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dang) 的十九屆五中全會(hui) 站在黨(dang) 和國家事業(ye) 發展全局的高度，明確提出到2035年建成文化強國的遠景目標，並強調在“十四五”時期推進社會(hui) 主義(yi) 文化強國建設。這是全麵建設社會(hui) 主義(yi) 現代化國家的重要戰略任務。

近年來，雖然我國的文化產(chan) 業(ye) 發展取得了顯著成就，但是與(yu) 中國作為(wei) 世界第一貿易大國的地位相比，文化產(chan) 業(ye) 發展和貿易額仍有巨大的提升空間。2019年我國文化及相關(guan) 產(chan) 業(ye) 增加值為(wei) 44363億(yi) 元，占GDP的比重為(wei) 4.5%，相比美國、英國、日本等發達國家文化產(chan) 業(ye) 占本國GDP的比重均高於(yu) 15%，中國仍然有不小的差距。我們(men) 應進一步推進社會(hui) 主義(yi) 文化強國的體(ti) 製機製創新，從(cong) 中國實際情況出發，以解決(jue) 實際問題為(wei) 導向，同時借鑒世界文化強國經驗，深入研究美國、英國、日本等世界文化強國如何從(cong) 戰略層麵推動各部門的協調運轉，促進政府文化管理與(yu) 社會(hui) 各層麵互動，為(wei) 社會(hui) 主義(yi) 文化強國建設提供新理念和新路徑。

美國：從(cong) 行政、經濟、法律多層麵扶持文化產(chan) 業(ye) ，構建嚴(yan) 密的版權保護網絡

根據西方國家政治體(ti) 製的特征，當代西方文化管理體(ti) 製主要分為(wei) 兩(liang) 大類，一是文化部製，就是國家專(zhuan) 門設立的文化行政管理部門，由國家直接進行財政撥款開展文化管理，具有權力集中、行動相對高效的特點；二是國家藝術理事會(hui) 製，理事會(hui) 是具有半獨立自主權的準行政機構，反映了“小政府、大社會(hui) ”的理念。理事會(hui) 作為(wei) 政府製定和實施文藝政策的重要借助力量，承擔國家藝術基金的審批和分配職能。

美國從(cong) 行政、經濟、法律等多層麵扶持文化產(chan) 業(ye) 發展。美國聯邦政府沒有專(zhuan) 門的文化主管部門，但在1982年設立“總統藝術與(yu) 人文委員會(hui) ”，負責提出藝術和人文領域的重要支持規劃，各州、縣、市則設有文化藝術理事會(hui) 。非營利性的民間文化機構可獲得政府撥款，由國家藝術基金會(hui) 、國家人文基金會(hui) 等機構實施撥款。美國對營利性文化市場采取市場為(wei) 主的調節手段，各大文化娛樂(le) 公司積極開拓國際市場，打造了好萊塢、迪斯尼、奈飛等全球品牌，在獲得高額經濟收益的同時，也向世界傳(chuan) 播了美國價(jia) 值觀。

美國從(cong) 20世紀20年代開始進行公共文化政策探索，到上世紀60年代基本完成製度確立。美國公共文化政策最早可以追溯到羅斯福時期的“以工代賑”新政。20世紀20年代末，美國麵臨(lin) 經濟大蕭條，不僅(jin) 金融領域受到巨大打擊，文化藝術領域也受到波及。1933年，藝術家們(men) 成立“失業(ye) 藝術家小組”和“藝術家聯盟”，呼籲政府為(wei) 失業(ye) 的藝術家提供工作機會(hui) 。1935年出台的“聯邦一號計劃”，包括五個(ge) 項目，共撥款兩(liang) 千七百萬(wan) 美元用於(yu) 雇傭(yong) 藝術家、音樂(le) 家、演員和作家。美蘇冷戰時期，美國國務院、中情局、新聞署等部門將文化藝術作為(wei) 與(yu) 蘇聯進行意識形態鬥爭(zheng) 的武器，資助美國文化藝術向全球傳(chuan) 播。杜魯門上台後，美國國務院資助了兩(liang) 項展覽計劃，包括美國實業(ye) 界藝術讚助計劃，以及推進藝術計劃，旨在向歐洲等地區宣傳(chuan) 美國的現代藝術。1946年美國國會(hui) 出台《富布萊特法案》，作為(wei) 美國公共外交的重要舉(ju) 措，在世界各地培養(yang) “知美派”，招募全球知識分子到美國開展學術和文化交流。1947年美國國會(hui) 通過《史密斯-蒙特法案》，使得美國的對外宣傳(chuan) 活動有了法律支持。上世紀60年代通過了《國家藝術與(yu) 文化發展法案》和《國家藝術與(yu) 人文基金會(hui) 法案》，國家藝術基金會(hui) 正式建立，標誌著美國公共文化政策的製度確立。美國國家藝術基金會(hui) 屬於(yu) 聯邦政府的獨立機構，基金會(hui) 主席由總統提名並經國會(hui) 批準任命，該基金會(hui) 每年接受國會(hui) 的撥款，從(cong) 2009年至2018年的平均年撥款超過1.5億(yi) 美元。法律體(ti) 係是美國文化市場調控的有效手段。美國在文化產(chan) 業(ye) 方麵的法律體(ti) 係包括憲法、文化產(chan) 業(ye) 基本法、知識產(chan) 權類法律、行業(ye) 性法律，以及其他相關(guan) 法律組成。《聯邦廣播法》《通信法案》《國家藝術及人文事業(ye) 基金法》《版權法》《計算機軟件保護法》《跨世紀數字版權法》等法律為(wei) 文化產(chan) 業(ye) 和版權保護編織了嚴(yan) 密的保護網絡。尤其是《1930年關(guan) 稅法》中的“337條款”，以及《綜合貿易和競爭(zheng) 法》中的“特別301條款”對保護美國國際貿易版權起到積極作用，可以對“不合理”和“不公平”的國家進行處罰和製裁。

英國：“一臂之距”的文化管理理念，形成成熟的大文化管理機製

“一臂之距”原指在隊列中與(yu) 周圍的夥(huo) 伴保持一臂的距離。20世紀40年代，英國經濟學家凱恩斯提出“一臂之距”的文化管理理念，指的是在政府部門之外保持一定距離，避免權力尋租。英國政府對文化藝術進行有限指導和管理，具體(ti) 工作由中介性文化機構承擔。1946年成立的英國大不列顛藝術理事會(hui) 是世界上第一個(ge) 非政府公共文化機構，具有獨立性與(yu) 權威性。理事會(hui) 的第一任主席是英國經濟學家約翰·梅納德·凱恩斯，他利用自己的影響力獲得了大量資金，理事會(hui) 負責給藝術機構和藝術家撥款，鼓勵藝術發展。

英國至今已形成了非常成熟的大文化管理機製。“一臂之距”公共文化管理模式下的管理主體(ti) 包含三個(ge) 層級，第一級是中央政府承擔宏觀管理，第二級是各類非政府公共文化機構執行政策和分配經費，第三級是地方文化管理部門落實政策並使用經費。英國政府主管創意產(chan) 業(ye) 的部門包括文化、新聞及體(ti) 育部，在創意市場管理中引入非政府文化組織，來代替政府具體(ti) 實施管理。1994年政府將大不列顛藝術理事會(hui) 的權利下放到三個(ge) 新的獨立機構：英格蘭(lan) 藝術理事會(hui) 、蘇格蘭(lan) 藝術理事會(hui) 、威爾士藝術理事會(hui) ，以激發地方的積極性。

英國是最早提出創意產(chan) 業(ye) 概念的國家，其創意產(chan) 業(ye) 受到了國家戰略的支持。20世紀90年代，英國經濟學家約翰·霍金斯提出“創意經濟”概念，1997年英國成立“創意產(chan) 業(ye) 特別工作組”，布萊爾政府將“創意經濟”上升為(wei) 國家戰略，成為(wei) 英國六個(ge) 戰略經濟產(chan) 業(ye) 之一。經過幾十餘(yu) 年的發展，英國的創意經濟已成為(wei) 能與(yu) 金融業(ye) 比肩的支柱產(chan) 業(ye) ，倫(lun) 敦已成為(wei) 世界矚目的創意之都。

日本：從(cong) 推行“文化立國”到“酷日本戰略”，創造性發展繁榮文化產(chan) 業(ye)

日本在儒家文化基礎上創造性地開展文化產(chan) 業(ye) 建設，走出了一條富有特色的發展之路。戰後初期，日本麵臨(lin) 著重建國家、回歸國際社會(hui) 的艱難課題。1945年日本戰敗後提出“建設和平的、文化的和偉(wei) 大的新日本”，文化國家建設成為(wei) 重建日本的基本方針。冷戰結束後，日本通過日語推廣、文化學術交流、資助發展中國家文化活動等多種形式，向世界傳(chuan) 播日本文化。20世紀90年代，泡沫經濟的破裂使得日本遭遇前所未有的經濟大蕭條，文化戰略重心轉移，動漫等流行文化的全球影響力日益增強。1997年日本頒布《21世紀文化立國方案》，新世紀以來還出台了《文化藝術振興(xing) 基本法》，並連續三次頒布和修訂《關(guan) 於(yu) 文化藝術振興(xing) 的基本方針》，為(wei) 日本文化發展確立了目標和方向。

酷日本戰略助推日本文化走向世界。2002年美國政治分析家道格拉斯·麥克格雷提出，衡量一國實力時，除了使用國民生產(chan) 總值、國內(nei) 生產(chan) 總值等指標外，還有一個(ge) “國民酷總值”指標。認為(wei) “以機器貓哆啦A夢、凱蒂貓為(wei) 代表的酷文化已經創造出國家酷值的巨大引擎”，這一提法迅速被日本社會(hui) 和政界所采納，酷日本內(nei) 涵蘊涵於(yu) 動漫、食品、電視、電影、出版、時裝等全方位的文化藝術形式中。2011年日本的《知識產(chan) 權推進計劃》首次明確提出“酷日本戰略”，安倍晉三執政期間，“酷日本戰略”更是被係統地吸收進日本文化產(chan) 業(ye) 體(ti) 係，並加強了針對年輕人、兒(er) 童和旅遊產(chan) 業(ye) 的文化藝術振興(xing) 政策。目前，酷日本戰略已成為(wei) “向世界傳(chuan) 播日本文化藝術”的重要組成部分。

結合中國國情有選擇地吸收國際經驗，從(cong) 文化管理機製、政府監管角色、政府與(yu) 非政府組織關(guan) 係等多層麵推進文化強國建設

文化強國建設是提升國家軟實力和國際話語權的重要維度。社會(hui) 主義(yi) 文化強國建設是國家軟實力提升的重要環節。話語權是軟實力的體(ti) 現，西方國家強大的國際話語權與(yu) 其文化影響力密不可分。話語“是連結我和別人的橋梁，如果它一頭係在我這裏，那麽(me) 另一頭就係在對話者那裏。話語是說話者跟對話者共同的領地。”文化話語權是在信息傳(chuan) 播中實現的，不僅(jin) 要話語主體(ti) 發出信息，還要經過信息傳(chuan) 播渠道，能夠被話語客體(ti) 接受和認同。中國文化的國際傳(chuan) 播既麵臨(lin) 文化差異與(yu) 衝(chong) 突，也麵臨(lin) 著雙邊關(guan) 係和國家利益的影響。這些因素都將對中國文化軟實力的實現產(chan) 生影響。中國文化要在世界範圍內(nei) 產(chan) 生文化話語權，就要開展全麵、深入的區域國別和“一國一策”研究。既要重點研究歐美國家和各區域強國，也要深入研究中國重要的貿易夥(huo) 伴以及周邊國家，在此基礎上進行中華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的精準傳(chuan) 播，助推文明融通和民心相通。

文化強國建設要圍繞“一切為(wei) 了人民，一切依靠人民”的宗旨來實現。社會(hui) 主義(yi) 文化強國需要從(cong) 對內(nei) 、對外兩(liang) 個(ge) 層麵建設。“對內(nei) 要促進文化繁榮”，體(ti) 現為(wei) 擁有堅定的文化自信，強大和富有活力的文化產(chan) 業(ye) ；“對外要彰顯文化影響力”，體(ti) 現為(wei) 擁有世界領先的文化貿易量，文化成果具有國際吸引力、認同力和感召力，能產(chan) 生強大的國家軟實力。隻有對內(nei) 和對外協同，才能有效推進社會(hui) 主義(yi) 文化強國建設。建設社會(hui) 主義(yi) 文化強國，既要挖掘中華優(you) 秀傳(chuan) 統文化和思想，也要吸收借鑒世界文化強國的發展經驗，在開展世界文化強國研究時，尤其要明確中西方適用性的差異，明確西方經驗與(yu) 中國本土現實的差異，結合中國國情有選擇地吸收借鑒國際經驗，從(cong) 文化管理機製、政府監管角色、政府與(yu) 媒體(ti) 關(guan) 係、政府與(yu) 非政府組織關(guan) 係等多層麵推進文化強國建設，並進行風險防控，健全長效預警和協同調控機製。

（作者為(wei) 上海外國語大學新聞傳(chuan) 播學院教授、中國國際輿情研究中心副主任）