定是賺來的。“掙錢”和“賺錢”的概念也不一樣，工人通過付出勞動“掙錢”，企業(ye) 家把應付工人的工資付完後，“賺”的是剩下的那些錢。

　　我經常講，沒有人替市場經濟辯護，為(wei) 它辯護得不到好處。計劃經濟不同，你在計劃經濟的時候批評計劃經濟試試?一定會(hui) 有人懲罰你。但市場經濟特別仁慈，你怎麽(me) 罵它，它都會(hui) 服務你。所以，知識分子、學者罵市場經濟最安全，還能顯示自己的人文關(guan) 懷，但實際上是損害了普通人的利益。

　　從(cong) 市場經濟中得到最大好處的是普通人，而不是企業(ye) 家和“特權階層”。喬(qiao) 布斯從(cong) 蘋果公司賺了500億(yi) 或者1000億(yi) 美元，但是全世界數億(yi) 人因為(wei) 使用蘋果得到的好處是不可量化的。企業(ye) 家賺的錢與(yu) 他的產(chan) 品為(wei) 人類創造的價(jia) 值相比，不過“九牛一毛”。產(chan) 品帶來的利潤，消費者不會(hui) 吃虧(kui) ，工人不會(hui) 吃虧(kui) ，隻有企業(ye) 家最後可能會(hui) 虧(kui) 損，大家不要忘了最後負債(zhai) 跳樓的都是企業(ye) 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