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匠心大會(hui) ”不久前在杭州召開，400多位參會(hui) 代表皆來自國內(nei) 製造業(ye) 大牌民企。之前與(yu) 這些企業(ye) 家雖沒見過麵，但許多人的大名我是知道的。那天上午，大會(hui) 安排我作20分鍾主題演講，站在台上往下看，發現對麵不少企業(ye) 家滿頭銀發，年齡應該在70歲上下。

　　這是怎麽(me) 回事呢?會(hui) 間餐敘，我問坐在身邊的華立集團汪力成董事長，他解釋說，這些企業(ye) 家當初創業(ye) 時都很年輕，風風雨雨幾十年，現在企業(ye) 做大了，年齡也就大了，他們(men) 也想早點退下來安享晚年，可做製造業(ye) 這一行太辛苦，賺錢又慢，兒(er) 孫們(men) 不肯接手。迫於(yu) 無奈，還得自己接著幹。

　　後來我又問過幾位相熟的企業(ye) 家，回答也大同小異。於(yu) 是我突發聯想：西方國家“產(chan) 業(ye) 空心化”是否也有這方麵的原因?讀者應該還記得，當年奧巴馬上台後曾信誓旦旦地宣稱：“美國要回歸製造業(ye) ”;而特朗普主政期間更是大手減稅，希望利誘製造業(ye) 回流。可結果呢?我們(men) 今天仍看不到美國有回歸製造業(ye) 的明顯跡象。

　　可轉念再想，我又有了一種擔憂：中國是否也會(hui) 因為(wei) 製造業(ye) 後繼無人而出現產(chan) 業(ye) 空心化?並非杞人憂天。國內(nei) 學界前幾年就在討論資本“脫實向虛”問題，中央也高度重視，說明我們(men) 也存在“產(chan) 業(ye) 空心化”的潛在風險。我曾撰文分析過：資本“脫實向虛”的原因雖多，但歸根到底是虛擬經濟的利潤率高於(yu) 實體(ti) 經濟。

　　馬克思在《資本論》中對“實體(ti) 經濟”與(yu) “虛擬經濟”有精辟論述。讓我們(men) 看馬克思是怎樣分析的：

　　關(guan) 於(yu) 虛擬經濟的界定。馬克思指出，勞動可分為(wei) 生產(chan) 性勞動和非生產(chan) 性勞動。生產(chan) 性勞動創造財富(價(jia) 值)，屬於(yu) 實體(ti) 經濟部門;非生產(chan) 性勞動不直接創造財富(價(jia) 值)，屬於(yu) 虛擬經濟部門。虛擬經濟作為(wei) 實體(ti) 經濟的延伸雖不創造財富(價(jia) 值)，但通過提供資金融通、商品流通等服務，可以協助實體(ti) 經濟提高財富生產(chan) 效率。

　　關(guan) 於(yu) 虛擬經濟與(yu) 實體(ti) 經濟的關(guan) 係。馬克思認為(wei) ：虛擬經濟發展必須依托於(yu) 實體(ti) 經濟，若脫離實體(ti) 經濟自行膨脹，必形成經濟泡沫，最終會(hui) 導致金融危機。而要抑製虛擬資本膨脹，前提是全社會(hui) 利潤率要平均化(等量資本獲得等量利潤)。利潤平均化需滿足兩(liang) 個(ge) 條件：部門間可以自由競爭(zheng) ;資本在不同部門能夠自由流動。

　　現在看，中國的現實完全印證了馬克思當年的分析。國內(nei) 資本脫實向虛，的確是虛擬經濟利潤相對高所造成的結果。據公開數據顯示，2015年我國製造業(ye) 上市公司利潤率為(wei) 6.84%;金融業(ye) 上市公司的利潤率卻高達16.27%：金融業(ye) 利潤率之所以比製造業(ye) 高，原因是政府對金融業(ye) 牌照有嚴(yan) 格管製，資本難以自由進入。也就是說，目前金融業(ye) 利潤中，有一部分是“行政租”。

　　問題就在這裏：虛擬經濟部門不創造財富(價(jia) 值)，但卻參與(yu) 財富(價(jia) 值)分配。當財富(價(jia) 值) 一定時，實體(ti) 經濟與(yu) 虛擬經濟的收益則相互消長：虛擬經濟的收益高，實體(ti) 經濟的收益就會(hui) 低。另外從(cong) 投資選擇看，虛擬經濟收益越高，投資實體(ti) 經濟的機會(hui) 成本就越大，前麵說到製造業(ye) 後繼乏人，這應該是其中一個(ge) 重要原因。

　　綜上可見，要扭轉資本“脫實向虛”，支持實體(ti) 經濟發展，需要用兩(liang) 招：一招是治本的辦法，即打破行政性經營壟斷。不過此舉(ju) 涉及體(ti) 製改革的方方麵麵，不可能畢其功於(yu) 一役。遠水難解近渴，故眼前還得有一招治標的辦法。我建議，可考慮在稅收政策上再作調整，進一步加大對製造業(ye) 的減稅力度。

　　我國的結構性減稅，可圈可點。2016年國家啟動“營改增”試點，製造業(ye) 適用稅率為(wei) 16%，建築業(ye) 和房地產(chan) 業(ye) 為(wei) 11%，金融業(ye) 和生活型服務業(ye) 為(wei) 6%。2019年，製造業(ye) 適用稅率調減至13%;建築業(ye) 和交通運輸業(ye) 減至10%。為(wei) 支持實體(ti) 經濟，國家何不將製造業(ye) 適用稅率也減至10%?“拉弗曲線”讀者知道，道理就不用我說了吧。

　　【作者為(wei) 中央黨(dang) 校(國家行政學院)原副校(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