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天挺求真務實的樸素學風
發稿時間:2021-08-06 11:49:07 來源:《中國社會(hui) 科學報》 作者:陳生璽
鄭天挺是我國五四時期造就的老一代史學家代表之一,他繼承了清代樸學嚴(yan) 謹治學的樸素作風、深厚的古文獻基礎和五四以來民主思想學術自由的研究精神,所以他的史學成就具有五四以來中國學術史的時代特色。
求真務實
我們(men) 研究曆史,首先就是求得它的真實。隻有真實對我們(men) 現在才有用。鄭天挺曾多次講“研究曆史要求真、求用。首先是求真,然後才能求用,要求真是相當不容易的”。這就涉及我們(men) 研究曆史的一個(ge) 實際問題,怎樣才能求真,這一點清乾嘉學派對我國的學術發展作出了重要貢獻,出現了一批對中國古代有深入研究的經史學家和文字學專(zhuan) 家。他們(men) 一方麵解決(jue) 了古代一些學術疑難問題,另一方麵創造了一些解決(jue) 這些疑難問題的考證方法,這些考證方法強調要認真讀懂古書(shu) 。
要讀懂古書(shu) ,必須懂得古音。清代考據學大家顧炎武說:“讀九經自考文始,考文自知音始,以至諸子百家,莫不皆然。”(顧炎武《答李之德書(shu) 》)因為(wei) 古代的文字與(yu) 現代不同,要認識古字的本意,必須知道它的讀音,因為(wei) 同一字,讀音不同,其意不同,所謂“識字審音,乃知其意”(惠棟《九經古義(yi) 序》)。這就是說,要讀懂古書(shu) ,必須懂得文字學和音韻學。其次,還要了解當時的典章製度與(yu) 地理沿革等事,進行互證,證明至少要有本證和旁證兩(liang) 條,本證就是自身證明,旁證必須采自他書(shu) ,才能成立。孤證必須存疑。鄭天挺畢業(ye) 於(yu) 北京大學國學門,受業(ye) 於(yu) 聲韻訓詁學大家錢玄同。他曾說,他們(men) 當時讀書(shu) ,一本《爾雅》、一本《廣韻》、一本《說文》,經常翻閱,讀古文則是《文選》。所以,他在古文字學和音韻學方麵有深厚的基礎,對一些曆史疑難問題,大多是用這種考證方法研究成的。例如,他關(guan) 於(yu) 西藏研究的論文《發羌之地望與(yu) 對音》就是用古文字學、音韻學、地理沿革相互對證,證明了《新唐書(shu) 》上的發羌即吐蕃的先世,遠在隋唐以前的東(dong) 漢時期就與(yu) 中原有了交往。研究曆史,尤其是古史離不開考證,隻有經過考證,才能求得曆史的真實,隻有真實的東(dong) 西,對人們(men) 的認識才有用,所以有用是以真實為(wei) 前提的。不真實的東(dong) 西,不但沒有用,還會(hui) 起相反的作用。
關(guan) 於(yu) 求用,不同的時代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理解。顧炎武提出“經世致用”,則是於(yu) 國計民生有用,治世安民有用。鄭天挺在抗日戰爭(zheng) 期間所撰寫(xie) 的《清代皇室之氏族與(yu) 血係》《清入關(guan) 前後幾種禮俗的變遷》一係列論文,都是為(wei) 了考察曆史的真實,以揭露日本帝國主義(yi) 的陰謀。所以,他的考證不是鑽故紙堆、脫離現實的為(wei) 學術而學術。所以對於(yu) 用,不能用實用主義(yi) 的態度衡量,要符合客觀發展規律。今天,我們(men) 應該繼承他這一優(you) 良學風和學術遺產(chan) ,加強對古文獻方麵的學習(xi) 。這就是說我們(men) 做事,除了有良好的願望,還要有很好的技能。
重視史科
新中國成立以前,鄭天挺被稱為(wei) “史料派”,這當然是片麵不正確的,但他重視史科卻是事實。史料就是研究曆史的原料,“巧婦難為(wei) 無米之炊”,沒有米怎麽(me) 能做成飯呢?曆史已經成為(wei) 過去,我們(men) 要了解過去的曆史,隻能根據曆史上遺留下來的材料,有文字的,有實物的。鄭天挺曾說:“我們(men) 研究曆史,是根據事實,事實是現象和本質的統一,依據史料而知道事實。”因為(wei) 曆史是一種客觀存在,客觀存在是不能任意製造的,所以要知道事實,必須依據史料,不能憑主觀想象。對於(yu) 史料,他強調要詳盡地占有史科,每一條史料隻是一個(ge) 事件的片段,要研究一個(ge) 曆史事件,了解它的曆史全貌,必須詳盡地占有資料,包括正麵的、反麵的。在條件許可的情況下,盡可能地占有更多的資料,尤其要重視新發現的資料,然後才能從(cong) 這些資料中得出正確的結論。鄭天挺曾多次講,我們(men) 對某一曆史事件作判斷時要“字字有根據,處處有來曆”。材料少了,“孤證”隻能存疑,絕不能隻找合乎自己願望的材料。他認為(wei) ,史料並不等於(yu) 曆史,史料隻是某一曆史時代、某一曆史事件分散的、片斷的甚至是重複的資料,隻有對資料進行科學提煉、分析、組織,才能成為(wei) 曆史。所以,他特別強調對資料要廣泛聯係和深入分析,廣泛聯係就是對史料所涉及的各個(ge) 方麵,如時代背景、典章製度,上下左右都要說得通,沒有矛盾,因為(wei) 曆史事件是彼此有內(nei) 在聯係的,不能這一方麵說得通,那一方麵卻說不通,說不通的硬要說通,就容易穿鑿附會(hui) 。這是我們(men) 在曆史研究中常見的一種現象,為(wei) 了堅持己見,對於(yu) 不符合自己觀點的史料就任意解釋,隻選取符合自己觀點的材料,對相反的材料不用或者視而不見。由此可見,在曆史研究中收集材料分析材料上,也要下大功夫。
對於(yu) 占有史料的問題,他曾說,曆史上有些死結問題,由於(yu) 史料不足無法解決(jue) 。這些問題,前人已經糾纏了幾十年或幾百年,現在人如果沒有新的材料,就不要盲目去做,以免浪費精力而無所得。這一點很有現實意義(yi) ,有些初學曆史的人,不了解這種情況,總想通過做這些問題而一鳴驚人,提出某些主觀設想去找史料,這實際上是不可取的。
曆史的發展是一個(ge) 客觀過程,原因在前,結果在後,我們(men) 研究某一曆史事件時,也要先從(cong) 起因入手,一步一步往下深究,最後達到結果,絕不能顛倒因果關(guan) 係。對於(yu) 這個(ge) 問題鄭天挺認為(wei) ,曆史研究和自然、技術科學研究一樣,也有一個(ge) 科學的方法:因果關(guan) 係不能顛倒;時間先後不能錯亂(luan) ;曆史是向前發展的,不能用後來的發展附會(hui) 當時。這三條對於(yu) 我們(men) 研究曆史極為(wei) 重要。曆史是不可重複的,又因不可重複,給人們(men) 的主觀推斷留下很大的空間,往往有人會(hui) 用結果來說明原因,或者以結果為(wei) 前提來找尋適合於(yu) 結果的原因,敘述曆史,好像曆史的發展一開始就直奔主題。這種觀點就是以今律古,用結果來附會(hui) 原因,顛倒了因果關(guan) 係,是一種曆史的宿命論,割裂了曆史的全貌。這種現象是我們(men) 當前曆史研究中必須警惕的。
(作者單位:南開大學曆史學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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