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觀燈

在照明條件不太發達的古代，在節假日的晚上觀燈，應該是最具有視覺衝(chong) 擊力，也最令人振奮的活動。“燈光驅暗，可繼白晝”，燈光照亮了沉寂的夜空，也點燃了人們(men) 的激情。關(guan) 於(yu) 燈的娛樂(le) 活動很多，張燈、送燈、觀燈、放河燈、舞龍燈等，這些五彩繽紛的燈，將通常漆黑沉寂的夜色裝飾得色彩斑斕。

上元節（元宵節）觀燈，是一年之中最為(wei) 重要的燈光嘉年華。這個(ge) 晚上，到處火樹銀花，燈明如晝，色彩絢爛，鳴鼓震天，人們(men) 充塞街道，聚友呼朋，徹夜狂歡。宋初元宵弛禁放燈三天，即正月十四至十六日；到宋太祖乾德五年（967），開放至五天，即加上十七、十八兩(liang) 天，此後“燃燈五夜”就延續了下來。北宋的開封和南宋的杭州，元宵燈會(hui) 的規模都很大，據說杭州“南自龍山，北至北新橋，四十裏燈光不絕”（《西湖老人繁勝錄》）。

觀燈習(xi) 俗中還有一種特殊的形式，即打燈謎。清人顧祿《清嘉錄》說：“好事者巧作隱語，拈諸燈，燈一麵覆壁，三麵貼題，任人商揣，謂之‘打燈謎’。謎頭皆經傳(chuan) 、詩文、諸子百家、傳(chuan) 奇小說，及諺語、什物、羽鱗、蟲介、花草、蔬藥，隨意出之。”燈謎起自宋代，明清時期成為(wei) 元宵節中重要的活動之一，文人雅士尤為(wei) 熱衷。人們(men) 除了在元宵節猜燈謎，平日也會(hui) 以此為(wei) 娛樂(le) 。在宋代的瓦舍之中，就有專(zhuan) 門的地方用來猜謎，竟然還出現了一些職業(ye) 猜謎人，《武林舊事》中提到的就有十三位。

江南水鄉(xiang) ，流行駕船冶遊，在一些旅遊勝地，如南京秦淮河、杭州西湖等地，有專(zhuan) 門用於(yu) 夜間遊玩的燈船，燈舫以蘇州最佳，“燈舫皆吳人所有，俗名‘淌板船’……燈舫始興(xing) ，頗尚明角琉璃燈。後玻璃盛行，則改用燒料明珠，穿以鐵絲(si) ，紮成五色玻璃燈”（陳去病《五石脂》）。技術的不斷改進，使得照明的效果越來越好，燈舫與(yu) 河畔歌台舞榭交相輝映，這大概是古人所能體(ti) 驗到的最為(wei) 絢爛的景象了。街道上的燈一部分來自官府，商家店鋪也會(hui) 在門頭懸掛燈籠，官府也會(hui) 命令百姓在元宵夜點燈，當政者希望處處張燈結彩，以此來體(ti) 現太平盛世的氣象。但許多百姓因擔負不起燈油而叫苦不迭。有人就在燈籠上寫(xie) 了一首詩，來諷刺官府：“富家一盞燈，太倉(cang) 一粒粟；貧家一盞燈，父子相對哭。風流太守知不知，猶恨笙歌無妙曲。”（明謝肇淛《五雜組》卷二） 

二、煙火

能把古代的夜晚裝扮得絢麗(li) 多彩的，除了花燈之外，應該就是煙火了。中國人最先發明了火藥，有人批評中國人並沒有進而發明大炮，卻隻用來製作煙火，其中包含的文明爭(zheng) 論暫且不論，煙火的發明確實為(wei) 古代中國的夜空增添了不少亮色。據說煙火起源於(yu) 隋煬帝，宋代高承的《事物紀原》說：“火藥雜戲，始於(yu) 隋煬帝。孟襄陽謂即火樹也。”北宋時期，在節日中放煙火已經十分普遍，尤其是在上元燈節，晚上人們(men) 爭(zheng) 相外出看煙火。

煙火的花樣繁多，明代沈榜的《宛署雜記》提到：“燕城煙火，有響炮、起火、三級浪、地老鼠、沙砣兒(er) 、花筒、花盆諸製。有為(wei) 花草、人物等形者。花兒(er) 名百餘(yu) 種，統名曰‘煙火’。”古代煙火的製作和燃放技術都很高超，北宋的煙火就能放出人物形象的效果來。宋話本《燈花婆婆》中寫(xie) 道：“隻見那燈花三四旋，旋得象碗兒(er) 般大一個(ge) 火球，滾下地來。咶的一響，如爆竹之聲，那燈花爆開，散作火星滿地，登時不見了，隻見三尺來一個(ge) 老婆婆。”《東(dong) 京夢華錄》中還記載了一種“藥發傀儡”，用煙火設計人物形象，點燃後煙火利用火藥的反衝(chong) 力產(chan) 生一些動作，令人驚歎：“迎擁一佛子，外飾以金，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其中不知何物為(wei) 之。唯高二尺許，置於(yu) 金盤中，眾(zhong) 僧舉(ju) 揚佛事，其聲振地。士女瞻敬，以祈恩福。或見佛子於(yu) 金盤中周行七步，觀者愕然。今之藥傀儡者，蓋得其遺意。”

明清煙火戲更加專(zhuan) 業(ye) 和複雜，不但能放出單人形象，更能放出一些曆史故事場景。伊永文在《到古代中國去旅行》一書(shu) 中就列舉(ju) 了清代煙火戲的一些名目：日月合璧、五星聯珠、雙鳳朝陽、二龍戲珠、海市蜃樓、回回獻寶、麒麟送子、獅子滾繡球、八仙過海、二仙傳(chuan) 道、東(dong) 方朔偷桃、張生戲鶯鶯、呂布戲貂蟬、敬德洗馬、單雄信奪槊、華容道擋曹、張飛喝斷當陽橋、張果老倒騎驢、呂純陽醉扶柳樹精、韓湘子化妻成仙、費長房入壺、月明和尚度柳翠、孫悟空跳出五行山、陳摶老祖大睡覺、老子騎牛過函關(guan) 、哪吒鬧海、周處斬蛟、楊香打虎、羅漢降龍、王羲之愛鵝、蘇屬國牧羊、莊子蝴蝶夢、八戒蜘蛛精、張仙打狗、和尚變驢等，花樣繁多，令人驚歎。

煙火的製作形成了一些品牌，有些地方以製作煙火而出名。如古代鬆江地區製作煙火的水準很高，“煙火尤盛，其製：以火藥實紙卷中，大小數百為(wei) 一架，植木懸之，凡十餘(yu) 層，層層施機火，至藥發，光怪百出，若龍蛇飛走，簾幕、燈火、星鬥、人物、花果之類，粲然若神”（嘉慶《鬆江府誌》卷八十四）。南京的煙火和鞭炮“以漢口鎮所製者為(wei) 佳，故曰漢鎮財鞭。凡慶賀事悉用之，不獨元日然矣”（潘宗鼎《金陵歲時記》）。

放煙火需要專(zhuan) 業(ye) 人士，他們(men) 掌握著燃放技術。趙孟頫在《贈放煙火者》中稱讚他們(men) 的技術“巧奪天工”：“人間巧藝奪天工，煉藥燃燈清晝同。柳絮飛殘鋪地白，桃花落盡滿階紅。紛紛燦爛如星隕，㸌㸌喧豗似火攻。後夜再翻花上錦，不愁零亂(luan) 向東(dong) 風。”對於(yu) 普通人來說，這些放煙火者，就如同魔術師一般神奇。

明代還出現了“水上煙火”，就是在水麵上燃放煙火，雖是在白天燃放，但“製造繁華，不減夜間”。李開先為(wei) 此賦詩曰：“紙船藏火藥，搖曳綠陰旁。熾焰燔危岸，飛煙掩太陽。炮驚魚出沒，花炫鳥回翔。再赤周郎壁，欲從(cong) 李相莊。”（《晝日觀水上煙火次夏黌山韻》）所和原詩為(wei) ：“巧技傳(chuan) 京國，載舟戲水旁。縱焚鏖赤壁，飛炮破襄陽。照浪魚龍駭，飄煙燕雀翔。升平多樂(le) 事，偏集太常莊。”可見效果也是十分驚豔。
（作者係上海示範大學人文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